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家宴”当真是非比寻常,席间粉黛云从,众多宫女穿行进出,桌上玉碗金瓯,光映几案,晃得我有些眼晕。
韦太后已经就座,就看见一名少女到她面前行了下礼,便奔父亲和我走来。
“柔福见过丞相张大人!”
什么!她,她是柔福!我震惊,眼睛瞪得老圆,只怕快瞪掉下来了吧。如今的柔福才像个十五六岁女子的模样,亸袖垂髫,一头秀丝已是见乌,不复原先枯黄,人看去虽然仍显微瘦,却已现风韵秀曼之姿,行步之间若还若往,便是简单几样首饰,翠凤明珰,环佩璆然,也是雅致不显俗气,待走至我面前,麝兰散馥,让我惊愕中更添一分迷醉。
“柔福见过公子!”不知为何,柔福没有称呼我官职,却是唤作公子。
“啊,哦,公主大礼,张栻不敢当!”
“公子是柔福恩人,自然当得!”
我们这里相互谦让着,还是太后发话了:“哀家已是空腹许久了,你们两个娃娃莫非要让哀家一直饿着不成?”我与柔福这才醒悟,急忙在太后召唤下入座,太后、柔福居一边,我与父亲居一侧陪同。
席间,太后曾几此试图教我说出迎娶之话,结果竟是刚透了些口风便北柔福巧妙的引开话题,让我有些猜不透,不知柔福如何想的。
待席散,韦太后尚未及言语,柔福站起身道:“母后,柔福想往御花园中走走,望母后恩准!”
韦氏展颜笑道:“去便去吧!哀家累了便不去了,张丞相留下与哀家说说话,不如让张卿家陪同吧!”后面的自然是对我说的,此时我如何能推辞,只能起身应是。
御花园。
出了安寿宫后,柔福并没有多言语,只是不吭声的在前走,我也只得一直尾随到了御花园。
此时正值将近中秋,园中花木还算繁茂,偶有落英只是更添美景罢了。缤纷花圃前,柔福停下脚步,转身,没有任何掩饰,很直接的就问:“我是不是真的很丑?”
我一愣,思量着该怎么回答。
“说真话!”柔福又补充了一句,让我刚刚编好的说辞又咽回了肚子里,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当着柔福的面说假话是对她的亵du,即便是善意的也不行,所以我只能如实说道:“公主在番地多年,生活凄苦,所以有些滋养不足,确是不如江南女子一般水灵秀美,不过公主美自于内,尤其公主性情坚忍,乃巾帼风貌,非是平常女子可比!”
柔福没有一点气恼,甚至是有些笑意道:“前面的话我知道是真的,后面的也是吗?”
“张栻句句肺腑!”
柔福笑意更浓,点头道:“好,我信你!那我问你,为何母后妖将我许配于你,你总是借口推脱,前次乃军务还可说得过去,今次又莫非又有什么苦衷不成?”
这许久不见,柔福公主何时这般咄咄逼人了,这般直接莫说公主,便是如今这寻常女子也是不敢,我心中苦恼:“非是张栻推脱,实是,是……”一时竟然想不出下文,结巴起来。
“是什么?”柔福步步进逼,一丝不让。
急中生智,我急忙道:“实在是国家正值危难之秋,难保张栻哪一日不再赴沙场,怕耽误了公主!”
“真的就为这个?”
“这……公主,只是太后与皇上对公主都是爱护有加,今后……”欲言又止,我没有说下去,不过柔福应该明白。
“是怕娶了柔福,将来母后和皇兄不允你与敌征战?”柔福逼的很近,让我不得不往后退开一步。
“是!公主聪慧!”
“公子不忆柔福当日所言否?柔福既诺之,自当处蓬茅而甘,藜藿不怨,若公子迎娶柔福,他日公子若往征战,柔福自当追随,无有牵绊之理!”
眼前的柔福眼中满是坚毅,这样的女子我当真无法拒绝,只得叹道:“公主何苦如此!”
柔福淡然一笑,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世上情侣皆羡鸳鸯,却不见鸳鸯恩爱素来只在短短朝夕数日,柔福于北地曾遇狼,雄狼死,雌狼于尸旁悲鸣数日不绝而亡,但凡世人只道狼之凶残,我却见其生死忠贞,若教柔福选,宁效那雌狼忠贞,倒毙于那荒原,长随伴侣一旁,也不作那锦绣鸳鸯无情,醉梦于涟漪之中。”说着转过身看向我,“柔福既已决心跟随公子,日后无论公子所为何事,柔福定伴于左右,柔福此心,今生无悔!”
我震惊,我看到的是一副瘦弱的身躯和一颗刚烈的心。心中一念不禁滋长:若是为了这样一名女子,如此眷眷浓情,我便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又如何?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古今又何止我一人呢!
柔福没有等我回答,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便道:“母后处还有事待我,便要回去了!公子同行否?”
“呃?哦!好!”
…………
绍兴八年,秋八月九日,时太后韦氏招右相张浚父子赴宫宴,于席间询公主婚嫁,栻不言,席散与公主往,其后种种,公主言何,世皆不知,至归,栻乃复太后愿娶,后遂与上议,乃定婚期,诏告天下。
婚期定得如此之快,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没等我反应过来,已是天下皆知,仔细想想,我便明白定是韦后在赵构面前“柬言”的功劳。
由于我过往声名甚好,而柔福名声于朝堂民间虽不显却也尚可,于是一桩婚事成了美谈,一时间张栻之名遍传江南,生平事迹也自然成了街头巷尾,百姓口中的时尚谈资。
自然天地分阴阳,万事有两面,并非所有人都对这桩婚事抱肯定态度的,至少家中的女眷们都不是,母亲、姨娘、沈灵都是不高兴的,可又无法,毕竟人家是公主,至于张秾想来不会高兴,只是碍于身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潇湘水云的曲谱我已是录下,交给纭芮,张秾便整日都与杨纭芮一道研讨词曲,谈诗论赋去了,也算是成了纭芮一位益友吧。
沈灵自知无法和公主较劲,于是在自己忧伤的同时,将脾气向我发来,初时我出于理解都受了,可时间长便不行了,只得常常去寻姜怀,一来避开沈灵,二来也好与姜怀商量些事情。之前想放弃大计毕竟只时想,一个当时的念头,若是江山美人尽得自然最好不过。
“怀恭贺敬夫得娶公主!”姜怀深深一个鞠躬,礼数周到至极,只是我怎么看着就是怪怪得,因为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给我道贺了。
“伯衡,你是否有心戏弄于我,这几日回回相见都要说此话!”
“嘿嘿,喜事不惧言多!”
对此我也只得无言以对,好在姜怀并未继续在此事上纠缠。
“敬夫,蔡州有消息来了!”自从回到临安,我实在是没有消停过,所以淮西军那边的消息我都放手给姜怀了,不是说善役兵者得胜,善役将者得天下嘛。
“哦?”我一喜,“可是那吕祉吃鳖了?”
“吃鳖?”姜怀一愣,我总是有许多新名词让他糊涂的。
“呃,哎呀,是不是事关那吕祉?”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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