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轮回千万世,不明己身奈何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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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日融融,河水涛涛,古镇幽静,青山迢迢。
本该是赏心悦目的风景,此刻在众人的眼中却是乏味无趣、枯燥且索然无味,只因将将的那场水下之战使每个人都感觉到疲惫不堪,现下只盼着能早些回去休憩养神。
“嘿,解厄解厄,你可还好?刚刚水下的那场大战状况如何,我怎么瞧着这河水翻腾不过几刻之后就悄无声息了呀。那只流魅的情况怎样?”陆浅离瞧着他们上的岸,就赶紧的凑到解厄的身边打探消息。她站在岸上什么都不晓得,没得乐子可瞧,可还真是无趣啊。
解厄眉头紧蹙,脸色不虞,稍显疲惫。这会儿被陆浅离这么咋咋呼呼一通问下来,到底是没甩脸色,好脾性的说道:“其心本善,不过是被魍魉所骗,这才成的精魅。百年煎熬,日夜苦恨,终是最后的那一刹那顿悟拾得本心。”
“呵,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不可小觑啊!这里面应该你的功劳最大吧?”陆浅离调笑道。
解厄叹惋:“善知行,悟无念法者,万法尽通;悟无念法者,见诸佛境界;悟无念法者,至佛地位!”他边叹惋边用手绞干衣袍上的水。
“哎,不听你唠叨了,见你这模样应该是没事的了,我去瞧瞧那姐姐。他俩都在那磨叽了老半天了,我怎么觉得那姐姐自出来就神色怪怪的。”陆浅离抱臂拄着下巴嫌弃了解厄之后看向从上岸来就在那一动不动的两人。不待说完,便提脚迈向那坐在地上一直缄默的两人。
这会儿经陆浅离这么一提醒,解厄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一撂衣袍,站起来,随意的轻抚了两下衣裳,便也随着陆浅离一同前去查看。
“喂,这位姐姐,你没事吧?”陆浅离伸手在花之源的面前轻轻的晃过,可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有那墨言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花之源,生怕她就这么从他的怀里消失。她此刻的神情,让他想到了那时的她——生无可恋,无有眷念。人生一棋局,众生皆为子,不为掌局人,不愿为卒子。
“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解厄也瞧出了不对劲,蹲下身来,盯着花之源的眼睛,焦躁的问询道。
良久,花之源从两眼放空中变为聚焦墨言,眼眸漆黑如墨,看着墨言,她轻声的问道:“墨言,你说我到底是什么呢?“我明明在家睡得好好的,可是我怎么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呢?”她仰头想要看进墨言的眼睛里,“还有那些天天都避不开的梦,那该是我的记忆吧,可是我为什么记不清这一切呢?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记不得了,那我……现在还是我吗?”花之源的手渐渐地攥紧了墨言的衣服,似在忍耐,眼泪划过脸颊,无声坠落:“我以为所有的都是际遇,我以为自己还可以以自己的方式好好的活下去!可是……为什么今天我觉得天道对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了呢!”花之源终是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那流魅口口声声的说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花之源崩溃的大哭,她不理解怎么一瞬间她就不是她了。发泄了一会儿,花之源抽噎不止,再次问向墨言:“是你么?”
墨言紧紧地抱着她,温柔的回道:“是我呢,之源!”他竟能明白她的意思。
原来竟真的是他!既然墨言承认了,那么他就不该是墨言了,该是知行,他应该是从头至尾都是知行吧!那么,她呢?她是平生?她无法接受自己是平生,她宁愿自己只是那个平平凡凡的会写作的花之源。
一次次的冲击,花之源脑袋里片段闪现,零星点点。“啊——疼——”记忆好像浪潮般的呼啸而来,可是又转而急退而去。脑袋如钉入了钉子般刺疼,她终是受不了的喊疼。
墨言瞧着花之源这般情况,很是心痛难当,他不知所措的楞在那儿,不知要如何才能减轻花之源的疼痛。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无色无相,无嗔无狂,一切皆是虚幻,万法尽同虚空。”解厄俯身在花之源的耳边轻吐经语,试图缓和花之源狂躁烦乱不安的心。
良久,花之源终是慢慢的平复下来。她转过头,看向解言:“各种因果,前缘往事,你且一一说与我听!我——究竟现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看到解厄似有难言之隐,她不肯放过的追问道:“我知道你知道,我要你如实的道来!”
解厄见着花之源的现状,知道如今隐瞒不得,只好一一讲述:“因缘际会,所有的事情都还要从上界遭遇的大难开始讲起。那场动荡声势浩大,上界损失惨重,正与邪的力量交相抗衡,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正不胜邪。这就是因果轮回,此消彼长的必然趋势吧,所以万法皆开,时空皆转,佛陀竞相各界轮回转生。而你,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因着那种际遇介入了这片界的吧。”解厄叹气的娓娓道来。
墨言不言不语,似在认真听着这则故事,又好像是在神游太虚。花之源这会儿只安静的被墨言抱在怀里,低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倒是陆浅离颇活跃的插嘴道:“哎~这上界的故事,你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和尚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么说,你是上边有人,还是……你就是上边来的?”话里话外不无调笑试探的意味。此话一出,登时几双眼睛都是齐聚到解厄的身上。
解厄没有正面回答,只问了陆浅离一句:“不知道陆姑娘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叫‘华弥浮屠界,灵山卷帘前’?”
陆浅离挠挠后脑勺,点头应道:“确实有听说过,不过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阿弥陀佛!华弥山可通灵佛界,恰巧小僧便是在这华弥山研习佛经偈论。”解厄如是说道。
“既如此,可这所有的一切,又如何同我相关?我来此间不过才短短几日,你所说的那场大战,那场佛与魔的较量,怕是与我半点不相干。而且……我想知道流魅说的那些我算不得上是一个人又到底藏着几个意思?”
“姐姐,你可还记得我与你初次见面时说过的那个故事?”解厄没有直接回答她,只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花之源听到这个问题,直接答道:“记得,华弥山下的农家女死而复生的故事。”
解厄长袖一甩,背转身去,“不错,正是那个故事。而你——便是那个故事的农家女,许平生!”那一刹那,听到解厄如此说道,花之源瞪大了双眼,满目的不可置信。而后,解厄的又一句话更是让她难以接受,他说:“除此之外,你也是死去了的许平生再一次的重生,花之源!而你现在因着佛运已不单单是一个凡人那么简单了!”
“之源……之源……”墨言紧紧的抱住花之源,小心的摇晃她,想让她回转过神来。良久,不见效果,他轻轻的贴上她的脸颊,喃喃的如情人般的唤道;“平生……”
这一呼唤,似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尘封多年的大门,而门后都是花之源满满的记忆。“呃……啊……”花之源疼痛难遏,仰天长唤,记忆终是不可遏制的收归回笼。
原来……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