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怀倒是愿闻敬夫之志!”
我看着姜怀,镇静说道:“张栻不才,却有扫荡四海狼烟之心,尽平宇内纷争之志!”
姜怀听了也没有什么表示,端起茶杯吹了几口,不紧不慢道:“壮哉!敬夫雄心万丈,姜怀佩服!只是不知他日功成敬夫打算如何自处啊?莫非想效仿那张子房笑傲山林乎?”
“哦?伯衡为何这般说?”
“敬夫难道不知大宋自太祖以来便抑制武将,你虽为文官,却行武事,他日飞鸟尽,良弓藏,若不及早脱身怕是不得善终!”
“莫非伯衡因此才隐世在外,不效力于朝廷?也因此不愿意助我?”
姜怀看了看我,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淡然一笑,权作是默认了。
“大宋旧制栻自然清楚,不过伯衡,若那时世间已无宋室,而我高居庙堂之上,难道也要远遁江湖吗?”
姜怀闻言一愣,有些吃惊的看着我,忽然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含笑故意问道:“伯衡何故发笑啊?”
姜怀稍稍止住笑,回答道:“姜怀对义长算是了解的了,便奇怪义长怎会突然改了初衷,辅佐里大宋朝廷的官员来了,原来如此,怀总算是明白了!”
哎?没想到姜怀发笑的原因是这个!略一想,有门,怕是姜怀与翟诚是一个心态吧!想到这里,我急忙虔诚一拜:“伯衡,请出世相助于我!”
“敬夫请起!”姜怀将我托住,继续道,“既然如此,敬夫需应我三件事方可!”
“伯衡只管讲来,张栻无有不应!”
姜怀托住我一同重新落坐,才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先莫将话说满,且听我说完。这第一件便是怀若觉事不可为便不会去做,不可相强!敬夫可否答应?”
“这个不妨,张栻应承!”
“第二件,他日姜怀行事,敬夫若有不明的,不可相询,除非怀主动告之或是事后分晓!”
“伯衡放心便是,此事合情合理,张栻也应承了!”
姜怀伸出第三根手指道:“这第三件便是姜怀只愿布衣之身,不做官员,无论哪国都是如此,若是敬夫将来立了新朝需许姜怀归返民间,放怀逍遥!这一件可否答应?”
“这怎么成!”听到姜怀的话我急了,怎么古代的牛人们都喜欢功成身退啊,“伯衡放心,张栻绝不是那过河拆桥,无情无义之人!”
姜怀急忙摆手道:“敬夫误会了,只不过是因怀生性如此,实在过不惯官宦生活,反倒是更愿意徜徉在山岳河川之间,还请敬夫能明白!方才三事,若有一件不应,姜怀万万不会出山,还望见谅!”
看姜怀表情不像是说笑,看来是认真的,唉,罢了,先把他赚出山再说吧!
“伯衡他日若想归隐,栻绝不阻拦便是了!”还有一句没说,那就是不阻拦不代表我不会想办法让你留下,不过此时不能说,害怕把这位人才给吓跑了。
“既然三事都已应允……”
“等等!”我出言打断了姜怀,见他疑惑,解释道,“伯衡,我既已答应自然不会反悔,只是伯衡也需答应我一事方可!”
“愿闻其详!”
“伯衡与我年纪相若,今后你我只以表字相称,行朋友之交,不分上下主仆!伯衡可应否?”收买人心是要一点一滴做起的,好的开始很重要。
姜怀想了想道:“也好,怀本也不在乎这些俗礼,既然敬夫这般说,便还是如现在这般称呼吧!怀愿效犬马之劳!”
“正该如此!”
姜怀坐直身体:“敬夫既然有吞吐天地之心,可曾有些谋划?”
“不瞒伯衡,我掌控淮西军,结太后为强援皆是为将来之计,义长在时也曾为我指点这天下大势,言明我若想得天下最大阻碍便是大宋,只是后来未及再多谋划便……唉,张栻愚钝,还请伯衡指点迷津!”
闻言,姜怀略一沉默才道:“义长兄眼光深远啊!敬夫,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若想立于不败,就需事先掌握各方实情。凡用兵之道,以计为首,未战之时,先料将之贤愚,敌之强弱,兵之众寡,地之险易,粮之虚实,计定然后出兵,无有不胜。正所谓:料敌制胜,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于战事用兵如此,于逐鹿天下也是如此。昔年三国时,蜀主刘备三顾孔明于草庐之中,孔明遍析天下诸侯,定下先取荆州后取川之策,成就三分天下,鼎足而立之势,孔明隆中一对便是此中道理。”
我细细品位姜怀的话,其中道理我也并非不知,只是从来没有像他讲出的这般透彻,果然是字字珠玑,精辟非常。不禁深表赞同:“伯衡所讲乃洞悉天理之言,张栻受教了!”
姜怀也不客套,继续道:“当今之世,自靖康以后,宋、金南北对峙,西夏、吐蕃蠢蠢欲动,便是那北方草原之上,如今纷乱不休,尚不足虑,一旦得一统,只怕将来也是敬夫大敌。宋廷用岳飞、韩世忠等将剿灭巨寇流匪,国内尚且太平,此天时暂不予;敬夫掌淮西一军,只是庐州一地虽是富庶之地,却非久安之所,一旦起事便是四战之地,此地利暂不予;不论朝廷如何,当此时,中原之地,江南富庶皆心思北复,杨么败便是败于不得人心,此时与宋廷反目便是与刘豫伪齐无异,此人和暂不予。天时、地利、人和,敬夫此时一者不占,敬夫若想得天下当先灭金国,而存西夏,以怀之见,以宋廷现状,若是得复,长不过三年必生内乱那时敬夫便可趁势而起,取而代之,那时基业得成,以南方钱粮合北方兵勇,再收西夏,平大理,征吐蕃,吞西辽,亦或北涉草原也未可知。故此,怀以为此时需藏锋养锐方是正途。”
“听伯衡一席话,使我顿开茅塞!诚如伯衡所言,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我皆不占,若于此时表露了心迹定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只是伯衡或许不知,此次我乃是被那兀术俘虏去了北地燕京,幸得几位结义兄长与军中将士舍身相救才得脱险地,以赵构秉性,必定对我生出疑心,只怕此次回去,便是不借机治罪也会罢了我参军职位,那时我手中兵权尽失,资本全无,不知该如何处置?”
“敬夫勿用忧心,且听我道来!”姜怀笑着帮我填满杯中茶水,方接着道,“其实赵构对你生出疑心并非一时两时之事,敬夫细想,自你掌淮西军后,袭蔡州,擒粘罕,其后迎还太后韦氏,再败兀术于淮水短短一年间内,敬夫名动天下,锋芒毕露,此正是招了宋室历代皇帝的忌讳,只怕赵构对你是早有戒心了,至敬夫你结交太后,表面上看是于赵构面前有了维护说话之人,其实却是大大的坏事,想那韦太后于金邦多年,对如今宋廷之内孰忠孰奸能知多少,敬夫得太后信任使其为你说话,以赵构之多疑如何想不到是你刻意逢迎太后,那么在赵构看来,敬夫用心便是实在叵测了。当要谨慎啊!”
伯衡的一番话说得我脸色数变,只觉得后脊冷汗连连,难受至极:“栻也曾想到那赵构见疑,却不曾想到自以为一招妙棋却正是险恶所在,今日幸得伯衡为我破除迷雾,否则只怕我仍混沌不知了!既然伯衡知我境地,可有解救之法?”
“今敬夫回到军中,若赵构寻借口让你回临安赋闲,那便是想对你观察一番,若是仍留你于军中,一切照旧,便是祸事不远了,敬夫当需小心。赵构之心如何,你我皆不可知,但自然不能坐等结果,以怀之见当以退为进,此番南返后,敬夫主动上书,便以言身体不适为由请辞静养,自可脱此厄运!”
“伯衡所言有理,只是……”我不禁又有些犹豫,或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吧!?扪心自问,我自己都不自信,只是想到好不容易才掌控的淮西军要放手,实在有些不舍。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敬夫需果断处之!怀知敬夫忧虑淮西军,那我请问,若你离去,朝廷会遣何人为参军?”
我略一想道:“应是那吕祉,朝廷本就有意让他为淮西军参军!”
“再请问,淮西军武事现有谁统制?”
“王德统制,李显忠副之!”
“那在敬夫看来,那吕祉可能管得了王、李二人!?”
“自然不能!只是吕祉虽无能,但有朝廷谕令,只怕王、李二人也无法!”
姜怀忽然神秘一笑:“敬夫放心,怀略施小计便可制住吕祉手脚,叫他翻不起风浪!”
闻言我精神一振,急忙问道:“伯衡有何计策,快快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