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人的跟着我黑羊上啊!”黑羊的怒吼构成了此战中马贼方面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高潮,在昏暗、混乱的战场上,缺乏良好组织和有效指挥的马贼们根本不可能及时的组织起来。而黑羊的吼声则成了一个极为明显的信号,他像绝对黑暗中的一根火把,将四周惊惶失措的马贼们都凝聚了起来——黑羊冲上去了!
首先跟着黑羊冲上去的是他的一百多亲信,这些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惯匪,和其它的乌合之众不同,他们手底下都十分扎实,而且对黑羊极为忠实。黑羊前脚一动,他们后脚就跟上了。项凌这边冲在最前面的是司徒太的第三队——因为他这一队战斗经验最为丰富,不少老兵在敌人近身之前还射出了第二次弩箭,让黑羊的十几个亲信死不瞑目。
不过黑羊的名声也不是光靠吹出来的,至少他的这一百多亲信战斗力是十分的顽强。昏乱的战场上,高速冲击的双方几乎在一瞬间就撞在了一起,夜间冲锋,为了避免误伤大家的队形都拉的比较宽,大家都有了活动的空间,很少出现大家挤在一起的时候。但是在现在这样视线不良的情况下,四处都是模糊跃动的影子,无论谁都很难确定敌我,也就很难放开手脚。
人的呐喊声、马的嘶鸣声、刀枪的碰撞声在战场上不断的回荡。听起来荡气回肠,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很不乐观——前面冲上去的两队人马在事态不明的情况下和黑羊的亲信撞在了一起,剽悍的马贼们将原来准备直接突破敌人阵线冲到后方去的骑兵们牢牢的粘住了。更让人心焦的是,身先士卒的黑羊就像是一根火把,后续的马贼们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完全不管两翼射来的的弩箭,一直朝黑羊那边扑去,对司徒太等两队人马形成了包抄之势。
两翼被包抄的司徒太努力保持着镇定——项凌告诉过他,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的头脑,要是指挥官失去了冷静,下面的士兵们靠谁去?何况从最初马贼们不堪一击的情况来看,现在围住自己的应该就是敌人的精锐了,而且这批人马的数量似乎不多,只要自己将他们牢牢的粘住,后面的弟兄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来将他们干掉——对于弟兄们的实力,司徒太有着十二分的信心。
不过司徒太的设想最终没能成为现实——黑羊右手弯刀左手火把一连砍翻了数个企图拦下他的骑兵,披肩的乱发、混身的鲜血(敌人的)让人想起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身手之矫健,神态之疯狂让人无法相信他是个四十出头的人。他的悍勇极大的鼓舞了马贼们的士气同时也让他成了别人最优先的目标。
“洪乐——”从司徒太右翼冲上来的汪启平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看见那个鞑子头目没有?把他干掉!”
“的令——”洪乐大概是小时候说书听多了,从来不说“是”,对于这个骑*到的小伙子汪启平和项凌都不想要求的太过苛刻,故而洪乐的“的令”也成了骑兵营的一景。
开弓、搭箭、五只狼牙长箭犹如五道划破长夜的闪电,朝势若疯虎的黑羊射去——现在洪乐将第一队里最好的四个弓箭手都调到了自己麾下,黑暗和混乱必然回影响他们的准头,为了更有把握,他们五人头一次同时对同一个目标动手。
战场上的混乱同样也极大的影响了黑羊的感知,当他发现长箭临身再仓惶躲避时已经来不及了,五只箭两只从他的头顶飞过、一只擦破了他的鬓角、其余的两只结结实实的招呼到了他的肩头上。巨大的痛楚让他大吼一声,停下了战斗的步伐。黑羊的停顿让那些被他逼得喘不过气来的骑兵们有了反击的机会,司徒太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机会,十几个弟兄一拥而上,长枪马刀弩箭板砖一起招呼,将负伤的黑羊打下马来。这时黑羊的亲信们冲上来拼死护住了黑羊,一边抵抗一边拖着黑羊朝后面撤去。
看到没机会干掉黑羊,汪启平眼珠子一转,大声喊叫起来:“匪首黑羊已死——蹲地弃械者不杀!”汪启平喊了两声,他的部下也跟着一起喊起来,众马贼往黑羊原来的位置上望去——黑羊已经不见了,众人的气势一下子下去了大半,不过看到前面的敌人不过区区两路人马、三百多人,再想想清湖集的富庶,又不甘心就此退走,眼看着两边就要僵持下来。
汪启平是何等狡猾的角色,他回头朝自己的部下吩咐几句,没过多久,一个马贼的脑袋就被递了上来,汪启平叫手下将上面的头发打散,再抹上些污血挑在长杆上大喝:“黑羊人头在此,蹲地弃械者不杀!”
在这样昏暗混乱的战场上,没人能辨识出人头的真假,一时间大小马贼无不胆寒——尤其是那些前几天才刚刚混进来的家伙,看到盏茶时分之前还在浴血冲锋的黑羊现在被明军割下了首级,无不心惊欲裂,再看到当面的明军个个像发现了金子一样奋力上前(汪启平的小把戏不光骗了马贼,连自己人都被骗了),投降不敢——他们是马贼,明军对待马贼向来不客气,不过逃跑的胆子还是有的,几个小头目一声呼哨,数百人的马贼后队便逃的干干净净。
黑暗之中,带着一队人马压后的项凌无法看清战场的全局,出击的稍稍满了些,只抓到了百余人的尾巴——战斗结束了。
从项凌带着骑兵营发起突击开始算起,这场战斗只持续了两刻钟;就是从哨兵发现黑羊的人马算起,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靠正面突击打垮接近三倍优势兵力的敌人,这一战虽不敢说绝后,空前那是简直是一定的了。勇猛无匹的黑羊,和金山部勇士布和一样,成为了标记项凌武勋的一块碑石。
……
混战,也同样在其它的寨堡边墟上演:
最西边的定西堡驻军一千一百多人,指挥是原驻守居庸关的一个副统领,经验丰富、警惕性很高,进攻这里的是十二绺子里的三股,共计两千四百多人,好在他们之间谁也不服谁,都是各行其是,从十五中午开始断断续续的打到次日傍晚,除了丢下四百多具尸体之外却毫无进展。失望的马贼们甩开定西堡,将方圆百里之内的两个边墟和十多个村庄全部扫荡了一遍,当地民团死伤百余人,损失无数。
威远堡东南和东边的其余两个寨堡:中营堡和东南堡距离和林城都不到一百四十里,经过朱高炽这段时间的经营,地方民团的战斗力也有很大的提高,加上几个月之前朱高炽的“清扫”,他们想当然的认为没有人敢跑到自家的低头上来撒野,故而他们的警惕性也差了很多,他们甚至没有每天向四周派出固定的斥候。结果直到马贼们出现在哨兵视野中的时候,他们才慌慌张张的动作起来。
马贼依靠入堡避难人群里混入的奸细里应外合拿下了中营堡,守军奋战三个时辰,仅有两人突围前往和林城报信,其余人马和避难的上千平民全部殉难,“八大绺子”里最大的两股为此付出了一千六百多人的代价。
东南堡运气稍稍好一些——他们的指挥官是个过度谨慎的家伙,当他看到地平线上飘起的烟尘的时候,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将堡内的三个门楼全部堵死,坐视马贼在外面肆虐,结果连派去和林报信的人也只能用绳子掉下去。
从八月十五下午开始,大明北方关外的三府、十余县、上百个村镇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燕王接掌北方近二十年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整个北方往日里一盘散沙的大小马贼们都联合起来了,这次他们分工明确,动作流畅,短短一天一夜就席卷了整个和林府。和林府的城头上往出去,四处都是治冲云霄的黑烟——那是残暴的马贼们在劫掠之后纵火,微风吹拂,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焦臭和血腥。
在这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里,却没有出现拓跋骢的阙薛军和金山部骑兵的身影:这只队伍在和林府以东五十里,一处久已无人的偏僻荒村里悄悄的驻扎下来。村子附近的林子里骑兵们以队为单位安静的休息,四周十里之内,数十名哨兵严密的监察着四周的一切。
忙碌的探马们不断进出,将各路马贼们的最新进展用最快的速度传递到村子中央的大帐篷里。在这个帐篷里,一位六旬老人细细的听取探马的回报,再在一副巨大的地图上将这些情况用不同眼色的小纸片标上去。老人的神态安详,动作却一点也不拖沓,没过多久,地图上已经满是红绿两色的小纸片。帐篷的一角,这只队伍的指挥官拓跋骢一脸的气闷的坐在那里,手脚都快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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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镇北军的科技优势——按照小象的想法是不用太过火的,火绳铳和青铜火炮(少量的钢制火炮)加上钢制的冷兵器、盔甲应该就是本书的极限了——要是用上了燧发枪和刺刀那差距也太大了。小象不想在书里牵掣到太多的政治,我只是想塑造一个自己心目中(接近)完美的英雄形象——不是政客,而是像罗伯特.李那样的纯粹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