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琴、李教授、陈主任三个人,三个地方,虽没作任何的交流说明,但三个人这个时候的行动却是惊人的一致,都思考着那几不着边际东西,换句对李教授、陈叔这样有一定名望的人大不敬的话来说,简直就可以说是“胡思乱想”了。
三个人,纪琴是最单纯的,想得也简单,虽说也是“乱想”,但相对来说,想的东西也是最符合纪琴的年龄和现实的。
“纪琴,如果还有机会深造,我说的是如果,你会选什么专业深造?”白天教授的话再一次回响在纪琴脑际。
自打听了隔壁大娘“不要爸爸妈妈操心、读书好就是对爸爸妈妈最好的报答”这样的话并牢牢记在心里后,一心想要好好报答爸爸妈妈的自己,曾经是这样地努力,自被包送到市一中后,这样地迫切想考入最好的大学深造,学好本领回报祖国,报答爸爸妈妈,但却遇上这样的时代,碰到了这样的事情。没有地方读书,没有老师可以求教,完全断绝了上大学的希望……不知文化馆爷爷碰到了什么,得到的消息是越来越不好,奶奶不理解、叔叔不回家、甚至被大部分熟悉的人所唾弃;回到农村山区,自己什么都不会做,本来想要报答爸爸妈妈,现在变成了不但要爸爸妈妈养,还整天让爸爸妈妈担心,这样的日子看到不到头……古话说,“哀,莫大于心死”,本来几乎是心死了,但却没想到老天爷将李教授这样的名师送到了自己身边,也许是自己很想学习的意念感动了上苍?不都说社会是最好的老师,深造为什么一定要在学校呢,有这样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能向李教授好好地求教呢,应能学到高二以上的知识,都应该是属于“深造”这样的范畴吧。但李教授这样的名师,会教我这样一个高中没毕业、几乎没有任何前途的山村女娃子吗?还有,李教授毕竟是省城大学的教授,迟早是要回省里的,就是他愿意教,我又有多少时间呢?
如果这“兼作”真如教授说的那么好,陈叔也有心要搞,还让自己好好向李教授学,如能在大队做起来,教授在大队的时间便有可能会增加,就是回到省城,也还是有可能会下来指导,自己学习的机会就多了许多,到那时,这在学校学的知识、向李教授学的“兼作”技能,也可以算在改变山区面貌有“用武”之地,但李教授那么肯定地说大队搞过“兼作”,都失败了,如果再搞,又失败了怎么办、如果不搞,陈叔让我们考察干什么呢?
那个“兼作”,真这样有用吗、陈叔还会搞吗?
我一定要搞,坚决搞好,让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正当“兼作”的事在纪琴脑子不停地翻卷之时,陈叔也在想着同一件事,并在心中对自己、对老书记肯定地说。
那虽已沉陷,但永不会忘的往事又一次在陈叔脑海中回旋起来,闪过的一个个景头是那么的清晰……
“大侄子,给你留下、留下了个烂摊子,‘兼作’之事,拜托了、拜托了……”
老书记临断气,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不放,口眼不闭的形象死死地攥住陈叔的心。
受到外界狂热思潮的影响,穷怕了的山里人在老书记的带领下,为改变山村面貌,与自然界展开了不屈不挠的斗争,用锤子、钢钎双手开山,用土筐、扁担肩膀担土,硬是在穷山僻壤中凿出了通往外面的道路,辟出了可观的耕地。
路打通了,地也开垦出来了,但山区人们毕竟长年靠山吃山,除在各自的房前屋后种一点东西处,没有正经八百地种过什么,对当地的日照、温度、雨水、土壤等等条件基本不了解,有了可耕地,能够种一些什么的问题难住了这些长期生活在深山中的人们。正为这种什么而犯愁的节骨眼上,山外一种最新的“兼作”理论通过一级级的“农技站”传到了山里,老书记如获至宝,带领着全村人民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兼作”试验。
树与菜、树与茶、树与桑、竹与菜、竹与茶……竹林茶地还放养鸡鸭……虽然可以说失败远远超过成功,但经过不懈的努力,笋长出来了,茶也成长起来了,特别是鸡鸭,由于管理严密,山区露天放养最危险的野兽伤害基本没有发生,真当形势一片向好之时,可谓天有不测风云,这“兼作”在大队刚刚有了一点“名道”,一场铺天盖地的饥荒活生生地将这“兼作”扼死在了“摇篮”里,“兼作”试验区,成了一片废墟,再也没了复燃的生机。按理说,老书记是真心为民,一片心血为山民谋福利,但人都快活活饿死的情况下,什么也没有比填饱肚子活下命来重要,“好心”能值几个“钱”,老书记因“兼作”试验化完了大队所有的积蓄,被人告了上去,最终以“为自己出风头,不管村民死活”这样的“罪名”被处于党内严重警告并罢免了大队书记,从此一蹶不振。
实际上,老书记那一出“戏文”唱响及暗淡“谢幕”之时,自己还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大熔炉锤炼,运气还算不错,是刚刚从困难时期有点缓过神来那年退伍回乡并接手大队工作的。这运气尚可,不仅仅是在山区从困难重重复苏时接手工作,村民工作好做不少外,还赶上了送老书记。
自己接手这个工作时,老书记早已是“靠边站”了,所以对我的工作,无所谓支持不支持的,难得几次的接触,提得最多的,就是村民的生活和那个“兼作”。处在这样一个深山区,正愁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改变面貌,偶尔听到老书记有关“兼作”的说法,觉得有点道理,为这事还专门找老书记聊过,谁知一说起这个事,老书记不但不嫌就为此被免职之事,一再强调只要坚持科学,不屈不挠的努力,一定会成功,对有的是荒山,但又缺少可耕地的山区来说,肯定是大有益处的。
听了老书记的话,确实有点心动,刚巧困难过去,全面复苏,上层十分重视农业,派出人员上山下乡指导农村增产增收。那年,指导山区农业生产的现场会在隔壁的干山公社召开,自己有幸参加还亲耳聆听了李教授有关“兼作”、“共生共存”的理论的,听了这个理论,对自己可真是有振聋发聩这样的感觉的。回到大队,将这事说给老书记听,病中的老书记简直可以说是激动和泪花直冒。直到老书记告别人世,所心以念念的,仍是那个“兼作”……
李教授,当年干山公司现场会时,至今好象没几年,但变化怎么会这样大呢,如在路上偶然遇上,肯定是不认识的,但无论怎样,我们一定会按您的理论来做,将“兼作”在大队搞起来,不但要生根开花,肯定要让她结出丰硕的成果!
老书记,也算老天有眼,李教授真的到我们大队了。
陈叔在心中轻轻地呼唤一声,我一定会说服李教授,把大队的“兼作”好好搞起来,完成你未竞的事业,让百姓的生活好起来!
“李教授……”陈叔在心中呼唤一声,并用力地握一下拳。
“陈解放……”,正在陈叔在心中呼唤李教授之时,李教授也在心中叫着陈叔,但想法和心态,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解放,大队明显搞过“兼作”,你没有明说,故意让我去“考察”,究竟为了什么呢?相信你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机,说句实在的,我们根本也不认识,是谁要你这样做呢?
农业厅的、林业厅的、校长、副校长、校革委会领导、同事……一个个人影快速在教授脑海中闪过,历历往事也禁不住在脑中涌出……..
自己本是学历史的,专攻世界史,大学毕业后留在母校任教,一晃二十几年,从助教、讲师、副教授一直到教授,虽说不上年轻有为,也说不上有多大的建树,但因历史学这样的一个大的概念,加上自己爱好广泛,琴棋书画诗酒茶都有一些涉猎,受到较多好评,在所从事的领域还是做出了一点成绩的。出过多本书作,论文还上过世界一流刊物,得过世界级的大奖。期间,也因年轻时不懂得收敛,有点名气后不会含蓄,想到什么说什么,怎么想就怎么写的脾性,特别是‘历史来不得半点虚伪和做作’这样的狂言和作派,肯定得罪过不少人,正好被人给瞄上了。正好如那天对纪琴所说;幸亏当初从省大调入了省农大,不然还真的不可能一个人来山村报到了。看看省大当年一起学历史的同学,基本都难得善终啊,更不要说当时被人称为“狂”的自己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应该说还算是挺不错了。
呵呵,还得感谢那次出国讲学啊。
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一晃就十几年了,也许冥冥中真有“预言”这一说吧,那年与西欧的交换讲学,明明是历史学,怎么一下就会被那个“兼作”给吸引,开始的想法是什么,应该确确实实是非常高大的:这个“兼作”如果能够在国内搞成功,能解决多少人吃饭问题啊!为此,最终还向学校、向省教育厅申请自费留学一年,在那里********地学习、研究“兼作”起来。
学成回国后,动用了各方面的关系,轰轰烈烈地到各地推广,哎,当时,确实也是太狂热了,特别是那个本就狂热的年代,随后又遇上了那个十分困难的年代。大部分地方的这个“兼作”,几乎全成了夹生饭。现在再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自己从事业到组织到政治的难过,甚至被降级处理,毫无疑问,都是自己造成的,实在是厌不得他人。
是谁?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是当时省大的副校长后调农大的校长;还是当时农业厅副厅长现在是主管农业的副省长?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提出“李墨睿所提出的‘兼作’理论,从整体的方向上来说应该是合理的,一些地方试验的失败,有多方面的因素,不能将这个失败归究到李墨睿一个人身上,建议李墨睿从省大调入农大,专业研究‘兼作’理论,使之更成熟、更完善,从而更好地推广”。
李教授突然混身一震,校革委会那几个人难道想从自己身上打开缺口,目标是向校长、副省长开“刀”?拿陈解放当枪使?!
夜深人静,山风阵阵。初冬的山风还是温柔敦厚的,完全没有那尖啸冷峻,这时的三人,都已躺上了床铺,但并没有一个进入梦乡,脑海仍是不停地且又清醒地旋转着,时间慢慢迈动着她那永远前行,永不知疲倦的脚步。俗话说,时间是缓解痛苦最好的稀释济,是解决疑虑最好的清醒济,对于那个有点不着边际的“想”,孕育的是希望、是期待或者说那怕是疑虑、那怕是误会、甚至那怕有敌意,但随着交往时间的推移,交往次数的增加,交往后人心的贴近,误会都是可以消除,问题也是可以解决的,那怕暂时的敌意,在心与心的碰撞中弄清楚真相后,也是慢慢可以溶缓的。但这夜深人静山风吹拂的时刻,随着纪琴家大门的被敲响,却摊上了一件让人心跳不已,简直可以说是惊心动魄、骇人听闻几无法解决十分危险但又不得不面对而且必须要面对的大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