似感应到我的反常,盘儿咬着筷子抬头看我,“脚姐,你震么不吱了?”嘴里还有一大口菜,含混不清地问我。
“没事,盘儿,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给乌大哥夹点菜,你看他都没怎么吃。”我冲盘儿轻轻一笑,为免乌骐达起疑,赶紧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盘儿吃得急,嘴角沾了一粒饭粒儿,替她拿下来,不忘取笑她,“你看你,吃相太差了,将来怎么嫁人?”
盘儿脸一红,用手背往嘴上一抹,又气又急地看着我,“我早上胃口不好,没怎么吃,这会儿自然是饿了。”
她见乌骐达的确没怎么动筷,听得我的话,乖巧地夹了一小碟糖醋鱼,笑眯眯地递过去。
乌骐达眼中精光一闪,没有马上去接;可怜盘儿哪知道,半空中的手就举在那,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笑笑,“乌大哥这么谨慎,倒也不是不应该;只是这是盘儿给你的,你何苦这么折她面子?若是我,倒有可能在菜里做做手脚!”不给他机会,我先自我解嘲一番。
乌骐达听我这么一说,也是好大不自在,好像她一个大男人,偏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似的。当下接过小碟,轻声道谢。
见他松懈了些许防备,用筷子挑出鱼刺,慢慢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着味道,赞叹道:“这渤海的鲈鱼,味道果然鲜美!”
抬头看去,那边观陌要的菜已经有两道做好了,掌柜的正往食盒里摆着。许则行一向大方,看来这回也不例外,掌柜的满面含笑,亲自装盒,招呼着小二去催后厨,剩下的菜要快点做好。
算算时间,这次还真的有点冒险,看来要看运气了。心中紧张,脸上可不敢有任何表示,随意与他二人闲聊着,说些有的没的,无非是府中的一些趣事儿,大多是盘儿说,我和乌骐达听着,偶尔所上两句。
突然,乌骐达猛地甩甩头,眼睛也蓦地瞪大一下,等我再看去,他又恢复了原状,好像刚才只是我眼花。心里暗道,看来我的雕虫小技,不是一点作用不起嘛。
那边,许则行已经起身了,接过掌柜的递来的食盒,就要往外走去。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连连祈祷,可千万时间上不要有误差,偷瞄这边的乌骐达,见他眼神已经有些迷蒙,暗暗数到:“一、二、三……”
刚刚数到六,他脑袋一晃,直直倒在桌上,就好像喝醉的人一样。我急急起身,扯过盘儿小声说道,“银子呢?”
盘儿看到乌骐达倒下,刚要失声尖叫,被我一拉没了动静,呆呆地回应我,“在我这,干,干啥?”
“笨哪,付账走人,快!”余光看见许则行已经出了酒楼,我赶紧收拾一下,买的东西也不管了,扔在一旁。
盘儿不明所以,依言扔下小块碎银子在桌上。我经过掌柜的身旁,大声喊道:“我兄长喝多了,麻烦你扶他到楼上客房歇息,一会儿他就能醒!银子给你放桌上了!”
说罢,不等他回我,一阵风似的和盘儿出了门。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唇边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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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小姐,你给乌骐达下药了?”我和盘儿出了门,怕她担心,简略地跟她说了下刚才的情形。
我点点头,其实刚才也是心惊胆颤,不过显然运气不错,乌骐达正是被我下了药。我误打误撞配置的“诱牵”,还没有试验过,姑且拿他做个试验品吧,只是在药发的时间上,我还是拿捏得不好,将来在关键时候,也许会坏了大事。看来有时间还要完善配方。
徒单府里居然有这么一味很不好找的药材,一年花期为一季度的“牵机”,它的花朵异常鲜艳,最为特别的是开在冬季,因此很得富察氏的喜欢,命人栽在西屋后边。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花朵晒干磨粉,即成了一种具有幻药功效的药材了。我近水楼台,趁着去找富察氏唠嗑的时候,摘了几朵,偷偷制成了“诱牵”。
“咱们这是要奔哪去啊?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见我不时放慢脚步,装作看路边小摊,盘儿不解地问我。我放下正在看的荷包,快步往前走去,人太多,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跟丢。许则行走得不慢,我还怕他发现,只得走走停停,倒是想起了在现代的暗访。
“小姐,你看前面那个人,怎么那么像许先生?”盘儿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她眼尖,一下就认了出来,疑惑道。“他这是要去哪啊?走得这么急?”
“不知道。我也觉得奇怪,刚才他也在酒楼,所以我甩开乌骐达,打算跟着许则行,看看他要去干什么。”凑近盘儿,我低声解释给她听。
越走越往城郊方向,人自然也是越少,我暗暗咬牙,这更不好跟了,少了人群作掩护,万一许则行发现了,我怎么办?难道睁眼说瞎话,说是碰巧遇到的?
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我的担心有些多余,因为许则行好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没有回过头,不似平常的小心谨慎。看看周围,的确已经是荒凉的郊外了,今儿个又是元宵佳节,是以虽是白天,可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了。我们三人一前一后,他身影孤独,我二人心怀鬼胎。
又走了十几分钟,我头上已经冒汗,盘儿也累得小脸通红,用手猛闪着风,暗呼走得好热。我眯着眼睛,发现许则行拐到一处背风的山坡,捡了条僻静的小路去走,顾不得累,拔腿又跟上去。
眼前是一座普通的房子,一个不大的院子,三间砖瓦房,烟囱上还冒着缕缕白烟,和民房没有什么不同。之间许则行熟门熟路走进院落,轻拍几下房门,没等回应,自己就近得屋去了。
我和盘儿守在院外,互相对视一眼,二人俱是不解,盘儿先吭声,倒是不屑地一撇嘴,“小姐,枉你大老远跟来,人家金屋藏娇,咱来干啥?”
金屋藏娇?会吗?许则行为人的确风liu,可是他干嘛不把姬妾带回府中?直觉告诉我,里面绝对不是他的女人!
甩开盘儿的手,大步往里走,也许谜底,就在屋子里,那我们何苦在这里瞎猜?
走近那扇门,忽然有点心虚,人家是近乡情怯,我是近真相情怯了。刚要敲门,忽听得一个极低的声音,这门太薄,声音从里面传来,站得近,听得清晰。
“你又来劝我干什么,等她进了宫,我便回山上,再不过问这些事。咳咳……”
居然是观陌的声音?我一激灵,狠狠推开门,身子竟是直直撞了进去。
屋里的人也是一愣,没想到我就在门外,还一头撞了进来。待看清是我,许则行满是惊讶,“如斯,你怎么在这?你,你跟踪我?”
我不理会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观陌。这不是真的!眼神空洞,脸色煞白,我如疯了般狂喊,这不是真的!
一头青丝,已成华发,白得刺眼,白得伤人。他未束发,头发柔顺地披散着,像一池倾泻的水。
伍子胥一夜白发,不过若此。观陌,我那神采飞扬,如谪仙般的师父,究竟是怎么了?
我靠着冷冷的墙壁,任由身体无力的滑落,无声地向他询问。
打我进门,观陌便没有认真看我一眼。如今见我直勾勾望着他,宽袖一拂,“你来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