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蒹葭,散盡兩人眉畫。
三曲送他,執筆四書墨撒。
五共桑麻,巷裏六人別話。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颯沓。
九泣暗啞,桃花十裏無瑕。
十守天涯,不負九別離家。
八許韶華,為君七次牽掛。
六煮溫茶,憐人五盼剎那。
四開梅花,芳華三載空嫁。
并蒂蓮花,願與一人白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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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六年,季夏末。
天宸命内阁何显出使西廷,其用意不明。与此同时,耶律青北伐,把边界线推进到了魂连山以外,帝洛大悦,赐耶律青北境统领之兵符,令其整合兵力,继续攻入西廷与北魏,以扬国威。天宸一时强盛无匹,蜀、楚两国无不称臣纳贡。
新帝年至十四,将行冠礼,特召善华公主回京,命侍郎曲旭于洛城百里外接驾,洛城十里铺锦,以迎帝妹。如此排场只为迎一个公主,天宸历代少有,只是华辇中不见少帝身影,究竟是否是盛宠?
“尔牧来思,何蓑何笠。”细雨霏霏如烟,笼罩着山际,夏日难熬,行走于山间才感到一丝凉意。可怖的是这山中不是清爽的凉,却是没有一丝生气的森森的寒凉。林间崎岖小道,一年少男子手执六十四骨油纸伞步履从容地登山,从伞柄到伞骨、伞面都是市面上最简单的款式,至此莫名地让周身景致淡了,似一桢水墨画,消散了轻染的寒意。
“司错还有多久到魂连山?”男子步履不停,侧面轻询,伞柄微微抬起来,露出他淡色的唇。
跟在他身后三步的黑衣女子道:“至多半日便到。”
“是吗……我也很久没去过魂连山了。”嗓音清清淡淡听不出情绪,在雾霭流岚间平添了一分荒凉,那黑衣女子不知如何搭话,眉头轻皱。
不过半个时辰,二人登至山腰,一座陵墓孤伶地立在山色深处,明明是座新墓,碑上却已有了青色,因是这山中湿冷,苔类也长得尤为萋盛。
男子一步一步走近,看着墓碑久久不语,半晌,轻声说了什么……
风过,将这一声模糊了。
这时,男子听到身后脚步声,道:“曲晏被你带到哪去了?”
陵墓口引魂幡被风拂起,微微飘起来,灵幡的飘带尾处的“生”字刺痛了什么,一旁静静立着冰雕似的一个的美人,微抿着淡色的唇,眼中蓄积清冷寒泉,望着那墓碑前的男子,“皇兄,一回京就让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
景洛侧首看向她,斜眸一眼,只余泠泠凉薄之意,“死了?”
景沂半晌不语,静静地立在淡淡雨雾中,忽然举步走过去将自己挤入景洛怀中,景沂低了景洛半个头,将脸埋在景洛颈窝间,轻轻吸了一口气,到此时还有些后怕,不过……只要到了自己身边就好。景洛怔了一下,一手撑伞将她遮住,一手皱着眉轻轻回抱住她。
“放心,曲晏死时只有我在场,有些话只有我听到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四年未见,你不想我吗?”景沂眼角微挑,瞳中寒泉融了股暖意,依旧清冷的嗓音竟含了丝柔。
景洛闻言,将景沂一点一点拉离自己,定视着她,温柔道:“沂儿,他虽待我如仇敌,但他是你的舅舅,抱过你,教过你读书认字。当年陈王虏走你要挟我,他为救你失了最疼爱的儿子;我无暇顾及你时,他多年相护无忧城,你……”
两人阴影交叠,气氛在青色雨雾中品不真切,景沂眼中浮起一抹冷淡笑意,踮着脚在景洛耳边道:“豺狼食人肉,虻虫食人血;食肉死须臾,食血死不辍。豺狼和虻虫,我都不能留……皇兄,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景洛心下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垂眸轻声道:“沂儿,曲晏老了,碍不到我们了。且他待你很好,我本想放过他的。”
景沂抬起双手,轻轻圈住景洛的脖颈,偏着头,一派天真无邪道:“可是他对你不好啊,那就该死!况且若他不死,有些东西得不到不说,也懒得处理后患。”
景洛定定看着眼前与自己九分相似的脸,实在无奈。景沂天性凉薄,好像对所有事物持漠视态度,清冷至极。他人眼中的景沂比寒冰还要冷上三分,只偶尔对自己有些笑意。这样的性子,没有道德人伦的概念,一切以自我为中心,要想打磨它的棱角,只能徐徐图之。
景洛微微叹了口气,拉下圈住自己脖子的素手,将伞柄放在景沂手中,似乎疲惫道:“走吧,回去了。”
景沂面如冰雪,乖觉地跟着景洛下山,很快两人便不见了身影。陵墓门前两张白色引魂幡被风吹着缠绕在一起,无奈地扬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