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稿一定是唐家第十代族长亲笔!唐家奶奶在心中再一次肯定,沥沥往事也随着这个肯定而在心中泛起。
“这是祖爷心血凝成的瑰宝……这个事要是不做,会后悔一辈子,我死不瞑目啊!”
广源族长的声音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旋,随着这声音的回旋,出现在眼前的,是父亲殷切的脸庞、云哥英俊的身影、先生严肃的面容、学生渴望的眼神……
多少年了?似乎得掰着指头算了一算了,反正无论怎样,几十年是肯定的。
其它什么多不说,自己16岁进入唐家私塾是毫无疑问的。
“婉清,为父已与唐氏广源伯伯约定,打算送你去唐族私塾学习几年,你意下如何?”记得有一天,刚回家的父亲似乎特别兴奋,一进入家门,就高兴地询问了自己。
“什么?去唐氏私塾?!”自己那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那个时代,以三寸金莲为美的女子,一生都难得出门,除学女工所必须之外,何来学习现代知识的机会。家中爷爷开明,父亲曾求学西洋,对于有三个哥哥,唯独一女的自己,宠得只差上天揽月了。三个哥哥年少时几乎没有上过外面的私塾,全由父亲、爷爷在家中传授。爷爷、父亲教三个哥哥读书,往往带着自己,从小聪慧的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把父亲、爷爷传授给哥哥的学会了,惊的、同时也喜的爷爷、父亲笑口不合。从发现小女天资聪颖后,爷爷、父亲每次教授哥哥,总是不忘带着自己,随着三个哥哥慢慢长大外出求学,自己的知识虽不能说学富五车,按爷爷的话说,如果女子可以取士,谋个一官半职完全不在话下。然仅自己家中长辈开明而已,放到社会上,女子非但不能求士,连在大庭广众露面也是几为不可能。自己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故听到父亲说要送自己到唐氏私塾求学,这震惊,是完全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达言了。
为什么自己有这样的造化,事后,才渐渐弄明白。
原来,父亲留洋回国后,其学识、见解深为地方政要和财阀认可,与广源伯伯同时进入了乡谊联合会并同成为常务理事。在一次乡谊联合会的活动中,父亲带上了自己,好动且确实有一定才学的自己被广源伯伯常识,特别向父亲建言:令爱天资聪颖,又大方可人,如有机缘,一飞冲天亦完全可能。老朽不才,愿邀小女到我唐氏私塾求学如何?如您不弃、小女愿意,老朽当可为其师尊可好?!
广源族长,唐氏之塾,名满苏城,多少贤达年少慕名想进而不得入;求您老为其师尊者,又是多少学士乃以此为璨燃殊荣。小女何德何能,安敢对先生发“不弃”之妄言?小女虽聪慧尚勉可了了,然只是女孩而已,且年龄亦已二八,不再稚幼。不再稚幼之女孩公开入学,怕给广源族长添烦,给唐氏书塾陡增恶名。如是,在下岂能心安?
想老兄你曾留洋求学,非但经纶满腹,且应该心胸开阔,见地独然方是,何来如此迂腐之俗念?难不然老兄求学之西洋意念仍为我华人迂腐之恶俗。西洋诸国短短历史何为国强民富,其工业、科学、教育都为我华人先?这非老朽一家之言,其理念,新也;其行动,实也!国人如真为有识之士,当大力为其开道是也!何来迂腐俗理?
广源族长,您之理念,当为吾辈之楷模!您既如是言,在下又何敢他顾。您愿为小女师尊,乃小女之福也,安有不应之理?在下先替小女谢过!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可以说,是父亲与广源族长一翻宏论,才得以成就了自己,使自己得以进入唐氏私塾,从此与唐氏结下不解之缘。
那年,自己一十有六!
进入唐氏私塾,广源伯伯对自己的教诲真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在广源伯伯呕心沥血的教诲下,自己的学业有了长足的进步,爷爷、父亲教给自己的知识得以融会贯通,还学到了不少救国救民之道理。在有先进而又开放理念的广东源伯伯教育、指点并提携下,那几年,不但自己学习,还为唐氏私塾的低段学生做起了老师。也在那几年,一位经常来私塾的英俊青年的脸孔闪现在自己眼前,慢慢进入到了自己的心中。
后来才知道,那青年,是唐氏作为重点培养的才俊,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已在南洋游学数年,到私塾,是为授教一些南洋的理念和科学知识,同时,为族内出国游学考察人选。
他就是唐云。
自己有幸听过他南洋新科学、新理念发展的授课,在这个意义上说,唐云是自己的恩师;自己也与他一起教育过低段的学子,站在这个角度,唐云也是自己的同事。一来二去,二人越来越熟,那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那英俊的脸庞、那学富五车的学识、那出口成章不凡的谈吐,象催花的春风、象润物的细雨,偷偷溜进入自己的脑海,钻进自己的心房。
象一朵含苞欲放的小花、一棵幼小的树苗在心中不屈不挠地成长着,在春风的吹拂、春雨的浇灌下,那一朵含苞欲放的小花终于绽开了鲜艳的花朵,那爱情的小树苗终于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树。
唐云,唐家重点培养的才俊,最终成为自己亲爱的云哥,相依相伴、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夫婿!
云哥是唐家族长的培养人选,经受唐家多年重点培养,那时,唐家实际上是非常开明了,身为云哥的妻子,也经常有机会接触唐家族传的东西。最为记忆犹新的是,唐家的这十几任族长,都极有文化知识,都工书法、善丹青,兴许是传承之故,一任任的族长都善长山水、花鸟,且均工楷,而书写行文,均用行楷。
唯独第十任族长却善狂草,平时的一些作品和提词之类,虽为了让人易读而用行草外,平时自己写字作画,只要无须相与外人,极喜狂草。在苏州艺林界,曾经有“好事之友人就第十任族长喜狂草事而询族长:唐氏族人有才者,均善楷,且多行楷,唯君善狂草,安有他意乎?”
“善楷善行善草,乃学之精用之舒矣,前人丹青,有喜山水,有喜花鸟;前人书法者,有善魏有善隶有善楷,安能有他哉!”
“学之精用之舒!”被多人所推崇,成一时之名句是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