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见喜同志:
您好!
您发表在《中国》一九八五年第六期上的中篇小说《自然铜》已拜读。因我对于佛教以及寺院毫无知识,因而对您的大作很难进行评价。开始,我有些陌生感,隔膜感,就好像在读一种天方夜谭。后来,渐渐有了一点熟识,就好像到一个寺院里去多游历了几次,对那里的殿宇、廊柱、钟鼓、木鱼、香火有点认识了,对在那里常见到的几个人,也不那么生疏了。您的小说,把一般读者,我指的是不信教的读者,引进了一个新的天地,或者是,对虽然常常到名寺去参观游览,却除过塑像和寺僧之外,却一无所知的游客,做了一番讲解和导游,使人们窥见了一点这个香烟缭绕的天地里,随着时代所发生的细微变化,洞见了一点在这儿生活的僧人以及那些善男信女们的人生经历和他们的内心世界,知道了一点他们的信念、遭遇、变革、冀求、苦乐及其层层波澜。从陌生人进而对他们产生了某些同情。
新时期的文学,天宽地阔,伸展到社会生活的所有角落,您的《自然铜》又一次证明了这一可喜的发展。
天地间并无什么世外桃源,没有什么角落可以远离历史的风尘,远离时代,远离政治。您的《自然铜》又一次证明了这个朴素的真理。而您恰恰是现实生活中不无惊奇地看到了这一切,您也恰恰是要如实反映这一切,反映当代社会生活在佛教寺院以及佛门弟子生活上的投影,或者说,通过寺院和佛门弟子们的宗教生活与世俗生活的描述,反映我们当今所处的这个时代的激荡突变的社会生活。
这样的题材,可以有不同的态度和写法。比如,可以作为猎奇,可以作为宗教宣传等等,也可以严谨的现实主义态度,以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作指导,忠诚地描述他们的实际生活,描写他们的现状和变化,表现出他们的历史趋向来。您的《自然铜》正是这么做的。我也非常赞同您这样做。
您为我们塑造了墨守佛教传统的老僧、兴真寺的住持惠灵法师,立志要使佛教适应现代社会的宗教改革者、佛学院第一届大学生、小和尚演心,千方百计在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著作中寻找佛教立足之地的寂一居士,历史学教授皮某,高考落榜后欲遁入佛门的大辫子姑娘,以及小说的男女主人公,共产党预备党员、无神论者、治安组长海林和历尽坎坷、悲观厌世的大龄姑娘、兴真寺会计许虹等一批人物。这些人物,每个人都是生动的、历史的、具有一定典型意义的,而且,他们又都是新鲜的,别的作品中所没有的。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我们都可以窥视到当代历史的社会生活。
小说的结构和语言也是极有特色的,有新鲜感,深厚感;在描写宗教事务方面,也不乏神秘感;小说的自然景观,引人入胜,氛围气也颇感浓烈;有限的意识流手法引用得也还恰当,人物的塑像也都棱线分明。
在我看来,这部中篇小说,无论就主题内涵,生活深度,人物塑造,语言运用,以至语汇的丰富方面,都要比您的短篇小说《轮回》成熟得多。当然,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虽然都叫做小说,但它们的区别都不在于篇幅的长、中、短,而在于它们在小说这一艺术门类中,又是不同的艺术。
拉杂写来,全作闲聊。
顺颂
文安!
王汶石
1987年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