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也不知这小子还能撑多久?”李老四露出满心关切的目光,低头呐呐道。
张老三知道,其实在李老四的心里,还想收了对方,当螟蛉子,可……
“罢了,等明儿来为他收尸吧。”李老四甩了甩头,牵着懒驴五花粗绳,悻悻的离开了,至于在他身旁的张老三,手往前摆了摆,似乎想要将他拉住,可不知为什么,刚伸出去的手,却又收了回来,与李老四一样,悻悻的缓步离了开去。
或许在他们的脑海里,叶姓少年深邃夹杂冰冷的目光,仍不断充斥着他们,让他们昏眩,不知所措,灰头土脸。
“就这样不管他了?”张老三眼看离那少年,越来越远,眉头深锁的问道,放佛是对自己,见死不救的一声斥责。
那李老四听了,浑身一颤,有心想要帮助少年,可他知道,少年就算是死也不愿接受旁人施舍,所以他没有回头,也不知为什么,张三和李四与少年无亲无故,竟会为少年想这么多,唉声叹气,或许只因那一句:拿走,我叶承天无须你们施舍,少来烦我!
深邃冰冷的眼神,充斥着萧索,夹杂着冷傲,不接受他人馈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张三李四最后转头,瞥了仍仰躺在衰柳树下,仰望漫天星辰的少年一眼,但凡只要对方开口唤他们,哪怕一声,或是做个招他们回去的手势,他们立时就能……挽救对方年轻且孤苦的生命,可叶承天至始至终,都在仰头观望星辰,放佛从未在意过张三李四般,孤单,坚持……
张三和李四,暗自摇头,吁了口气,合力拉着驴车,渐行渐远了,只是在心里突然产生了一分冲动,打明儿一早,天还未亮,定要赶着一口棺材,到这儿为他好好的立一块墓,决不让他,也一同身陷囹圄,与这些孤魂游鬼作伴,这信念一直充斥着他们,席卷心头。
“漫天星辰,繁星点点,我叶承天……会否化为一颗星星?”叶承天喃喃低语着,一双深邃着眼睛,不知为什么,竟有了一股酸意,左眼角落,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耀眼的华光,在这片由着怨气与冷然充斥着的黑暗中,此时的它足以与阳光媲美,敢与日月争辉。
无声的哭泣,代表少年心中存着心事,他痛恨这种世态炎凉的世界,他痛恨那些惺惺作态的施舍,他甚至在心里,不知已骂了自己多少遍,“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尊严,可笑的尊严,是仗持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但同时也促使他走上了歧途。
少年就这样仰躺在柳林下,轻声喟叹,此时的他已觉得两眼昏黑,再难视物,身体在颤抖,在不住的咆哮,反抗这不公的命运,在临近死亡的一刻,就在叶承天即将放弃的时候,有着一声如九幽冥狱里,鬼差的拘魂爆喝,撕裂了叶承天的头皮,让他全身痉挛,呼吸再次急促,大口的呼吸,胸脯起伏甚大,涨大的瞳孔,又恢复了正常……他!叶承天,在临死的一刻,居然重新恢复了意识,“到底是谁,唤醒了我?”
叶承天嘴唇干裂,全身轻飘恍若轻羽,在内心呐喊着,咆哮着,却又带着些彷徨,无措……“难道,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叶承天的心声,如一道血箭,从自己的心窝处,激射而出,化作一张血红大网,执着的竟想将整片浩荡的宇宙,尽数收为己有。
就在此时,从远处那传出拘魂爆喝的“鬼差”,化作一道青影,如只大鸟般,迫近到了承天近旁,不多不少,足足有着三丈左近。
“鬼差”左手处,正紧握着一把剑清如秋水,剑身在月光下,散发淡淡青光的宝剑,杀气凛然,放佛此人正是从冥狱内,信步走出,只为收割叶承天性命的牛头马面,来的是这么凑巧,迫近之时,且带着无尽的威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上开始聚集无数黑云,合在一处,风卷残云,翻涌不休。
叶承天睁着一双不带色彩的眼睛,望着迫近自己,约莫三丈的身影,不知为何,在他的眼里,竟恢复了一丝光彩,放佛迎接他的并非死神的降临,而是一种上天的恩赐,可此恩赐与杀气腾腾,形同鬼差的男子,又有什么关联。
叶承天睁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只见映入眼帘的黑影,在残月微光的照拂下,影像清晰了许多,这是一名浑身上下,都用黑布包裹着的人,除了两眼流露出罕见的凶光,手中秋清般的寒剑,剑尖处的溶血,正滴答、滴答地落在贫瘠的土地上,溅射出血红的霞光,“他在找什么?”
叶承天冷眼旁观,只见黑面凶人,左右四顾,持剑而立,似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两眼凶光不时露出滔天红焰,彷如一头择人而噬的花蛇般,“这里空无一人,除了尸体就只有尸体?”
叶承天不明白,对方在一片旁若无人的死地上,这样小心,到底是在防备着什么?
他不明白,三年来第一次,他想主动与人说话,他想告诉黑衣凶人,这里是乱葬岗,除了尸体,就只有自己一具形同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在此。
心里猜想尚未结束,就在此时,从漫天黑雾中,突然降下一道晴天霹雳,电光一闪,直劈大地,这道惊人电芒,自然而成,却终非消散无形,反倒落入一名右手紧握断刀,刺天迎雷的紫衣汉子刀身之上,脸上同样是一片朦胧,看不真切,而此时的叶承天双目瞪着浑圆,胸口起伏甚大,目疵欲裂。
在他眼中,这操控住惊雷的紫衣汉子,就如上界身披银白甲胄,仗剑怒刺苍穹,不甘、喷怒、咆哮的大将军般,威风凛凛,左手剑诀一引,右手持刀,隐带天龙怒啸,电闪雷鸣,青蓝刀芒一闪,竟有一道从天而降、挥斥苍穹的断刀,丝毫不管无人乱葬岗中,怨黑仇气深重的深坑,一刀十数丈,以力劈华山之势,直劈而下。
黑雾翻涌如潮,风雷阵阵,无数凌冽冷风,夹杂着飞沙走石,朝着叶承天,如箭矢般,打将而来。
叶承天深邃的目光里,带着丝丝不甘,他想依着本能逃开,可三天三夜的消耗,身体早已没了初时的灵活,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形同白胡公公般,动作缓慢,竭尽全力的想要活下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爹、娘!”
少年在最后一刻,想到了自己的爹爹、娘亲,他们在叶承天九岁那年,失去了踪迹,悄无声息,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丢下了他,丢下了当初尚不懂事的叶承天,三年的时光能改变一个人纯真,能促使纯真的人走上不归,甚至在面临真正的死亡时,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怒吼!
“不……!”叶承天目疵欲裂,仰天大声的喊着,像是在斥责上天的不公,又像是在为自己凄惨的命运,所做的最后抵抗。
如此渺小的蚂蚁,又有谁能怜惜,如此不甘的少年,又有谁能宽怀。
在叶承天所不知的是:一道不知名的玄青剑芒,竟会从那乱葬深坑之中,拔地而起,直指苍穹,这放佛是无人村中,无数已故亡灵之呐喊,又像是对那道将冤魂寝息之所,一分为二的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