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位来自陕北黄土高原的作家,把一束娓娓动听的高原故事,奉献给广大读者。
然而作者并非文坛上乍露尖角的新秀,故事也不是亟亟出版的急就章;这是一位从事文学活动数十个春秋的作者,经过漫长岁月的沉淀,累积起来的经过考验的作品,虽然谁也不敢说其中每一篇都是佳作。
牧笛同志是我在陕西文学界的一位老文友。他本人也像他的父老乡亲那样敦实淳朴、谦和热情,像黄土高原那样厚重沉稳、真实自然。他只知孜孜不倦地耕耘,却如时人所说的那样:不会来事。为这样一个老实人的这样一本优秀的书写序,把它和它的作者引见给读者,是谁也乐于去做的。因此,当牧笛同志把书稿摆在我的面前时,我便很愉快地接受了。
牧笛,这位黄土高原的儿子,出生于绥德县义合镇,多年来一直在榆林地区文化馆、地区文联和地区作协工作,他一方面从事群众文艺的组织辅导活动,一方面编辑文学刊物《塞上柳》,抽空从事文学创作。他既写诗、写散文和报告文学,又钻研短篇小说,他选编出版了报告文学专著《黄土情深》《野猫山悲歌》、诗集《笛声集》,将出版的还有报告文学集《大漠英雄传》,如今他又选编了他的短篇小说集,以飨他的读者。他是陕西省作家协会第三届理事,最近又新当选为第四届常务理事。他是当代榆林地区文学界的代表人物之一。多年来,他除在兰州和甘南读书和当过短时期教师外,他一直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从事文化耕耘,再也没有离开那支离破碎的千沟万壑,没有远离过榆溪河和无定河,从未远离过他可敬可爱的父老乡亲。他太爱他们了,太熟知他们了,他的身心渗透了他们的精神,他的个性浸透了高原与大漠的雄浑气息。这本小说集,也像他的其他作品一样,他一往情深地,用他那支久经锤炼的笔,记述他们的生活故事,描摹他们边塞上风沙所塑造的形象。他是那样的善良,他的笔也是那样的既锐利而又宽厚,即便是描写他所要否定的人物,也不失一片爱心。因此可以说,这是一本深情的书。这也正是这本书的艺术感染力的主要来源。
作者最为关注的自然是他的父老乡亲的生活和命运。陕北黄土高原,这是一方神秘的土地。就像它那光秃的厚土下,蕴藏着世界级的大煤田、大气田、大盐矿一样,在那贫穷困苦的黄土沟壑里,走出了当代中国的大作家,马健翎、柳青、路遥、高建群、刘成章以及活跃于陕西文坛的曹谷溪、牧笛等等,至于享誉国内的民间艺术家那就更是繁星灿烂了。几年前曾在国内兴起一阵寻根风,他们不是寻自己的民族之根,而是专门寻找我炎黄子孙的愚昧落后之根,有些人便把他们寻根的目光投向神州西部,其中又有一些人把目光盯住陕北。揭露我们生活文化中那种愚昧落后野蛮丑陋的现象及其根源,予以整治疗救,使我们的社会主义祖国日新月异,一天天走向近代文明,为社会主义的今天和共产主义理想的明天铺平精神文明之路,这是多么伟大而急迫的事业啊!可是撇开当前社会风气中那么多的不文明而不去触动,却要在生活中寻找炎黄文化传统的劣根,把当代炎黄子孙描绘成愚不可及的肮脏的形象,有什么意义呢?像任何经济文化不发达的地方一样,陕北人的日常生活中自然也不缺少落后甚至愚昧的现象,但这并非一切,甚至也并非生活中的主要的。陕北,这是我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风华岁月的地方,我是非常爱这块地方的。我曾走过它数不清的沟沟峁峁,住过它许多村村寨寨,交识过它的许多男男女女。我深知陕北父老勤劳、勇敢、善良、慷慨而又十分聪明智慧,他们是用那黝黑而强壮的肩膀扛起中国革命的人,是尽其所有长时期养育过中国革命的人,他们是中国人民中的先进的部分。他们是伟大的人民。本书作者牧笛同志正是怀着这样一种崇敬之情,讲述他的父老乡亲们的故事的,这是我们在读这本故事时,可以品味出来的;虽然,他在他的故事中,并未特别触及革命主题,甚至也不曾塑写我们平常所说的革命英雄人物或新时代的社会主义新人。总之,没有在本书各篇小说中描写陕北父老们的辉煌,而只是在日常的广阔生活背景上,在种种陕北的风俗画和风景画的背景上,以他那生动睿智的语言和幽默诙谐的笔触,层次丰厚地勾勒出陕北高原各式普通人的最普通的生活,叙述他们的顺利和坎坷,喜悦和忧伤,演绎他们间的友情、纠纷和冲突,分析和状描各个人的行为、心态和个性特征。在艺术地展现那日常生活和种种矛盾纠葛的过程中,作者的笔墨从不拘于平铺直叙,而是带着强烈的主观参与意识,潜藏着微笑或眼泪,发出无声的愤懑或呼号。
这也正是牧笛小说的艺术风格的特色,也由此可见他笔底功夫的老道成熟。
亲切、深沉、风趣,有种隐性的潜在震撼,这就是我读牧笛小说的久不淡忘的感受。
1993年7月8日西安
附:给牧笛信
牧笛同志:
您好!
遵嘱写好了序言。我没有逐篇评介作品,那是评论家和读者的事,我只是概括地向读者介绍了您和您的小说的艺术风格,也偶然说几句题外话,以阐明我对某些事的观点。
序言是否合您的意,只好由您裁夺了。今托远村转您,请妥收。
顺祝
夏安!
王汶石
1993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