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先放过谁?景洛醒来时身上已没了桎梏,身旁曲尘也睡得很安稳,气息绵长。只是曲尘昨夜的梨花残香未消,帷帐内流泻着丝丝清冷可闻的醉人酒香。
辰时已至,景洛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却发现手腕被某人紧紧握住,无奈一笑,侧过身子用另一只手去推曲尘,结果估错了位置,触到了他的脸颊。刚欲收手,却被抢先一步抓住贴到了他脸上。
帷帐内一片静谧,手掌下的温滑的感觉沁入肌肤,景洛不自在地用力抽手,却被抓着不放。
“我的手上有茧,把三哥的脸刮伤了可怎么好?”淡淡的语气中有好笑也有羞怒。
曲尘忍俊不禁,清晨醒来的嗓音微哑,“我哪有那么娇气?”
景洛恶意地用手上的茧狠狠地揉搓着他的脸,咬牙道:“在我印象中三哥一直是个娇韵十足的美男子,受不得蹂躏的。”
曲尘被揉得夸张地怪叫起来,哀哀求饶,极大地满足了景洛心里的作恶欲,终于觉得这两天的苦没白受。
“公子,该起身了。”门外女子声音清冷如冰雪碎地,闻之清音,可见其人心性冷然干净,却也不同于男子的心硬如铁,而是涉事不深,对其他的事物都不上心,没什么好奇心。
景洛狞笑着松了手,奇道:“你不是一向坚持偷得浮生半日闲吗,怎么身边还有催你晨起的近侍?”
曲尘笑着翻身下榻,自己随意拿了一套衣服换好后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缃色衣裙,无奈道:“我也是前不久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劳累命!”
一把把景洛捞下床,抖开繁复华丽的衣裙如倾泻而下的缃色流云,曲尘神色无比认真地替她一件一件穿上,严谨地扣上最后一个钮扣。曲尘退后两步,摸着下巴打量着她,缃色衣裙面上绣着雀灵纹,千金一匹的流云缎暗光生清辉,长裙曳地更添端庄秀丽,三千青丝虽未梳理,好在发丝柔顺光滑,披散肩上亦不失柔媚风情,叹道:“洛儿,这样才算个女人嘛!”
这么繁琐的衣裙,我一个瞎子怎么走路?景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干笑道:“三哥,你开心就好!”
曲尘满意地点点头,双双洗簌后又拉过她坐在梳妆台前,拿起玉梳琢磨着梳个什么发髻,却被景洛抓住袖子,道:“三哥,我现在以白纱遮眼,发髻什么的太麻烦了,我用用你的玉冠就成。”
曲尘叩在景洛脑门一个暴栗,不容商量道:“闭嘴!”
景洛委屈地捂住脑门,不再吭声,任他折腾。
骨节分明的手灵巧地梳理着缕缕青丝,拧盘成随云髻,又在发髻间左侧插入一支血玉凤钗,执起她的左手戴上一只飘花玉镯,眸中温润含笑道:“好了。”
被牵着手一路踉跄地跟着曲尘从厢房行至园中,好一会儿才适应这绊脚的曳地长裙,沿湖款款似在一同欣赏着这秋景,然而我看不见。曲尘兴致不错,拈过枫枝替我采摘一片红叶把玩,一路上在石子堆砌的小道两侧的花繁香不浓,还有零星半点的花骨朵沾露待放中,鼻尖清香只缕缕淡淡,并不浓腻,念之所动眉梢微微上扬,以红叶指向那一处花丛戏谑地对着曲尘道:“泥土翻新的味道被花香掩盖了些,但夜雨冲刷反而掩不住了。”
曲尘暧暧地轻捏着她的手指,笑道:“我倒是忘了,失了目力,你的嗅觉愈加灵敏了!”
景洛十指微微蜷曲起来,不长的指甲狠劲刮过曲尘的手,如玉的手上立马现了红痕。曲尘也不在意,继续把玩着她的手指。
景洛无语,继续问道:“你把海瑾换成什么了?”
曲尘忽地凑近,启唇缓缓吐出三个字:“忽地笑。”
景洛努力忽略喷薄在脸上的淡淡气息,身子向后仰,倚住花榭的深红木柱,气定神闲地偏过脑袋,亦回他三个字:“真奢侈。”
是九天之上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却被众魑魅魍魉们遣回来了,但因为回不了九重天而仍徘徊在黄泉的路上,众魔因不忍心,同意让忽地笑开在凡间路上,给离开人世的亡魂们一个安慰。“蟹爪丝瓣竞缠绕,彩团绣球韵独稀。终日缄口暗蓄势,秋来涣涧笑满川。”?,看着美丽却全株有剧毒。东海并不产此花,要从蜀国和南楚运来也并非易事,更何况是在此战乱期间。
曲尘抽出她手中的红叶换成一枝忽地笑,十分豪气道:“你不是想要用这花研毒吗?现在要多少有多少,随便用。”
说完松手退开一步,收敛了笑意转身对一直很安静的女子吩咐道:“许负,你陪着她一起用早膳,我出府一趟。”
“是,公子。”声音依然清冷,但对着曲尘隐隐收敛了些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