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三年正月朔旦,一场兆丰年的瑞雪纷纷扬扬,给重庆府的山山水水披上了洁净的银装。玉珍一行人冒雪郊祀,祭告天地祖宗之后,玉珍终于被众人拥立为帝,建都重庆,国号曰大夏,年号曰天统,其意在效法夏禹,一统天下。当日,大夏皇帝颁布诏书曰:
天生斯民,必立司牧,夏商周之迭运,汉唐宋之继统,其来远矣。元以北人污我中夏,伦理以之晦冥,人物为之消灭,咸云天数,敢谓人谋。迩者子孙失道,运祚衰微,上天有命,示厌弃之机;豪杰乘时,兴驱逐之策。惟我国家,肇迹湖湘,志欲除暴救民,聊尔建邦启土。成汤七十里,盛德已振于三巴;历数八百年,神功终收于一统。上承天命,下顺民心,谨祭告天地祖宗即皇帝位。呜呼,恭行天罚,革彼左袵之卑污;昭显茂功,成我文明之大治。尚赖远近豪杰,勿吝嘉谋,庶几大小臣工,协登伟绩。
大夏国仿行周制,设六卿。拜戴寿为冢宰,万胜为司马,张文炳为司空,向大亨、莫仁寿为司寇,吴友仁、邹兴为司徒。刘祯拜为宗伯,职司礼乐、文教和科举考试。立国之日即颁布法令,免去农家一切徭役,并薄征赋税,仅十取其一而已。意在蜀中屡遭兵燹,欲使流离失所的乡民重返乡里,得以休养生息,粗安度日。
拜为内府舍人的明昭,职掌皇宫事务。一日,他遣人到成都弄了几车蜀锦回来,喜滋滋抬进皇宫,——说是皇宫,其实还是原来住的那处旧府衙官署的大院,地方倒是宽敞,有幽篁古树,但屋舍简陋,不过是茅檐小窗而已。他到了皇后娘娘的居处,有些抱怨地启禀道:
“母亲,义父都做皇上了,看您老人家还是粗布衣裙,做儿子的怕别人笑话。成都锦官城,蜀锦甲天下,我拉了几车回来,母亲父亲就做几套像样的衣裳吧。”
彭氏检视了送来的几匹蜀锦,手摸上去柔和又光鲜,果然花团锦簇,透着一派富贵气。她吩咐侍女收下,过几日再请裁缝入宫,缝制新衣。
“你给你义父讲过了吗?”彭氏问。
“父皇太忙,不曾禀报。这等家事,孩儿想,母亲处置就行了。”明昭知道玉珍不会应允,他是绕过玉珍来向彭氏献殷勤的。
“你义父不知道也好。日后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吧。我儿也知道,你义父那个德性,唉,他在家总是那一套白衫皂帽,出外讲究一点,也不过是红袍毡笠儿。你义父那件白绸衫儿,还是结婚时婆婆给他缝制的,一穿就是十来年了,他也舍不得丢弃。那顶薄纱皂帽,是他拜弥勒时彭祖师送给他的,戴的年辰比白衫还久,我要给他换新的,他总是不肯,说是见物思人,不忘彭祖师昔日教诲。唉,我看是他天性俭省,一个农家子,别人要嘲笑他是乡巴佬,也只好由别人嚼舌头去了。”
彭氏本是一个操劳家务甚勤俭的女人,常年的劳累,已使她鬓边过早地出现了几丝白发,明昭看着不免心酸:
“母亲,您老人家已贵为皇后娘娘了,今后多置几个侍女,夜里就不再下厨蒸馍馍了吧。”
“你是说,一个女人身着蓝花花围裙下厨,不像母仪天下的样子?”彭氏有些不悦了,她也弄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那份贫贱夫妻的情愫,为什么总也抹不掉:“你义父每日批阅案牍,不到深夜四鼓不歇息,多年来已成习惯了。唉,别人侍候他我怎放心?再说,他吃别人蒸的馍馍也不香呢。”
明昭心下一怔,这是举案齐眉,不,是相濡以沫!他讪讪地岔开话头,又闲扯了些别的琐事,呆了一会便告辞出宫了。
明昭是住在张府里的,与他的姑父张文炳同在一处。
“你说入宫出宫,你见着红墙黄瓦了?见着三宫六院了?那处破院,我说摊派点力役,修葺修葺,他都不允呢。”文炳得知彭氏收下蜀锦,悬着的心放下了,但又免不了要奚落几句。
“姑父职掌司空,主管土木工程。皇宫不让修葺,你不能把银子挪过来修葺朝廷衙门?”明昭在姑父这儿,他俩可以无话不说。
“昭儿还没看明白。皇上要图好名声,不打整自己的光面子,他还会打整百官的脸面?”
“姑父是说,朝廷的衙门就呆在长安寺不走了?”
“皇上有诏命,废除了农家力役之征,司空不过一空衔,无事可干。百官上朝,依旧离不开那座旧庙。”文炳说得很是无奈。
“已经建国号了,今后有使者往来,馆驿设在什么地方?”明昭又问。
“昭儿是说国宾馆吗,皇上有口敕,说城里治平寺宽敞整洁,叫和尚腾几间上房出来,招待贵宾足矣。”文炳学着玉珍的口吻,不知是奚落,还是无可奈何。
“你知道皇太子像什么模样吗?”明昭整日泡在彭氏身边,得知内情,他想给姑父卖个关子。
“那个村塾先生不是入宫执教去了吗。黄口孺子,不外乎是成天诵读诗云子曰。”提起刘祯,文炳既嫉妒,又有些不屑。
“姑父猜错了,小明升呀呀学舌哪有兴趣。他顽皮得很,刘先生管不住。义父的那几个小侄儿也贪玩,他们一群总角髽髻,成天嬉戏打闹,有一次刘先生也笑话他们说,顽童,顽童呀,简直跟村野小儿没有两样!”
“皇上听见了?”文炳想窥探玉珍近日又有什么心情。
“义父听见了。但他不恼,他倒说村野小儿好,他自己就是村野小儿长大的嘛。——喔,最近昌州出了个什么案子,好像也是村野中事,义父叫刘先生陪他,他们要去昌州走一趟。”明昭在姑父面前说话,从不避讳。
“啊,又出案子了?”文炳应了一句,接着,他仔细盘问明昭后,不觉暗吃一惊。转过头来,他独自徘徊几步,不由喃喃自语道:“那个和尚奸杀民妇案,我不是已经给他结案了吗,人都进死牢了,还要查?这……这还要查什么?”
和尚奸杀民妇一案,是玉珍在批阅死囚卷宗时发现疑窦的,此案已由时任重庆知府的张文炳审理结案,说是人证物证俱在,犯人供认不讳。但作案的起因是劫财,那么劫财所得的赃物呢?赃物并未找到,怎么就匆匆定罪了呢?玉珍凭着自己当年在巡检司做弓兵牌子头时办案的经验,预感到这一回猫捉老鼠的游戏,可能戏中有戏。于是,他要亲自查访此案的来龙去脉,但这个想法一说出来,身边的群臣一概反对,臣僚们的理由很简单,一个小小的民间细事,不值得贵为天子的皇上动大驾。
“乱世初治,民生尚未脱离维艰,百姓安危,岂能说是民间细事?何况此案人命关天,朕不过是平民天子,脱下龙袍还不是一介草民。草民惜草民,众卿不必劝阻,朕意已定,此行非去不可。”玉珍言罢,便携了刘祯、飞天张同行,三人扮作贩山货的伙计,一路晓行夜宿,不几日,就到了案发地昌州的地界了。
他们到出事的村庄转悠了好几天,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三人又去昌州市井中,坐了好几天的酒楼茶肆,酒客茶客有聊到此案的,都说是那个秃贼淫僧是癞蛤蟆偷吃了天鹅肉,该杀该剐。四邻八乡的贩夫走卒,樵父渔翁也探访了不少,眼看旬日过去,还未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玉珍不免有些心焦。这一日,他们翻过几道山梁,走得有些累了,一抬头,望见前面山垭之上,有一个孤零零的鸡毛店。奔波了半日,腹内已空空,于是三个伙计齐奔小店,想歇歇脚,吃顿便餐再赶路。
店主人是个殷勤好客的老妪,她很快弄了热汤热饭上桌。小店生意清淡,寂寞的老妪好不容易见着了来客,三个伙计模样的客人说话又和蔼,老妪不由得凑过来,也絮絮叨叨说些山里的闲话。
老妪桑麻长稻麦短地闲扯了一阵,无意中瞥见客人货袋上的商号图样,她忽然转过话头,问道:
“客官是重庆府来的吗?”
飞天张说,是进山来办山货的。
“前段日子,重庆府捉了一个奸杀民妇的和尚,客官知道是怎么发落了?”老妪问得怯怯的。
嚯,踏破铁鞋无觅处,难道眼前这个鸡毛店老妪,她会是知情人?玉珍像回到了当年做弓兵牌子头的那段日子,他不露声色,只淡淡地回答一句:
“老人家提他干什么,那个淫僧秃贼,大堂上一用刑,他就在夹棍下咽气了。”
“死了?”老妪仍是怯怯地:“若是日后又冒出一个真凶,官府怎么办呵。”
不错,这老妪是知情人。玉珍暗喜,但他故意只顾埋头吃饭,并不理睬。
“案子都了结了,即使冒出真凶,官府也不会过问的。”刘祯不失时机地牵起话头,意思是激她讲下去,好顺藤摸瓜:“这案子在重庆府闹得沸沸扬扬,案情谁人不知。说是那个淫僧早先就与乡绅的小妾有奸情,那天他披着袈裟去了乡绅家化缘,见天色已晚,趁机央求借宿一宵,想续旧缘。前一天乡绅已出远门去了,家中女眷不敢留宿僧人。只是一个看门的老仆可怜他,让他在大朝门旁一辆装草料的车厢里睡觉,恰好那夜就出事了。”
老妪一边收拾碗碟盘盏,一边摇头:“那和尚到我鸡毛店歇宿过一日,人挺老实,是一个见了女客都脸红的嫩小子。他说他想念家中老娘,现在蜀中兵荒马乱过去了,他打算归乡还俗,去收拾荒废的田垄。他是一路化缘而行,哪里天黑就在哪里安歇的。”
“重庆城中谁个不知,那秃贼趁夜深人静,悄悄翻墙入院,去幽会了阁楼上的小妾。两人翻云覆雨过了大半夜,四鼓时分,他秃贼才挟了妇人,又囊裹了一大包闺房细软,双双私奔出逃的。”飞天张吃完了饭,抹了抹嘴,也拿话故意去激她。
“不是的。”老妪此时已心无顾虑,她就只管但说无妨了:“那天夜里,那和尚思娘心切,在草堆上辗转还未睡熟,听见墙头上有响动就醒了,朦胧中见有一团黑影翻墙而出,定睛细瞧,见有一贼人一手挟妇人,一手提包袱,迅疾逃去。这和尚胆怯,不敢叫喊。转瞬他又想,天亮后主人捉贼,恐怕自己涉嫌也脱不了干系,越想他越怕,所以他连忙从草堆里爬起来,也匆匆逃走了。”
“重庆府的人,都说天亮后家丁追捕贼人,在后山荒坡下发现一眼枯井,井旁边有妇人丢弃的一只绣花鞋,众家丁探头往井底一瞧,嚯,那秃贼与被奸杀的妇人俱在那里!不消说,众家丁一声呐喊,立即捉了秃贼,绑送官府报案。”一旁的刘祯,继续拿话激老妪。
“不是的呀,不是的。”老妪急了,她急着要澄清谣传:“都怪那个和尚不熟路径,天色未明,他慌慌张张绕来绕去,哪知在那荒坡下跌了一跤,不慎就掉进了那眼枯井。”
哦,案情原来如此。水落石出,竟出自这么一个鸡毛店老妪之口!但玉珍仍不动声色,只是稍露惋惜地说:
“堂上一用刑,那个和尚是在供词上画了押的呀。”
“堂上逼供,画押不画押总免不了一个死。”老妪叹息着,连连唏嘘不止:“但俗谚说,捉奸捉双,拿贼拿赃。官府拿到了赃物了吗?唉,草菅人命……”
玉珍见老妪欲说又止,他并不催逼,只是温言宽慰老人家,之后难免也叹息:“好人蒙冤,恶人还不知躲在什么地方暗自窃笑呢!”
“什么地方?恶人臧三就住在村后那棵老槐树下!”老妪按捺不住胸中的不平,终于吐出了哽在心头的这一句话。
破案有了线索,得来如此意外。玉珍喜不胜喜,但他嘴上只说这一顿农家菜肴可口可嘉,他大大方方从怀里掏了足足十两银子付饭钱,谢过老妪,之后携了两个伙计,又匆匆上路了。
村后老槐树下的臧家,离鸡毛店并不远,不消一个时辰,飞天张便捉来恶人臧三,并从臧三床下搜出了那一包还来不及销赃的赃物。
案犯押回重庆府,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臧三,一过堂,他抖抖索索把什么实情都招供了。臧三所吐供词,与鸡毛店老妪所言甚相吻合。这次坐堂审讯的,不是文炳,而是司寇向大亨向大人。人赃俱在,案情坐实。司寇大人拍着惊堂木,一班衙役大刑伺候,案中又一处疑窦解开,甚是出人意料。问到案情中那个被奸杀而弃之井中的小妾是什么人?案犯不敢隐讳,他招供说,她也是作案同伙,是一只艳囮,一只专门以女色劫财的飞鸽。而这只艳囮又是谁在背后牵线放飞的呢?案犯招供说,不是别人,乃是寄住在张文炳张大人府上的贵客,内府舍人明昭大人的舅老倌,人称僰老鸹樊大。
何谓艳囮?元末社会,欺诈之风盛行,妓院中常有色相媚人的俏女子,乔装成落难孤女的模样,由一些浮浪子弟做连手,将她们卖入富人之家,或作小妾或作婢,乘主人不备,囊裹其家赀钱财而远遁。这个在富人家做侍妾的女子,即被称作艳囮。此次放飞昌州的这只艳囮,不是别的女子,乃是嘉陵江水上花城中偎红舫里的风骚女采云。她的连手即是樊大和臧三。樊大乃明昭宠妾翠花之兄,他来重庆府投靠妹夫,本想在官府中谋个一官半职,但明昭不敢向玉珍启口,他给姑父提及此事,文炳知其底细,怕这个僰溪芭茅镇来的纨绔子弟给他捅娄子,也严加推拒。樊大人称僰老鸹,是因为他惯于在女人堆中寻欢猎艳,犹如溪水边一只老鸹,见了鱼腥就叼。樊、臧两人都是采云绣床上的相好,他们预先约定,财物得手后,充当艳囮的先得一半,余下一半由两个连手再对半分。樊大私下还对采云许愿,若她这只艳囮能飞去又飞回,他将携她远遁僰溪,娶她做正房夫人。殊不知那天夜里,臧三趁主人外出,偷偷翻墙入院后,这个昌州的赌徒淫棍,哪肯轻易放走采云?他想,这一夜是他尝香艳吃财喜的最后一顿晚餐了,不吃不是白不吃了吗?采云早收拾了一大包珠宝首饰,候他上楼后便急着要走,臧三却强按住她做爱,一直纠缠到四鼓时分方才翻墙而出。到了后山荒坡下,采云还在一路嘀咕,哪知臧三早拿定主意要独吞赃物,他暗中攥了一块尖石在手,趁其不备,从身后猛砸她的后脑毙命,夺了她的包袱,就近将尸体抛入那眼枯井中。他本想等风声过去,再作处置,哪料到竟是如此这般落入了法网。
恶人伏诛好人平冤自不必说。而躲在张府中的樊大,却被明昭悄悄放走了。
“你呀,你,你这是在引火烧身!樊大走了,你脱得了干系吗?”文炳气哼哼的,他数落了明昭的许多不是,见外甥垂头丧气一筹莫展,他又喃喃低语道:“事已至此,只有一法可救了。”
“姑父快教我,孩儿谨遵勿违就是了。”明昭哀怨的眼里,忽儿闪过一星亮光。
姑侄俩密商一夜后,第二天,明昭袒衣负荆,进宫向义父请罪了。
“孩儿糊涂,家有案犯竟不知,孩儿知罪,甚负义父深恩。”明昭一骨碌匍匐在地,仰起泪水婆娑的脸:“义父大人在上,孩儿有罪之身,须得重加捶楚!”
玉珍愣怔一下,但转瞬间又恢复了清醒。他蹙着眉,只顾低头踱步,这小子,每遇事端,怎么总是这般乖巧?沉思半晌,他才走过去,从匍匐在地的明昭背上取出那根黄荆条儿,端详一会,竟折断了它扔在地上:
“这不是家法呀,黄荆条儿怎能赎罪?在大夏刑律面前,皇亲国戚与街头乞丐没有两样,这事我想过了,你还是到司寇大人那儿去投案吧。”
玉珍言罢,瞥了一眼仍匍匐不起的明昭,转身走进内室,再也不加理会了。
百般无奈的明昭,只好到司寇大人处投案。向大亨板起一张苦瓜脸,搬出刑律条文来说,此窝藏案犯罪,是要蹲大牢的呀!你若不想蹲牢,那就交代清楚案犯的下落吧。明昭吞吞吐吐,不得不说,僰老鸹樊大,已听到风声,偷偷潜回僰溪老家去了。
且说司寇衙门的两个公差,持着公文到僰溪芭茅镇捕人,不料吃了一顿闭门羹。人犯未捕到不说,反倒挨了芭茅镇千户大人一顿臭骂,还险些挨了棍棒,弄得狼狈不堪,被逐出境外。
原来,这位千户大人姓李,名叫李甫诚,他本是五面山昔日山大王李君诚之堂兄,当年李君诚被擒授首,是他率领五面山喽啰纳款受招安的。明昭为他说了不少好话,才保荐他做了芭茅镇千户指挥使,算是这儿的军政头目了。前次樊大潜回,带有明昭一封密信给他,信上说,大夏朝廷中有人作梗,又重提昔日旧案,说李君诚一人斩首不足以平民愤,余党尚存,终是隐患。又说有人清理旧案,查到番市课税司每年给了播州宣慰使贿银多少,笔笔数目皆赫然存档,宣慰使大人论罪也该锒铛入狱,嘱他转告。密信上说,眼下蜀中粗安,重庆朝廷随时都在打主意,想寻个借口诱捕他们,嘱其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云云。芭茅镇本属播州地界,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手握兵权的千户大人敢于轻侮朝廷公差,这也是情理中事。
“李甫诚敢反了不成!案犯明明窝藏在他那里,他竟敢刁蛮拒捕,来人呀!”司寇衙门中被激怒的向大亨向大人,来不及细想,便匆匆掷下一支令牌,厉声喝道:“此次增派一队军士同行,务必传讯李甫诚,叫他速来重庆,对簿公堂!”
向大亨万万没有料到,他这一次思之不慎的莽撞行事,无意间已给早就酝酿叛乱的播州头目,来了一个火上浇油,播州苗寨边地,一场始料不及的大骚乱,骤然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