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的学堂,不比后世,什么物理、化学、数学、地理、音乐、美术等涵盖面极广,一般的都是那些经史子集什么的。虽然贾迪想到过,要教授学员其它东西,但一是自己好多方面也是一知半解,二是讲解出来,恐怕也是难以理解,难以信服。所以贾迪思前想后,也只得作罢,倒是商量着和蔡卓文等人增加了体育方面的课时。不过大家却在内容上产生了分歧。
贾迪希望参照后世的足球运动,取材宋朝的蹴鞠,搞一个蹴鞠授课。此提议遭到了三人强烈的反对,都认为这是玩物丧志。蔡卓文,提议自己教授大家一路战国时候流传下来的游侠剑法,幻想着“白衣书生,仗剑江湖”的浪漫情景;陆雍,则提议到团练处请一名厢兵,每日抽半个时辰,带着大家打军拳、舞长枪(呵呵,宋朝也是有军体拳的),号召大家“两手都要硬”,朝“上马领兵,下马治民”的方向发展;孙维古更是与众不同,提议学生们每日静坐一个时辰,以求“三省吾身”,“炼气强身”。贾迪真是哭笑不得,这些“正统”而又“传统”的方法,要是在后世估计,嘿嘿。。。。。。
蹲马步、打军拳,那是军训!舞剑,那是公园里老奶奶们的健身活动!静坐炼气,那是起点YY小说里面的“修真”!贾迪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但一时半会和他们说不清楚,这个蹴鞠活动在宋朝确实一种娱乐,若是读书人在学堂专门来练习,估计每个读书人都会持三人的见解,那就是“玩物丧志”。
所以被三人在这个问题几乎立刻就“剥夺”了发言权的贾迪尴尬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争论了半天之后,只好学后世商家的捆绑销售,上前调解道,“这个,在下适才提议教授蹴鞠,确实有点欠缺妥当。我看三位的提议都很好,对学员的发展都很有利,也不能各自替代其他的,最好是都施行。但是学员的学习时间,不能太过暂用,”
“子虚说得对,我看不如这样吧,练拳、学剑、静坐,这三项,轮流施行。”蔡卓文马上接口。“恩,不错!”陆、孙二人都表示赞同。
“呵呵,这个主意也不错。不过在下觉得——”贾迪一脸“奸笑”,看着三人,三人顿时警惕起来,心中暗道:嘿,三寸不烂之舌又伸来了!
贾迪看着三人略微“厌恶”的神色,“不好意思”的笑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圣人云,因材施教。这么多学员,秉性不同,有的好动,有的好静,有的身强力壮,有的文弱不堪,有的爱练拳,有的爱舞剑。三项活动轮流施行,确实可以并驾齐驱,但对学员而言却是不能做到因材施教,也没曾考虑到他们自身的喜好。三位看这样是不是更好一点,学堂成立一些社团,由我们任社长。”贾迪故意把我们二字加重语气。
“子虚是说,喜欢舞剑的就到学剑的社团,喜欢练拳的就到学拳的社团?”陆雍立即反应过来。
“正是!”贾迪一拍大腿,坐了下来,笑眯眯的喝口茶,回答道,“如此,那练拳的每天自可以去练拳,那舞剑的每天自可以去舞剑,如此这般,因材施教,各得其所,你们看,这样可好?”
蔡卓文、陆雍、孙维古三人一想,也觉得这样似乎更合乎“因材施教”的道理。而且练拳、舞剑的社团,这种新玩意,是他们小时候几个学伴读书时所每曾见识过的;大了嘛,只知道有什么诗社、画社,但这些方面,自己只能算是小角色,那社长是想都没敢想过的。所以嘛,这个社长还是有点吸引力的。虽然这样一来,贾迪借机把他那个蹴鞠项目也搞了近来,但又有哪个如此玩物丧志,去学他那个蹴鞠?心里这样一盘算,众人也不怎么计较,应允之后,马上兴致勃勃的讨论起社团的名字来。
说说笑笑之间,蔡卓文给自己的取名“仙剑社”,陆雍给自己的取名“军武社”,孙维古则给自己的取名为“静性社”,贾迪挠挠头,半响,给自己的取名为“足艺社”,说完不由一阵巨汗,足艺,足艺,有点像后世那些花花绿绿的地方做保健的。
取完名,每个人都分头行动起来,蔡卓文三人都在学堂的告示栏上张贴了“海报”。这个告示栏,是贾迪让人做的,类似的屏风一样的造型,只不过上面全是实心的木板,学堂有什么事情宣布,或者什么“优秀作文”、“三好学生”之类的都用纸写好之后,贴在上面。蔡卓文的海报上面,左边写着李太白的《侠客行》,右边是一副李太白醉酒舞剑图;陆雍的海报上面,左边写着王昌龄的那首“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出塞》,右边图画则是,一轮明月下面,一块斜斜的石碑旁边,一个威猛的将军勒马立于山顶,望着远方的草原;孙维古的海报上面,左边写着“吾日三省吾身”,右边则是孔子垂坐于木塌,身旁一卷散开的木简,一鼎飘着袅袅青烟的香炉。唯独没有贾迪的海报,只是在告示栏上贴着一则《通知》,言道新成立的“足艺社”不日将邀请蹴鞠队来学堂献艺。
海报贴出之日,就有不少人参加蔡卓文等人的社团,一个个兴匆匆的赶着做木剑、木枪,又或者是蒲团,到学堂阅览室去抄《道德经》、《逍遥游》,极少有去参加贾迪那个“足艺社”的。贾迪也不在意三人的“调笑”,不慌不忙,自去托人去武昌请两个蹴鞠队去了。
不过有些学员却找到贾迪了,说这些个都不怎么喜欢,问还有没有别的,贾迪大笑道,“你们要是有什么爱好,可自去寻找志同道合者,自去成立社团,不过事后须向学堂备案,这样学堂也好安排活动,给与相关的方便。”那些人大喜过望,谢过贾迪,飞也似的跑去呼朋引伴了。顿时,学堂里热闹了起来,贾迪四人常常在课间看到几个人聚在一起,大声嚷嚷着,小到社团名称,大到社团活动方面,唧唧喳喳说个没完。那些学员这几天,碰面了,常常是一番寒暄之后,神秘兮兮的相互打听对方加入了什么社团,搞些什么活动。
原来,宋朝学生办社团的积极性也这么高啊。贾迪一阵感叹之后,又找到蔡卓文等三人商量了一番,连夜拟订了一个关于社团的章程。其中一条,就是为了达到强健体魄的目的,规定学员必须参加一个体育方面的社团;还有一条,就是为了便于管理,社团的社长人选须由学堂裁定。次日写了出来,贴在了告示栏。
这一番动作,贾迪搞得真是津津有味。想不到自己当初只是想开设体育课程,却没有料到后面却引出了校办社团和“民间”社团的成立与出现。美滋滋的贾迪哼着后世的《不怕不怕啦》,屁颠屁颠地跑到戏剧学院,准备将这首流行歌曲,略加修改传授给学员们。刚一抬脚走进戏剧学院,正准备招呼学员们上课,却发觉聚在一块的学员们突然停止了议论,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嗯,难道有冤情???”贾迪发现异样,心里明白或多或少和社团有关,就回忆了一遍刚刚贴出来的《学堂社团组织管理章程》,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出现了民主?大家不满意社长人选需由学堂裁定。不大可能吧,虽然偶巴不得,可你们进步还没有那么快啊。”脑子里面飞快转着,一边询问缘由。
这些戏剧学院的学员年龄比较大,平时又和贾迪很亲近,互相看了看,不一会儿就走出一个老成的向贾迪解释起来。原来,这些学员,大多十七八岁了,爱好基本都已定型(当然是在宋朝环境下),都不怎么喜欢贾迪他们搞得那种。虽然说搞戏剧的难免要练练身手,可那是台子上,随便比划一下做个样子,就算是有什么后空翻之类的高难度动作,那也是有一套不同于武术、蹴鞠等的讲究,这些学员平时在学院里,要么听贾迪讲授初浅的戏剧理论,要么记录贾迪口述的那些个元代杂剧,闲下来,就是练嗓子,走台子,一天下来也是累得够呛,算是一种慢性运动。所以,那些别的运动,都不怎么想参加。
哦,原是这么一回事。贾迪本来想告诉他们,锻炼好身体,可以更好的编戏排戏,但又转念一想,还是尊重他们的特殊情况和自我意愿吧。又沉思片刻,贾迪才对着众学员说道,“这样吧,回头我和蔡老师他们商量一下,把这个章程再改该。”那些戏剧学院的学员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又兴高采烈的谈论起自己那个“文戏社”、“武戏社”来。贾迪在旁边笑道,“你们怎么忘了成立喜剧社呢?难道不想让观众开怀大笑?”众人恍然大悟,议论得更加热烈。贾迪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同学们,先不要议论,现在是上课时间了,今日,我给大家唱一段诙谐俏皮古灵精怪的小曲,算是祝贺喜剧社的开张!”
当贾迪学着MTV里面的表qing动作,把那首宋朝白话版本的《不怕不怕啦》唱了一遍,学员早已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一边唱着“看见大虫,我不怕不怕啦,我块头比较大”,一边不停的记录着,纷纷要求再来一遍,好把动作也记住。
留下一干爆笑的学员,走回房间的贾迪不由陷入了沉思:学堂社团的出现,毫无疑问激发了学员心中的热情,自我组团也引起了学员自我意识的萌发。刚才那些戏剧学院能够自我定位,进而思考自己的“利益”,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进步,虽然这种萌发还是潜意识和不确定方向的。社团的出现,应该是有利于民众自我意识的觉醒的。这应该就叫做用后世的社团文化推动宋朝的新文化吧?。。。。。。。
晚间,当蔡卓文、陆雍、孙维古在饭桌上,自豪的夸着各自社团的魅力之时,贾迪把下午在戏剧学院里面的情况提了出来。因为这本就有点“闹着玩”,三人也没多少想法。陆雍当即笑着说,“子虚兄,远见卓识,提出因材施教,成立社团,想不到最后还是没有完全因材施教啊。呵呵,那就把这一条给去掉吧。以后其他学员锻炼身体,修身养性的时候,那些戏剧学院的就还是练嗓子,走台子,排戏曲吧。”
“嗯,这个是自然。不过,纯笙兄、屛华兄、顾敏兄,在下由此又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贾迪接过话题,沉声道,“这次,如果没有学员向我们说起这些情况,估计我们还不知道。照着原先的章程施行下去,难免影响他们的成长进步,难免有失组织社团的初衷。”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在下今日方知圣人之言不虚也。我们不可能知道学员的所有情况,如果事必躬亲,事事包办,难免认识偏颇,出现纰漏。”
贾迪这一番议论,蔡卓文三人都留神仔细地听着,随之不断点头。贾迪每一次这样将书本上的道理,紧密联系当前,分析阐释,乃知引申的言论,三人都从中收益匪浅,都逐渐有一种将书本读活读透的感触,也因此学识日益增长。
“是以,在下觉得,关于学员的一些章程,特别是需要学员主动参与的,不妨在定稿之前,向学员广为征询,听取他们的看法,尊重他们的想法,以求完善,以利施行。”在做了前面的一番铺垫之后,贾迪“图穷匕现”,缓缓的将自己的意见提出。
因为有活生生的例子,又是一些“学员主动参与”的“课外活动”,三人听得贾迪这么一提议,当即表示赞同。
孙维古点完头,想了一下,问道,“此章程已经贴了出来,再突然修改恐怕于学堂的威信有所损伤吧?不如在那条款的后面,加上一句,戏剧学院之学员不在此条款之列。”
贾迪想想,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正要点头答应,突然想到一点,又猛的摇摇头,“不妥不妥。”
“子虚兄,如此有何不妥?”孙维古言语间倒没一丝责备,与贾迪相处久了,孙维古也知道贾迪没有那种文人相轻的习气,反倒对贾迪这种格物致知上面的深究如里颇为欣赏和推崇。
“呵呵,顾敏兄难道忘了章程里面的另一条,‘为便于督导,社团之社长人选须由学堂裁定’?”贾迪兴奋的对着孙维古讲道,“适才,我们说道要听取学员之意见,如今这裁定社长人选一条岂可再要?”
看着满脸不解的蔡、陆、孙三人,贾迪又解释道,“既然要听取学员之看法,尊重学员之想法,我们又何须庸人自扰,徒增烦恼,去裁定什么社长呢,他们自会选出一个自己满意的社长来。诸位难道有见过诗社、画社由官家裁定社长的么?呵呵。”
三人听得最后一句,不由纷纷大笑。蔡卓文走到书桌前,一边笑吟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哈哈”,一边提笔将案上的《学堂社团组织管理章程》上面那“为便于督导,社团之社长人选须由学堂裁定”一条重重划去。于是,大事定矣。
贾迪也不由暗自得意:自己方才最后那一句,真乃“神来之笔”也。站在蔡卓文旁边看着已被划去一条的章程,又提笔将那条关于必须参加一个体育方面社团的规定也重重划去,一边说道,“既然已经划掉一条,此条也一并划去吧!”
掷笔,对着孙维古说道,“顾敏兄方才的考虑也不无道理,子虚以为,我等不如将此番关于此章程修改的讨论,编集起来,写在纸上,贴在新章程的旁边。一来,解释缘由;二来,阐释我们一些新的理念;三来,与学员共勉之。”
众人纷纷夸赞贾迪此乃“神来之笔”!于是,在同一张纸上,四人仿照《论语》的形式,依照方才的顺序将各自的言语顺序写了上去。
后来,人们在读到这张由“白话堂四先生”共同书写的珍贵文稿时,得出了很多评论。有的说,社团文化的蓬勃发展得益于此;有的说,此文稿的出现催生了学员自我意识的萌发;有的说,此文稿一经贴出,即确立了学院乃至后来官府的重大事务公开原则;有的说,此文稿确立了格物致知方面重要的一条原则,那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当然,当时的四人在谈笑间挥洒笔墨的时候,并不曾想到这些,也许贾迪,可能有所预见。但恐怕有一点,贾迪也绝对料想不到。那就是,他们在这次学堂社团活动中的各式海报,各种告示,什么李太白醉酒舞剑图,什么将军登高望远图,什么《足艺社通知》,什么《学堂社团组织管理章程若干修证》,连同这篇文稿,都一一被挖掘、整理出来,以《神来之笔》为名编集成一册,刊行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