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铁龙跟着石小刚走进了广州W宾馆的桑拿中心,这家W宾馆是中外合资的,有三十层楼,这在九十年代初很招眼,真有些鹤立鸡群。这家宾馆属于四星级宾馆,看上去比长益市的宾馆豪华和气派多了。石小刚第一次走进这家宾馆是一年前他的大学同学带他来的,那时这家宾馆刚开张,人气很旺,常常爆满。石小刚的大学同学是广州人,是那种不爱赌博,但爱女人的男人。广州人一天到晚打听哪里好玩,当然就打听到W宾馆的桑拿中心来了,不久又把石小刚带来了。石小刚跟他的大学同学来过两次,两次都是大学同学请客,后来大学同学不请了,石小刚就自己来了几次,他自然认识这里的老板,还认识“鸡头”。鸡头是个脸色黑黑的年轻人,小名叫“黑皮”,海南人,他的普通话里夹带着一些海南土话,听他说话有些费劲。石小刚说自己对黑皮的印象:“他很直爽,对客人很热情。你莫看黑皮是个鸡头,黑皮还真有钱,他抽的是中华烟,自己开一辆日本丰田佳美车。”
黑皮看见石小刚就拍石小刚的肩膀,“好久没看见你了,朋友你到哪里发财去了?”
石小刚反过来抓着黑皮的胳膊说:“没有发财,想发财,还得靠你呀。”
黑皮笑道:“靠我能发什么财?我是要靠你们才能发财。”
石小刚接过黑皮递给他的烟,黑皮对走拢来的一个年轻人说:“安排他们进去玩吧,叫两个最好的小姐。”
钟铁龙没说话,他被一名男青年领进了一间客房,客房果然像石小刚说的,有两张门,卫生间里有浴缸,还有个坐着能蒸出一身汗的桑拿间。房间里摆张床,床上铺着白床单和摆着白色的浴巾和枕头。一对沙发,沙发之间搁着张茶几。他在沙发上坐下,一名男青年端着杯热茶进来,将茶放到茶几上,说:“先生,请用茶。”男青年出去两分钟后,一名很漂亮的高高挑挑的小姐走来,脸上没有笑容,但有热情,她问钟铁龙:“先生,我可以吗?”
钟铁龙瞥她一眼,想她这么漂亮,怎么会干这种营生?她着一身白衣服,白衣服裹着她饱满的乳房,一条薄薄的白裤紧裹着她柔美的臀部。她见钟铁龙不说话,又小声问:“先生,我可以吗?”
钟铁龙想看看别的小姐,“不,我想换一个。”
小姐转身走了出去。一会儿后又有一小姐敲门进来,走进来的小姐也很漂亮,一双眼睛大大的,比刚才那个小姐略胖点儿,因而上身更显得丰满。她浅浅地笑了下,问钟铁龙:“先生,我可以吗?”
她也是穿身白衣服,白裤子紧裹着她线条丰满的大腿和臀部,脚上一双拖鞋。钟铁龙还想看看其他小姐,便说:“你叫一个更漂亮的来吧?”
小姐转身走了。一会儿后,第三个小姐来了,这小姐比刚才进来的小姐略矮一点,也苗条一点,同样是穿着白衣白裤,也许白衣白裤是一种干净的象征吧。小姐望着他,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先生,我可以吗?”
钟铁龙喜欢她,说:“你可以。”
小姐一笑,亲昵的样子走上来亲了他脸蛋一口,拿起电话,向服务台的服务员报钟。小姐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许多。“老公,”小姐改称他老公,“我替你脱衣服吧。”
钟铁龙是来享受服务的,说:“可以。”
小姐走过来,先是在他大腿上坐下,接着就给他脱衣服。小姐脱下他的西装,起身将他的西装挂在衣架上,又转过来,坐到他腿上,解他的衬衣纽扣。钟铁龙望着她,小姐替他解开衬衣纽扣,他就很合作地让她把衬衣脱下了。小姐表扬他说:“你真乖。”
他问她:“小姐是哪里人?”
“我是青岛人。先生去过青岛吗?”
“没去过。”
他们说了几句话,小姐帮他把裤子脱掉,说:“去洗澡吧先生?”
他起身,去洗澡。小姐走进来,拧开水龙头调水温。接着,小姐让他转过背来,小姐弯下身替他背上揩香皂。钟铁龙从没与女人同在一处洗过澡,想自己一个罪恶之人,竟在此处与如此美妙的女人洗澡,就激动。他转身把小姐抱住说:“我们到卧室去吧。”
小姐说:“不急呀老公,我会让你好好享受的。”
洗完澡,两人上床,小姐让他躺下,伸出舌头在他身上舔着。他闭着眼睛任小姐舔他的身体,脑海里出现了郑小玲,便想男人的誓言是说了就忘的,就一笑。随后,他就爬到小姐身上做他该做的事。做完那些事,他不敢怠慢地忙爬起床洗澡。洗完澡,他穿上衣裤走出客房,坐到休息室里休息。黑皮扫他一眼,问他:“老板,我们的小姐还可以吧?”
他回答黑皮:“非常好。”
石小刚神清气爽的样子走出来,看见黑皮坐在一旁,便高兴道:“黑皮,我和我朋友这次来广州,是特意来找你。”
黑皮一笑:“不会吧?来找我?我又不是女的。”
“找你有事,”石小刚说,很认真的模样看着黑皮。
“真找我有事?”黑皮怀疑地笑笑。
石小刚说:“是真的找你有事,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把黑皮叫出W宾馆,叫到一家小餐馆吃晚饭,黑皮脸上很高兴,身为鸡头,晓得他是鸡头的人都有些看他不起,因为他是在女人身上赚钱,既然石小刚和钟铁龙看得起他,他脸上的笑容就十分猖狂。“我这人最讲义气了,”他用海南话说,脸上就一脸的义气,“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这人很看重朋友。男人没朋友活着就没意思啦。”
钟铁龙顺着黑皮的话说:“你说得对。我也朋友第一。”
“朋友就是朋友,”黑皮说,“朋友需要帮忙,我义不容辞。”
黑皮只有小学文化,但他在社会上混久了,自然能处理一些事情。石小刚说了他们来的目的,石小刚说:“我和我朋友准备在长益市银城大酒店开家桑拿中心,现在正搞装修,但小姐现在还没着落。我们还不熟悉这行,不知道去哪里找小姐。”
黑皮笑出了一口白白的牙齿,脸上就一脸的自信和骄傲,“小姐包在我身上啦,你们要多少小姐我就给你们多少小姐。小姐有的是。”
钟铁龙觉得黑皮是在吹牛皮讲大话样,“你说的是真的?”
黑皮喝口啤酒,“你们不知道,做这一行的小姐很多,小姐不是问题。”黑皮说到这里,一脸开心地看着钟铁龙和石小刚。他又喝口啤酒,脸上就很坦率,“我告诉你们,很多小姐都是在这里做做,然后又去别的酒店做做,她们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做一年以上。”黑皮再一次看着他俩,“客人都喜欢新鲜货,任何小姐在一个地方做久了,就没生意了。”
钟铁龙听明白了,“哦”了声。黑皮嘿嘿一笑,“我还可以跟你们调东北的小姐来。”黑皮说这话时目光都亮了,“那些妹子个个漂亮,人也老实,不像南方妹子调皮。我们桑拿中心以前杭州的妹子挺多,现在都是黑龙江的妹子。”
钟铁龙说:“怪不得她们说的都是普通话。”
黑皮说:“跟你服务的那个是山东妹子,那个妹子怎么样?”
钟铁龙说:“不错。”
黑皮又笑,“我跟你说,她们以前没这么好,都是调教出来的。”
钟铁龙问:“还要调教?”
“不调教不训练能做得那么好?”黑皮说,“你不调教,客人不满意以后就不来了。干我们这一行主要是赚男人的钱,对不对?男人不满意不来玩,你赚谁的钱?”
钟铁龙冲黑皮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黑皮问钟铁龙:“你以前是做哪一行?”
“做夜总会。”
黑皮说:“夜总会的小姐也挺多呀。”黑皮的手机响了,老板叫他,他走了。
钟铁龙望一眼石小刚,见他一脸友好和快乐,以致眉宇间飘荡着喜气样。他相信只有两个人精诚合作,才能发财。“小刚,我们分下工,你跟黑皮把这方面的套路学到手,小姐的事由你负责。我负责工商、税务和公安方面的事,那些事肯定是要动脑筋做的。”
石小刚说:“好。那我留下来多住几天,跟黑皮学学这方面的套路。”“这个黑皮没什么文化,但人很直爽,好利用。”
石小刚点头,“是的,他很讲义气。”
有强烈的音乐声从隔壁店子里飘过来,钟铁龙把目光抛到街上,喝了口啤酒,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定,拳头也跟着攥紧了,“他妈的,谁挡我们发财,就得死。”
石小刚见钟铁龙的眼睛红红的,说:“对,你说得太对了。”
钟铁龙举起玻璃杯跟石小刚碰了下,“我们做这种生意,肯定要跟公安打交道,公安的工作我来做,我们在长益市没有根基,要想在长益市站稳脚跟,肯定是要用钱铺路。”
石小刚说:“现在的人眼睛都盯着钱,是得用钱开道。”
“钱是这个世界的大魔鬼,人是小妖。”钟铁龙把自己的所思说给石小刚听,“没钱,没人跟你办事,有钱,什么人都会为你我卖命。龙行长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但他也是金钱的奴隶。如果不是那十万,他能把力总抓来给我们做经济担保?”
石小刚也觉得是这样,“那是,不然,他凭什么贷款给我们?”
钟铁龙盯一眼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说:“钱能打败一切人。”
钟铁龙回来了。银城桑拿中心还在装修中,他让刘总出面把当地派出所的李所长约到了银城大酒店,银城大酒店属李所长的管辖区域。李所长三十多岁,长一张猴脸,脸上长着只红鼻子。李所长十六岁就从事公安工作了,那时他初中毕业,长益市招民警,他报了名,面试时他很机灵,录用了他。那是七十年代,那时候社会太平,没有人贩毒,凶杀案也少,抢劫案也不多。那年月最多的案例是偷窃,其次是流氓犯罪,流氓犯一看见民警就腿发抖。李所长当民警时,有一年他接连破了好几桩强奸案,升了副所长。他在副所长的位置上待了九年,直到前年他才升为所长。李所长的一双眼睛看人时喜欢斜着,一副老公安相,似乎一眼就能洞穿你的心脏。在他眼里,只有坏人才讨好他,所以他对来找他的人常常是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我这人很清白,”李所长骄傲的样子标榜自己说,“也许是活得太清白了,所以才没意思。因为什么人找我,我一听就晓得他找我的用心。这可能是职业敏感。”
刘总表情夸张地哈哈一笑,笑完后他抹了把脸上的笑容,“你就是太清白了,”刘总用讨好的语气巴结李所长说,“太清白了反而不好,要难得糊涂呢,李所长。”
刘总在李所长面前不敢骄傲,刘总管的只是占地几十亩的银城大酒店,出了酒店的玻璃大门,什么人都可以对他瞪眼睛。而李所长的辖区方圆十多平方公里,十几万人,只要你胆敢作奸犯科,他就有权抓你。这就是区别。刘总是个聪明人,很希望钟铁龙的桑拿中心能搞起来,如果钟铁龙的桑拿中心能在他的酒店蓬勃发展,那他每年就多五万元灰色收入。这便是他三番五次地打电话约李所长来银城大酒店吃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