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为了满足薛怀义的虚荣心,给他升了大官。
薛怀义享受女皇的恩宠,异于朝中一切人。就连武承嗣、武三思,也为了能得到武则天的宠幸,前来讨好巴结薛怀义。
薛怀义从白马寺出来,乘马游逛之时,武承嗣与武三思轮流为他牵马。
二王做马僮,大概古代至唐代,也从未有身为王而甘为他人当马僮的。武承嗣与武三思做了。
薛怀义骑马在街上一过,上至文武官员,下至黎民百姓,议论纷纷。
但是,薛怀义的行为却惹恼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李昭德。
当年,明崇俨这些面首,都是从北门出入,这叫走后门。因为那时候李治还活着,还是皇上,一切还是偷偷摸摸的。
现在,武则天当了皇上,丈夫李治已埋入土中,她就公开地宠幸面首。她也明白,她和薛怀义的事已是人尽皆知了,只不过不明说罢了。所以起初,薛怀义也是走后门的。后来,薛怀义为了显示自己大将军、国公的身份,竟大摇大摆地走前门了。
一般的大臣,乘马或坐轿,坐车来上朝,到了皇宫门口都要下马,然后将马或车或轿由家人看管,他本人则步入皇宫大门。只有皇上特许的,如当年的李勣,还有那个靠武则天拍马、为武则天效力的许敬宗曾恩批,可骑小马入宫门,直到殿门再下马。
薛怀义则不同了。他不但骑马进皇宫,而且进了皇宫仍骑马绕过大殿,直入后宫。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唐律上没有这方面的规定,但是内廷法规上却有明文。
李昭德多老奸巨猾啊,既然想惩罚薛怀义,就要先占住理,不能莽撞行事。他不熟内廷法规,首先,他找到宫内司刑司,弄清了宫内禁戒之条律。他还听说这个和尚虽是耍把式、卖大力丸的,也确实有点武功,所以他又找了几名武功高强的王府护卫。当然都是对薛怀义不满的人。
李昭德准备就绪。
这一天,是薛怀义倒霉的日子。
他和往日一样,骑着马,由武承嗣牵着,威风不可一世地昂首挺胸走进皇宫大门。
守门的校尉,习以为常,不敢置一词,只露不满的目光。
正巧,李昭德等一班大臣正从皇宫往外走。
薛怀义对这些人理也不理,也不等马一侧,而是直撞过去。他一向这样惯了。
有时他来了,正赶上散朝,他与众臣头碰头,都是众臣给他让路。他从未给别人让过路。
薛怀义满以为像往常一样,这些大臣必然给他让路。同时,也必定有人向他问好,或称大将军或称上柱国,或称鄂国公。
但是今天不同于往日。
他正策马前行,突然听到一声断喝:
“下马!你怎敢乘马进宫,不怕王法吗?”
薛怀义感到奇怪。真有胆子大的人,竟敢掠他的胡子。自从他由耍把式、卖大力丸的人一摇身变为骑龙人,后又成为大将军,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这样大声吆喝,也包括权揽天下的皇上武则天。
他不高兴了。他斜了李昭德一眼,认识,是丞相。他不屑地道:“李老头,是你跟我说话吗?”
“下马!”李昭德不理薛怀义的话,仍大声喝道。
“嘿嘿!”薛怀义冷笑一声,道,“是你大呼小叫地让我下马?”
“下马!”李昭德声音严厉,不怒而威。
武承嗣见场面有点僵,忙过来打圆场。他和蔼地对李昭德道:“相爷,你不认识薛将军吗?他是……”
李昭德对武承嗣也不理,仍声音高亢地道:“下马!”
武承嗣有些怕李昭德,因为他曾在武则天面前说李昭德的坏话,却碰了钉子。所以,他见李昭德不理他,他只好讪讪地退回来了。
薛怀义见李昭德不止一次地喝令他下马,他来气了,嘴角上挂着冷笑,道:“就凭你敢喝令我下马?你也不掂量掂量,你是什么人?别看你是一个什么宰相,你薛爸爸还没把你看在眼里,你给我滚开,滚得远远的。”他骂完,策马就走。
李昭德忙叫道:“来人呀!”
四个武林高手,早已埋伏在皇宫大门外,听到李昭德的召唤,一跃而入。
薛怀义的马已迈开步子。武林高手的身法快,只又一个飞跃,已扯住了马缰绳。另一个高手一下子扯住了薛怀义的腿,一用力,将薛怀义从马上扯下来。
薛怀义确实会些武功,他从马上一跃,可惜,腿被人扯住了,一跃未跃成。他被那个护卫扯腿一抖,人已倒在地上。
薛怀义被摔在地上。四个高手开始动打了。
李昭德早有指示,狠狠地打,但是不要打死,也不要打断骨头,只让他皮肉受苦。
这些武林高手,谙熟此道。
就在四个高手跃进皇宫大内之时,李昭德的嘴未停,话未停,接着“来人呀”之后,道:“骑马入宫,有违宫中禁律,其罪一也;本相警先在前,知而不改,其罪二也;谩骂朝廷命官,其罪三也;身为大臣,口出污言秽语,且又在皇宫之内,乃大不赦,其罪四也!有此四罪,先狠狠惩戒他。”
起初,薛怀义一边挨打,一边大叫:“姓李的,你等着,薛爸定置你于死地。”“你打吧,只要不打死我,我一定要报仇。”
这小子有点挺刑的骨头,始终未告饶,始终也未叫爹叫妈。
李昭德见薛怀义已是打得差不多了。薛怀义不叫了,不喊了,只是干挺着挨打了,因为他无力再叫喊了。
“行了。”李昭德道,“他这是头一次犯,打他几下,惩戒他不再犯,因初犯,不必送上究问了。”
四个护卫停下手、脚,仍围在四下,冷笑地看着薛怀义。
李昭德又厉声道:“薛怀义,你听着,下次再犯,决不轻饶。”说完,对着四个护卫招手,然后走出宫门。
围观的众官连忙走开,他们怕薛怀义拿他们出气。
薛怀义哪里还有找人出气的力量,他躺在地上已起不来了。
武承嗣忙走近前,叫道:“国公爷,怎么样?”
“抬……抬我……进……进宫……”薛怀义有气无力地道。
武承嗣指挥几个小和尚——薛怀义的随从,七手八脚地抬起薛怀义,向内宫走去。
武则天散朝后,回到后宫,还在休息,吃茶。
见人将薛怀义抬进来,大吃一惊,忙道:“这是怎么了?”
“禀皇上,国公爷让李昭德打了。”武承嗣答道。
武则天不再问。令将薛怀义放在床上,挥手遣走小和尚,又命人去传御医。
太监奉命去了。
武则天这才又问道:“李相为什么要打人呢?”她对薛怀义无法称呼,所以用了一个人字。
武承嗣只能据实奏禀,最后又加一句道:“李昭德不过是找碴罢了。”
武则天没说什么,令武承嗣退下去。
武则天看着薛怀义,她心中却有了许多想法。
薛怀义伤势确实不轻,脸肿得厉害,说话费力,眼睛已剩下一条缝。身上衣服没怎么破,皮肤如何?武则天没看。其实,遍身是伤,有的已连成片。这就是武林高手的高明之处,人已被打得不能动,衣服却未怎样破损。
御医来了,先检查伤情。待脱下薛怀义的衣服,武则天才看清了薛怀义身上的伤。
医生检查完伤,给伤者洗了伤口,敷上生肌止痛的药,又开了活血、生肌、长肉的药方。最后道:“禀皇上,薛将之伤,仅是肉皮之伤未伤筋骨,十天或多几天就会痊愈。”
御医走了。武则天令宫女为薛怀义煮参汤、银耳汤、燕窝汤或粥,以便调养他的身子。
入夜,薛怀义全身是伤,武则天也无可奈何。
两人并肩躺着。
薛怀义道:“我说,你是皇上,这个姓李的打了我,你得给我报仇。”
武则天道:“这事本就怨你。你不知道,骑马入宫,有违宫中禁律。他三番五次让你下马,你不听,这也是你的不对。你又出口骂他。李昭德占着理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轻饶他。”
“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才能解我心头恨。哎哟!哎哟!”薛怀义狠狠地道。他在李昭德及众大臣面前,未哼一声,未叫一声疼,他是怕人耻笑他,所以才装成一个硬汉子。此时,躺在武则天身边,哎哟地呻吟,呼疼,一是真疼,二是引起武则天对李昭德的愤恨。
这小子很有心计。
恨李昭德的岂止一个薛怀义。武承嗣也恨李昭德,恨得牙根痒痒。
是这么回事,武承嗣想当皇太子。他先暗示凤阁舍人张嘉福。张嘉福忙找个洛阳人王庆之。
王庆之见是往上爬的好机会,岂能错过,他找了几个无赖地痞,先晓以利害,然后,领着他们到宫门,声称有表上奏。
武则天召见。
王庆之奉上表章。
武则天一看,乃是请立武承嗣为皇太子的事。
武则天想也没想,当即道:“你下去吧,此事毋庸议。”
武则天不同意就算了,但王庆之往上爬的心太切,复又奏道:“陛下,立魏王为太子乃上合天意,下顺民心啊。”
武则天拉下脸道:“天意何在?民心又何在?汝可出证。”
王庆之跪爬半步,道:“禀陛下,彗星见于东方,东方象魏,此即天意。宫门外有数人代表黎庶请立魏王为太子,岂非民心所向。”
武则天不再与王庆之啰唆,她对王庆之的话不相信,所以她道:“下去吧!”
王庆之拍武承嗣心切。他仍跪着道:“陛下不答应臣代表黎庶之请,即长跪不起。”
他这是以长跪来威胁了。
武则天岂能吃这个,她怒道:“来人,将王庆之交讯。”
两个校尉走进殿,架起王庆之。
武则天道:“李相,汝去问个明白,然后据实回奏。”
李昭德即到司刑寺大堂。
王庆之被带上来了。
李昭德先没问,全将刑具摆上堂。
王庆之虽没受过刑,却听人说过刑具的厉害。所以他一见刑具就吓傻了。
李昭德大声喝道:“王庆之,从实招供,有一个虚字,有一句假话。”他又指着堂上摆着刑具道,“你看见了吧,我绝不轻饶。”
王庆之哪敢说假话,他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李昭德道:“无中生有,妄称天意,纠集无赖,假论百姓,先重责百杖,看再议。”
下面的衙役听了重责二字,怎敢徇私,况且王庆之本是无赖,没有打点,又怎肯徇私,实实在在地打王庆之。
还不到一百杖,王庆之已被打死了。
王庆之找来的人及在宫门外听信,他们也都想捞个一官半职的。
王庆之被押出来,到了司刑寺,他们又跟到司刑寺。
及王庆之被打死,李昭德将王庆之的尸体拖出去,他的目的是吓一吓那些盲从。因为他不想杀更多的人。
那些无赖在门口见王庆之出来了,却是被衙役拖出来的,而且是一具尸体。吓得一哄而散,跑得快,他们怕衙役们抓他们。
李昭德据实回奏。其后面又加了自己的一段话。大意是,如果武氏子孙当了皇上,有姑立庙的吗?如果说亲,还是自己的儿子亲,所以皇位应该传子孙。
武则天见了李昭德的表章,认为他说得对。
武承嗣知其事,所以恨李昭德。
因为对李昭德怀恨在心,所以薛怀义和武承嗣经常在武则天面前打小报告,为了让薛怀义晚上更卖力,武则天只好处罚了李昭德。
可是最近,武则天又开始觉得寂寞了,尤其是夜晚,更为难耐。
为什么?薛怀义已有多日不进宫了。
武则天没有派人去叫,因为她已对薛怀义不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