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陷入静默,凌玄之见景洛神色有异,道:“陛下,可是累了?”
景洛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朕没事。”又转首嘲讽地看着祈暮,“祈王殿下这故弄玄虚的本事可不小,可惜没一个说到点子上。”
祈暮看着景洛,乌瞳深深,浓不见底,“由天宸入西廷的文士,韩昉、虞仲文。”
姜怀亦立即反应过来,“韩昉是韩长义之父,祈王的意思是从韩氏入手?”
凌玄之接住话头娓娓道来。:“西廷韩长义,字奉义,年二十又三,其族本为天宸士族,先帝十三年,朝中局势动荡,韩氏一族女为陈王侧室,因此被卷入陈王之乱。说来,陈王之乱还是由祈王殿下亲自动手平定,手段令玄之拜服。”
先帝岁安十三年至十五年间,陈王之乱牵涉了一些北境士族,其中大族有清河崔氏、渔阳韩氏、青城莫氏。青城莫家自内除奸,清理门户,由前莫家家主莫愁将莫兼头颅送入洛城,得以免受狂澜。崔氏与韩氏成了弃子,韩氏为求自保,趁乱选择入西廷求生,投入太子西廷瑾麾下,不愿离国的族人隐姓埋名,流离辗转。而崔氏一族走投无路,祈暮下令连坐斩首,余下的族人也被仇家屠杀,从此清河再无崔氏。这是祈暮执政期间唯一一次连坐杀戮,与他一贯的温润、冷静自制不符。
祈暮无视凌玄之的话里有话,清浅一笑,“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何况人呢?韩昉临死前,曾求西廷瑾归葬故国,可惜当时西廷频频兹扰边境百姓,国内舆论不允,韩昉最终遗恨离世。其父如此,韩长义未必就死忠于西廷,或者说是西廷瑾。”
韩长义,景洛不是没想过打他的主意,只是苦于不知如何攻破此人,既然祈暮提了出来,那他必定有法子。
景洛手指轻敲桌案,微微皱眉,“那依祈王所言,谁去劝降最为合适?”
祈暮转眸,将堂中之人一一看过,道:“众位不妨说说自己心中所想之人。”
祈王有令,这些内阁臣子自然不敢不答,而且答案不能有失水准。这是一纸试题,答得好,平步青云;答得不好,可能永无出头之日。
最先开口的是何显,出口的答案也令人惊讶,“何显。”
景洛凝郁的脸上,终于绽出了些许轻松的表情,扬了扬唇角,“毛遂自荐,果然还是那个敢把何学士说的哑口无言的何显啊!不过,你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何显看着景洛露出的点点笑意,也随之一笑,“是,陛下。”
这段插曲过后,内阁其他臣子都一一发言,回答的人选不失望也不意外。
这批内阁成员大多是新提拔的智囊,有世族子弟也有寒门学子,皆有澄清天下之志,但做为谋士,须谋人、谋国、谋天下,他们的格局还远远不够,仍需历练,方可成器。
耐心听完后,祈暮沉吟了一下,转身对着景洛道:“回缚离殿后,臣再将人选告诉陛下。”
话落,未等景洛应答便抬步走出锁策堂,祈暮的白衣与堂前那一树树或深或浅的红相映,白色过尽便只剩下了满眼的红,在锁策堂外蔓延,在升腾着,示威着。
景洛目光微闪,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笑了一笑,道:“好了,都下去吧!”
堂中的臣子不明情况,怀着疑惑退出锁策堂,只剩凌玄之不顾圣意,大胆地留了下来。
景洛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到案上的书册上,面前纸质有些发黄的书册被自己的阴影重重笼罩,景洛甩了甩头,定睛看向书册,眼中闪过嘲讽,“玄之,找到了。”
凌玄之拿起书册,“这是祈王放下的。”
“呵……”
“请陛下伸出右手,臣为陛下把脉。”
“玄之,不必了,你出去吧。”
“洛儿,你这是在自毁功力。”
“死不了。”
“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