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腊肉莲白
我儿时有个绰号叫“排骨队长”,因为瘦到皮包骨,一是确实骨骼小,肉少点看起来就更瘦弱了,二是营养确实也跟不上。我到镇上读二年级也就8岁左右吧,婆婆已卧病在床。我每天早起,用电饭煲给婆婆煮好饭,然后带盒饭到学校,还记得可以买两毛或五毛的菜。
和婆婆在家就只能吃酸菜,她身体越来越弱,但从来不告诉远在外地的儿女。有一次二爷爷将大嬢的电话搁到婆婆耳边让她接,挂掉电话对着二爷爷劈头盖脸就一通臭骂。
我的记忆里,曾和婆婆在那个不大的农村留下过好多脚板印。一起去邮政局领爸妈寄过来的棉衣,一起去稍远点的镇上赶集、摆摊,一起去吃村里各家的酒席……那都是她身体还好的时候。
直到有一次过年,我在公路上乱逛,朱婆婆看到我就问:洋洋,过年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我孩子心性,并没什么感觉。后来朱婆婆来到我们家,楼顶上挂着有腊肉,婆婆却躺在床上无法下地……
那个大年三十,朱婆婆给我们婆孙俩做了一盘腊肉炒莲白,我没有所谓的感动,或者说我根本没发觉自己是可怜的。但许多年后回老家,乡里乡亲我都不记得,却唯独记得朱婆婆。
(2)送别婆婆
我夜里跑到田家湾去敲医生的门,因为婆婆很痛,痛到眼泪止不住流。
爸爸妈妈回来了。我们去镇上的医院,婆婆去上厕所却久久不出来,后来爸爸进去将晕倒在地的婆婆背了出来。
家里每天都好多人,来来往往,婆婆每天都挂盐水,手肿得不成样子。
还有三天,是婆婆六十大寿,说是可以冲喜,那是希望。深夜我一个人蜷缩在二楼房间的被窝里。楼下好吵,好像很多人,在跳舞吗,为什么这么吵……我胡思乱想。
第二天,大人给我头上系上白色孝帕,我仍不十分清楚,路过的人冲着我说:洋洋都没哭欸,她婆婆这么爱她……
一瞬间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那几天大人很忙,我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我顶着孝帕无所事事,走来走去,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一进堂屋就跪了下来,哭得令人心碎。
那是小嬢,她抱着表妹从ZJ温州赶回来了,送别自己的母亲,即便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世事无奈多如此。
晚上,婆婆终得入土,我看到有蝴蝶飞过,心想那或许是婆婆幻化而成。我并未真切的感到婆婆离我远去,只是很奇异的感觉在我心间流转,我与婆婆,是永远不会散的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