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
听这位山大王言语,我心中暗道:莫非适才所见那山寨布局就出于这位“读书人”之手?再想到之前所见的那不同一般草寇的弓箭手,难道也是因他训教?看这位寨主语气,对他是极为客气尊重的,心中思虑,不禁对这位“读书人”有了几分好奇。
不一会,一名喽罗来禀告:“寨主,姜先生来了!”
接到禀告,那寨主马上站起来迎了出去:“哈哈,姜先生,快来快来,我为你捉了伴来!”
“……”我闻言嘴角乱抽,这叫什么话啊,给捉了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抢来压寨夫人呢!
很快,那位黄脸寨主便引着一书生走了进来,但看那人与我年龄相若,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然若仙般迈步走了进来。
“不知大王相召所为何事啊?”我看那书生说话颇有无奈,而且很不客气,不知为何。
那寨主也不恼,而是一脸笑容道:“嘿嘿,姜先生,你老说在俺这寨子里无趣想离去,今个俺给你捉了个人来,也是个读书人,以后先生就有个说话人了,不如就留在山寨中吧!”那副表情实在可以用谄媚来形容。
那书生听了也不说话,就是那么瞪着那寨主,直到看得那黄脸寨主浑身不自在,主动告饶道:“这,恩,那个,姜先生,万事好商量嘛,你,你先别这么瞪着我啊!”
书生这才收回目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程寨主,当初你将我捉来时与我有过约定,我帮着山寨出谋划策一年,你便放了我,再过两日便到期限了,莫非寨主想不守信用吗?”
那程姓寨主脸一红,竟是有些扭捏道:“嘿嘿,不是老程不守信用,实在是姜先生这一年给大家带了太多好处,如今提到咱黄草寨姜先生的大名,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头哪个不知道,实在是大伙舍不得先生啊!”
我在一旁听得有趣,看来这书生也是如我这般被捉了来,结果当了这伙山贼的军师,不过事先约定好以一年为限。待看到那位程寨主模样滑稽,竟是一时忘记处境,笑出了声来。
我这一笑,那书生这才注意在正厅一旁捆绑着我们几人,看向了我,“咦?!”
程寨主被我一笑不禁有些恼了:“好小子,竟敢笑话俺,看俺收拾你!”说着就要向我冲过来。李显忠等人虽被绑着却仍然是马上将我挡住。
“住手!”那书生喝止道。程寨主一愣,还是听话的停下。书生几步走到我面前,左右端详,接着又道:“你,你是……”
我心中一惊,莫非这人认得我真实身份?
“唉呀!想起来了,你是张栻!”书生竟是真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恩?张栻?很有名吗?”那程寨主一脸的迷茫,向书生问道。那书生见我并未马上承认,也就得空回道:“他乃是最近一科京试的一甲榜眼,淮西……”
书生还没说完就被程寨主打断了:“哇哈哈哈,发了发了,竟然抓了个状元,这回姜先生你便是走了咱寨子里也有军师啦!哇哈哈哈”没文化就是没文化,榜眼和状元都不分。
我:“……”
书生:“……”
李显忠、张鸿、乐斋、陈馗:“……”
那书生摇头道:“只怕寨主用不起这位榜眼郎!”
“恩?”那正高兴着得程寨主一愣,随即道,“不怕,姜先生当初不也是不愿意做咱山寨的军师嘛,这不后来还是做的好好的!”
看那书生模样是差点被这程寨主一句话呛死,一脸苦笑,摇头道:“寨主可还记得自己曾经夸过那淮西军先擒粘罕,再力战淮水的话?”
“恩,当然记得,俺以前以为淮西军都是一群软蛋,自那以后才知道,还行,都是好汉子!”
“那寨主可知道那淮西军是谁所领?”
“恩,听说也是个读书人,嘿!老程虽是个粗人,但是像姜先生与那淮西军的那个书生头头,老程是打心眼里佩服地,可惜不认识,不然老程非带着一帮兄弟去投靠他!”
书生微微一笑:“寨主,眼前可就有个机会哦!”
“恩?真的?姜先生有办法?”
“喏,这位被你绑着,刚才还想揍的就是你说的那淮西军的头头了!”
“啊——!他,他,他!”程寨主嘴巴张的老大,“他”了半天没说出句整话来。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大叫道:“快,快,来人啊,松绑松绑!哦,不,不,我亲自来!”说着大大咧咧的帮我们几人松了绑。
事到如今,我便是不承认也不行了,而且见他们也不似虚假恶意,便也默认了。
程寨主搓着手,尴尬道:“这个,这个,你……”说着向那书生看去,满是求助的意味。那书生飒然一笑说道:“叫张大人!”
“哦,哦,呵呵,张大人,小人冒犯大人,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着给我跪拜了下来。
“寨主请起!”说起来对这位憨直的汉子我还挺有好感的,“不过我还有一位兄长,还请寨主将他也放了!”
“哦,对对,这个自然!来人啊,将那黑大个子带来,我亲自给他松绑!”
很快,张鑫便被带了上来,见他不但被绑着,连嘴巴里都被一个布团给堵上了,估计是他嘴巴不老实给人塞上的。程寨主嘿嘿笑着,连说误会,将张鑫松了绑,所谓拳不打笑脸,何况已经知道是误会了,张鑫只能满腹委屈往肚里咽了。接着程寨主吩咐手下准备设宴席为我们六人压惊,然后与我们坐下边聊边等。我这才知道这位憨直的寨主叫程松,学过几年拳脚,后来金兵南下,日子渐渐难过便做了山贼,因看不惯原来的老大欺凌弱小一怒把那家伙给杀了,自此程松自己做了寨主。
我想起适才书生认识出我来,便出声询问道:“只知这位兄台姓姜,却不知道如何称呼啊?”
书生淡然一笑道:“草民姓姜名怀,字伯衡!”
“什么!你便是姜怀?”我十分惊诧,不想在这里见到姜怀,本来还想着回到淮西军中再前往鄱阳湖边寻访,看来今日若不是被捉上这山寨来,说不定我还真无法得见翟诚临终前极力推荐这位俊才了。
“大人莫非知道姜怀?”
“哦,曾有一故人提及!对了,姜先生如何认出在下的?”
“呵呵,当年京试,姜怀虽未参加,不过发榜之日,怀却正于临安游历,那时大人于临安之内已是名人,再有拒婚从戎一事,大人美名传于天下,后有幸见过大人一面,因此适才认得!”名人?还能是什么,还不就是赎了位名妓原因。
“哦!原来如此!”听姜怀这样说我才释然,原来是见过,我还以为是装束上露了什么破绽呢。
“张大人,姜怀也有一问想请教大人!”
“请讲!”
“姜怀洁身一人,无牵无挂,除几位知交好友外,知姜怀之名者并不多,还请问大人是从何得知啊?”
就在姜怀问话的时候,一名喽罗上来说酒席已经准备妥当,姜怀当下也不急于让我答话,只说宴席后再说,一众人等便往入席了。酒桌之上我被程松恭迎上了主位,这一顿程松与张鑫是凑上对了,整个一个哥俩好,你一碗我一碗的,最后是都喝躺下了,被人架了下去休息。李显忠等人还保持着一些戒心,对那些酒只是浅尝辙止,品个味道意思下而已,我更是一点没沾,不说我本就不喝,只说我一会还要与姜怀谈话,这酒还是少喝的好。
席散后,姜怀将我让进他在这寨子里的房间,李显忠等人本想跟着,被我拦住,于外面等候了。
姜怀将手中一把紫砂茶壶轻轻摇了一摇,倒了两杯清茶,将其中一杯推至我面前,说道:“大人尝尝看这茶味道如何?”
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只觉得虽非是什么极品,却是韵香沁肺,别有一番天然风味,不禁赞叹道:“好茶!”
姜怀笑道:“呵呵,这山野之间别无好茶,倒是多有几分清香罢了!”
见姜怀神情自若,我心中嘀咕:这姜怀的耐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明明是他问我话,现在他倒不着急了。古人中越是有才越是傲些的,罢了,还是我自己说吧。
“姜先生!”
“大人还是叫我伯衡好了!”
“也好,那伯衡也勿见外,你我年纪相仿,称呼我敬夫便可!”我这般说,姜怀也不俗套,潇洒一笑,微微点头。
“伯衡,其实是翟诚翟义气向我说起你的!”
“哦!难怪了,原来是义长,不知义长现在何处啊?”
听姜怀问起,我面现悲戚,伤感道:“义长已然仙去了!”
“啊!!!”一直神态自若的姜怀终于动容,身体也是欠起,忙是追问。我将翟诚如何与我相交,一同谋划,后来又是如何兵败,为护我而中箭,临死向我推荐贤才等等都说一了一遍,待说完我已是眼眶湿润,姜怀也是唏嘘不已,悲吟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巾!义长兄慷慨有志,刚毅多谋,不想英年早逝,悲哉,痛哉!”
我听着想起翟诚生前种种,不禁潸然泪下。好一会才用衣袖擦拭一下,向姜怀一拜。
“敬夫,如何使得这般大礼!”
我抬起身,说道:“义长临终前向栻推荐伯衡,今日你我于此地得见,也算是天意缘分,栻虽名微德薄,愿伯衡不弃鄙贱,出山相助。栻当拱听明诲。”说着就欲再拜。
姜怀急忙将我托住,感慨道:“敬夫能得义长尽心相助,足见敬夫人品、才学、志向皆不必言,惟姜怀生性懒散,只愿流连于山岳,寄情于五湖,再者怀年幼才疏,有误下问,怕要辜负敬夫美意了!”
姜怀竟是不愿助我,我急忙道:“义长临终之言岂是虚谈?望伯衡不弃,曲赐教诲。”
姜怀闻听我说起翟诚,神情微黯,低头想了想才说道:“义长乃世之高士,怀不过是名山野书生,义长临终荐我,实是谬举了。”见我急切又要说话,姜怀以手势示意我少安毋躁,接着道,“不过怀倒是愿闻敬夫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