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苦水,安宁静谧,波光粼粼间,是太阳那炫目灿烂的光,闪烁如夜晚的烛光,暖意沁脾。
“如何,我们现在下去寻她,你我联手必叫她不能逃脱。”站在苦水边上,墨言出声道。看着这条宁静的河流,墨言出声问解厄;“你可有想好应对之策?这次换我来,我必不会心慈手软,放虎归山!”任何试图伤害之源的人他都不会让其好过。
“流魅啊……流魅……”解厄似沉思般自言自语,忽然他急转过身,看向一直默声不语,径自玩着腰带的陆浅离,“姑娘,想必你应该是早有对策了吧?”
陆浅离尴尬的笑笑:“呵呵、呵呵……这我哪知道什么对策啊,我又没遇见过!”陆浅离眼神游离,解厄和墨言只盯着陆浅离不说话。
陆浅离感受着压抑的氛围,实在是头皮发麻,终承受不住的开了口;“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对付她,不过我听说原本这苦水中的流魅以前好似是有两只,一男一女。”说着,她便看向解厄:“你知道昔颛顼氏有三子,其有一居弱水,为魍魉。但是你可知道有传言原本他居于弱水百年都是相安无事的,但是某一日在弱水边他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子,百年孤寂的结果就是他发现自己不可自拔的爱上她了。女子本不知他的身份,但日日相见,时时相处,久而久之,她已经是渐渐地爱上了他。这时魍魉再表明自己的身份,女子便没有抗拒的接受了他。但纸包不住火,这事被村人知晓,他们觉得魍魉是瘟鬼,会祸害百姓,于是请神天罚……”
“能麻烦讲下重点么?”墨言耐不住性子,催促道。他总觉得,多拖一点时间,花之源就会多一份危险。
“我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解厄看着正欲开口的陆浅离,出声示意道。“是不是他们俩为躲避神罚,一路跑到了这里,然后屈居于这苦水下过活?”解厄问陆浅离。
“不错!正是如此,不过不知道魍魉现如今是去哪了。但是我想魍魉应该能让这河下面的流魅自乱阵脚吧!”
既然有了突破口,他们这边就稍作准备的入了河,留着陆浅离在岸上照应。
所有人都只是随便的过了一遍这个故事,但是着急担忧占据了他们的心思,他们都无从细想一个很明显的疑点:为什么明明是凡人一个的女子如今成了只流魅?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河底幽暗,河水清凉。约一盏茶的时间,他们终于寻到了流魅的界。
两人以眼神示意,做好部署,便悄然的游至界旁。解厄抽下头上缚着的金丝带,墨言则凝气聚力,化气力为利刃,只待合适时机,乘势而上。
确认没有大的纰漏,解厄对墨言点点头,墨言也回以点头示意。墨言慢慢的举起手中虚凝着的利刃,找准突破点,当头劈下……
流魅的界在墨言的劈砍下碎裂,这时的流魅已然觉得事态不对,见着闯进来的两人,连连发出水刃相击。
“又是你们!”流魅见着解厄和墨言,气急。“你们三番五次的坏我好事,太可恶了!这次,我让你们有来……无回!”流魅道完,揉身而上,化水剑相击,水剑锋芒毕露,刺向站立未动的解厄。
解厄不慌不忙的甩甩手中的金丝带,侧身稍避,右手轻挥,金丝带便缠上了流魅的水剑。流魅见势不妙,想抽剑离去,却发现剑根本是不动丝毫,遂弃剑袖手离去。转而,流魅却是再次凝水为剑斜刺入解厄的肋下,这次解厄躲避的匆忙了些。水下,终是流魅的地盘,这里的任何意思细流都可化为她的神兵利器,让人是防不胜防啊。如此几番,两人便就这么耗上了。
那一头,墨言紧张的跑向花之源,将她小心的扶起来,勉强以气造境保护花之源不受水势侵袭,然后再顺势看看她可有伤到哪儿。“没事吧?不用怕,我们来救你了!”墨言轻拍着花之源的背部,小心安慰,他瞧着花之源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太对劲。
……
解厄已经是有点疲于应战了,现在也只有戳中她的弱点,才能趁其不备,将其击败。再挡下又一轮的水剑时,解厄高声喊道:“流魅,你可还记得当初的魍魉?”
听到有人提及魍魉,流魅登时愣住,慢了一瞬,解厄便趁机以金丝带环住流魅的脖项。大战之后的寂静,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魍魉?呵呵呵……”流魅嗤笑,转瞬却是怒发冲冠,对着解厄歇斯底里的吼道:“你竟敢跟我提魍魉!”下一刻,只见她仰头高吭:“啊……魍魉!此世不能将你碎尸万段,我冥灵难安!”
听罢流魅的自语,解厄他们明白了陆浅离的那段故事也许是另有真相,而且怕是很残酷的真相!
流魅不顾脖项上的金丝带,奋力挣开,似有癫狂的倾向。河水似感受到流魅心境的变化,竟也是震荡不休,湍急不稳,滚滚流水冲击而来,众人皆是被河水冲击的站立不稳。解厄察觉不对,立时用佛法加持金丝带制住流魅,同时唱诵经文以消流魅的业障,祛除她的戾气。
“所作罪障,或有覆藏,或不覆藏,应堕地狱,饿鬼畜生,诸余恶趣,边地下贱,及篾戾车,如是等处,所作罪障,今皆忏悔……今诸佛世尊,当证知我,当忆念我,我复于诸佛世尊前如过去未来……众罪皆忏悔,诸福尽随喜,及请佛功德,愿成无上智,去来现在佛,于众生最胜,无量功德海,我今皈命礼……”在这河底深处,诵吟经文声,袅袅凫于水,若即若离,不散不灭。
“啊……”戾气不堪佛法相杀,遽然离去,而流魅在解厄的经文声中也慢慢地平心静气下来,终是颓靡的坐在地上。安静下来的流魅萎靡的坐在地上,颓然无力,脸色更显苍白,仿若她立马可以化作一张薄纸片飘飞而去。
“长相思兮长相忆……思君见君齿难启……何言相见再相恋……唯叫君心知我心……”流魅幽婉的哼出了那晚墨言唱的歌。“骗子,他就是一个骗子!什么‘只愿妾心似我心’,什么‘经年不负红颜意’……他就是一个赤裸裸的骗子!”流魅低声哭泣,哽咽难言。解厄他们知道此时的流魅应该是想要发泄多年压抑的苦痛。
水流渐渐地平息下来,良久,流魅低垂着头娓娓道来,还原了世人加以扭曲了的真实的故事。“在还未遇见魍魉前,我只是一个平凡而简单的凡人。我做着平凡的梦:嫁个家境富裕的男子,自己勤俭持家,过完自己的平淡的一生。可是……我遇见了他。我本不知他是魍魉,他所表现出的假象迷惑了我:芝兰玉树,清贵优雅,是个谦谦君子。她比我梦想中的那个他要好上几百倍,况且他也对我频频示好。于是……我便和他在一起了……”
到此,流魅顿住了,似陷入了以往的回忆中。
墨言搀扶着久不言语的花之源慢慢地坐下来,解厄看着如斯境地,将头发细细的捋起来用手中的金丝带缚之。未待流魅开口,他便猜测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们交好之后,魍魉坦诚相告,表明他的身份。那时的你也许是情难自拔,所以你仍是答应了他要和他在一起。”
流魅看向虚空:“是啊,我已经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我答应了要和他在一起,不顾一切。他说:‘我是魍魉,你来做我的魑魅,我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魑魅魍魉……’所以我抛弃了我的族民,抛弃了我的亲人,抛弃了我的一切,甘愿随他来到了这苦水之下,过着难见天日的日子。可是……你们可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的待的我?!”流魅想起了那段残酷不堪的过往,内心撕裂般的疼。
解厄也瞧出了些蛛丝马迹,便猜测:“最后的结果怕是并不是你所期望的那样,他……杀了你?”解厄低声问道。
流魅猛地抬头看进解厄的眼,“他说既然魑魅魍魉要在一起,不弃不离,我一介凡人终会老去,那么不如结束我的生命,让我生生世世的陪伴着他。”
流魅缓缓地站起来,用广袖遮住疑似照入河底的阳光。“男人的甜言蜜语总是那么的尖锐不可挡,它轻易的便能结束一个女人的生命。可是——我错了,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我!据说我前世累善缘,今生福泽深,所以吸收了我的福泽善缘,他得以飞升至三十三重天。我只是他飞升的一个垫脚石罢了!所以我吸纳人气,食人肝脏,掏人心肺。我要看看他们的心到底是红是黑。”
说着,流魅又忽的扭过头来看向墨言怀里的花之源,她目光如狼似虎,纤长的手指指向花之源:“所以,我要吃了她!吃了她,那我便可登上三十三重天,我要去寻那魍魉报仇雪恨!”话音未落,流魅飞身而起,催长指甲,朝着花之源刺来。
水底幽暗,鳞光几缕,细碎如金粉,点点闪烁。
墨言的气刃下,流魅的身体渐渐地消散,化作长长的细流散于这水中。她依附于水,消融于水,终归寂灭。仰头展臂:“终于解脱了!”闭上眼,终与这苦水融为了一体。最后,也许流魅该是看开了吧,她借助了墨言的手,解禁了自己,不为魑魅,早入超脱。
解厄摇头叹息:“哎——阿弥陀佛!诸佛刹土,尽同虚空。无有始,无有终。可堪造化,千载缘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