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感慨:快乐总是短暂的!在韩国夫人看来,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李治与韩国夫人幽会,全是在白昼进行,目的就是防备武皇后知晓,所以,他每日下朝后,直接就去找韩国夫人。
武皇后虽精明,由于她没有怀疑李治和韩国夫人会发生什么伤风败俗、违背伦理纲常的事,所以她没有想到采用什么措施。
每天,李治下了早朝,就去找韩国夫人取乐。由于他是皇上,他干这窃玉偷香之事,只背着武皇后一个人,至于宫女、太监等人,他用不着怕,也不用瞒着。反正那些知情的宫女、太监也不敢去告密,所以,李治是有恃无恐,大模大样地去私会。
这天活该他们倒霉。他刚走进李贤的寝殿,恰巧武皇后从这里出来。
武皇后看着李治的背影,心里纳闷,皇上这么早就退朝了?退朝以后,怎么不回我的寝宫?这是去哪里呢?那边没有妃嫔的寝宫啊!
她本是个多疑的人,遇到无法可解之事,怎能不弄个明白?她停止脚步,向李治的背影看着。见李治走进一所小院。“皇上去那里干什么?那里无人住哇!”武则天暗想,她的疑心更大了。她从花墙的孔中,向那里张望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李治出来了。他走出门,领着几个宫女、太监,奔皇后寝宫去了。
武皇后没有露面,她还要等一等,看一看,如果再无人出来,她就要去那院看一看,那个小院到底有什么古怪?皇上为什么去了那里?
半炷香时间过去,她看见韩国夫人与两个宫女走出来。三人直奔李贤的寝宫。此时,武皇后一切都明白了。此时的武皇后正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可是,她想了想,压住了心头怒火,返身走进李贤的寝殿。站到李贤的床前,逗弄李贤。
不多会儿韩国夫人走进来,两人互相招呼。
韩国夫人道:“我每天都要来看看贤儿,一天不来就想得慌。”
“姐姐,小妹谢谢你了,我每日忙于宫中事务,无暇顾及贤儿,多亏你常来照看。”武皇后平静得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坦然地、真诚地道。
“皇后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贤儿是我的外甥,我像疼亲生儿子一样疼他,也是正常的。”韩国夫人也若无其事地道。
“姐姐,我来已有一个时辰了,还有些事等着我处理,姐姐就在这里多等一会儿吧。”武则天道,她说完领着宫女走了。
李治到了皇后寝宫,没看见武皇后,他就走了。
更令武皇后生气的是,她回到寝宫没见着李治。她本就生着气,这样一来,气更大了。她在自己宫内生气,思考着该怎么对待李治和韩国夫人私通的事。
李治这头他惹不起。李治再无能,但是,他的地位好,是皇上,一句话就可将武皇后举上天——就像现在这样,同样,另一句话也可让她下地狱——就像王皇后那样。
对韩国夫人呢?能惹得起,但怎样对付呢?用什么办法呢?她却大费脑筋。
更让她生气的是,这天夜晚,李治没到皇后宫里来,让武皇后守了一夜空房。这可真是气上加气,火上烧油了。
这一夜她也没睡好。
第二天,武皇后所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了解李治昨夜歇在哪里。
皇宫内,皇后是第一主人,她要了解一件事易如反掌。
很快,她就弄明白了。原来,昨天有二十名新选的美女进宫,皇上看过后,看中了一个名叫李娟的年仅十五岁的姑娘。皇上昨夜就让李娟侍寝,今早已封李娟为宝林,仍住掖庭宫。
武则天听到了上述的禀报,心里又一气。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光生气是气不出办法来的,总得想法解决才是,所以她自己压下气,开始心情平静地想主意。
聪明人永远不办糊涂事,只想了一会儿,武皇后就想出一个一箭双雕、杀鸡吓猴的好主意来。
她立即命人去把韩国夫人请过来,两姐妹坐在那里吃点心、聊家常。
武皇后道:“姐姐,你进宫已有好久了,大概尚未见过我是怎样处置宫人的。今天请你来,开开眼界。”
韩国夫人不明白武皇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样药,她道:“处置宫人有什么好看的?”
“哈哈!”武皇后打着哈哈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就开一次眼界吧,看看你有什么新花样。当年在家时,你虽年龄不大,却很淘气。很会想一些花样玩儿。”韩国夫人笑着道。
“带李娟来!”武皇后命令道。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太监禀道:“禀报皇后娘娘,宝林李娟到了。”
“带进来!”武则天命令道。
有两个宫女走出去,随即带着一个姑娘走进来。
武皇后与韩国夫人一齐看那个叫李娟的宫女。
李娟个子中等,粉团般的脸,长眉细目,丹凤眼,樱桃口,元宝耳朵,秀发乌黑,脸上还现有稚气。
到了皇后面前,李娟倒地跪拜高呼千岁,可惜,这下子惹了大祸。因为她拜的是韩国夫人。
“你向谁叩拜?”武皇后轻声道,语气中不严厉,却显得柔。
“向皇后娘娘。”
“谁是皇后?”武皇后的语气仍如前,没有大声恫吓。
李娟年龄虽小,也很聪明。她立即明白了,这问话的一定是皇后了,她立即挪动膝盖,面向武皇后,并又叩头,并道:“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实不认识皇后娘娘。臣妾该死。”
“大胆的小蹄子,竟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今天不狠狠惩治你,你会反上天去。”武皇后一改面孔,撂下阴沉的脸,面现怒色,厉色骂道,又道:“去!快传慎刑监司赵田来,快!跑步去!”
韩国夫人本打算代李娟求情。可是,她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她深知自己的妹妹的脾气,是不会听劝的。但她不明的是,李娟本无罪,妹妹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呢?
赵田带着人,拿着竹杖、板子等刑具来了。叩见皇后。
武皇后命令道:“赵田,将这个李娟,先重打五十杖。”
李娟仍边用力叩头边哀求道:“皇后,皇后,李娟该死,李娟无知。请饶过这一回吧。皇后,皇后……”
两个拉她的太监已用力拉起李娟,拉向殿外。
随即,竹杖着肉声、哭叫声传向殿内。
赵田听武皇后命令中有一重字,他明白这个字的分量与含义,是不止五十的,以致死为目的。所以他在旁边监刑却不查数。而执行的太监则是听命于赵田的,只要赵田不查数,一定是打死为止。
李娟的哭叫声、哀求声,由强转弱,最后已无声息了。
赵田走过去,俯身,伸手试李娟的口鼻,已无呼吸之气。他走进殿内,道:“回禀皇后娘娘,刚打到五十杖,李娟已死。”
“扔到荒野去喂狗!”武皇后恶狠狠地道。
赵田答应着走了。
待赵田等人将李娟的尸体拖走。韩国夫人道:“二妹,李娟是怎样触犯了你,令你生这么大的气?”
“姐姐,你真的不知道吗?”武皇后扭头,看着韩国夫人的脸道。
“愚姐哪里知道。不过,听李娟说,她昨日方进宫啊!这么短的时间,她……”韩国夫人没有说下去,她不知怎样措辞。
“不错,我已知道她是昨天才进宫,可是,仅进宫一天一夜,就有了夺取皇后之位的坏心,时间久了,她将取我而代之。”武皇后道,语气冷冷的。
韩国夫人还是不明白,仅进宫一天的人,怎么会有夺皇后宝座之心呢?何况李娟年仅十五岁,是否有夺皇后位之心,还很难说。即使有这个心吧,又哪里有这个能力呢?即使有,也不能一天一夜就表现出来,而且即使有,也不会对人说,皇后又是怎样知道的呢?
武皇后又道:“姐姐。你也许要问,我为什么打死李娟?我是怎么知道她取代我而代之的?理由很简单,她进宫头一天,皇上就让她侍寝。凡是和我争夺皇上的人,我绝不轻饶,直到置她于死地。姐姐,你说,我该不该这样做?我绝不允许有人将皇上从我的身边夺走,无论她是什么人。”
韩国夫人听了上面的话,尤其是最后这两句,让她吃了一惊。怎么?难道我和皇上私会之事被她知道了?不能啊。难道侍奉我的宫女或皇上身边的人有人告密?不能啊。这些人不怕我,难道不怕皇上?不行!我得跟皇上把这事说明白。
她虽然想了这些,却又不能不说话了。再不说话,好像她是那个将皇上从皇后身边夺走的人。她镇定一下,道:“妹妹说得对。不过,愚姐估量,尚不会有那么大胆的人。”
“不!姐姐说错了。”武皇后脸上无一丝笑意,恶狠狠地说:“打死李娟就是给这样的人敲一下警钟,告诉她要迷途知返。”
说着,她又鼻哼了声:“否则的话,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皇上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染指。”
这些话等于当着秃子骂和尚,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韩国夫人就是再笨,这话还能听不出来?她怕了,她的耳边响起李娟的哀叫声与竹杖打在肉上的声音。她会打死我的,这个武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会打死我的,我该怎么办?韩国夫人的身子颤抖起来,身子似乎已坐不稳了,左右摇晃,她的灵魂出窍了……
韩国夫人的样子,武皇后已看在眼里,她知道姐姐这个样子是被吓的。既然如此,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希望她能迷途知返,以后不再与皇上私会。
韩国夫人被武皇后的话吓坏了。她连忙借口自己不舒服,让宫女扶回自己的寝宫,躺在床上仍战栗不已。
李治退朝了,又是与往常一样,去找韩国夫人作乐。可是,他却扑了个空。他听宫女说韩国夫人没来,他有些奇怪。以前,都是韩国夫人先到这里等他,今天为什么迟到了?一定有原因。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去仔细思考。他本是满心欢喜而来,现在美人不在,希望落空,心凉了,身子凉了。他不再犹豫,一转身出了屋,奔出院,向韩国夫人的寝殿奔去。
李治进了院,进了屋,对接驾的宫女说了句“起来吧”,然后几步急奔到韩国夫人床前,开口就问道:“怎么了?是病了吗?哪里不舒服?朕即传御医来诊视……”
一连串的问语,不容韩国夫人回答,但也可看出李治对韩国夫人的关心。
韩国夫人见李治对自己这样热情,心里一热一酸,泪已流下来了,听到皇上要传御医,立刻道:“皇上,不必传御医,臣妾没有病。”
“没病?”李治诧异地道,“那么是发生了什么事?”
韩国夫人本无病,此时见李治这样关心自己,恐惧之心减去了九成,只剩下一成了。她见皇上仍立在床前,自己坐起来,意思是让皇上坐下。
李治的心与韩国夫人相通,他见韩国夫人坐起来,即坐在床上,将韩国夫人搂在怀中,也不顾宫女在侧。
韩国夫人用手轻轻捏了李治的手一下,然后以嘴、眼示意。
李治明白了,摆手让宫女们退出去。
几个宫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又随手关严了门。
李治见屋内无人,即拥着韩国夫人求欢。此刻,韩国夫人早已将妹妹的话丢到九霄云外了,何况她也喜欢李治。
李治疲劳地躺在韩国夫人身边,他已忘了问韩国夫人为什么在床上躺着,为什么没有按时赴约。这些被舒坦与疲乏代替了。
过了一会儿。
韩国夫人道:“皇上,今天这是咱们俩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不可能了。”语调清丽,犹如鸟鸣;吐气如兰,赛同花香。
“为什么?”李治奇怪地问道,“卿家要走吗?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得罪你了吗?怎么会是最后一次?朕的打算是永远,永远,直到白头。”
“皇上,听臣妾慢慢告诉你。”韩国夫人将武皇后打死李娟,以及说的话,向李治细述一遍。
“李娟死得太可惜了。她是昨天才进宫的,她怎会认识皇后,还不懂宫中的礼节。再说为此小事,也不至于被打死啊!唉,白白搭了一条小命。李娟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唉,可惜了。”李治语气中是怜悯,却无一句责备武皇后的话。
韩国夫人道:“皇上英明,皇后不过是以李娟不认识她,不向她参拜为借口罢了。即使李娟礼节上不失信,她还会找出其他借口来惩罚李娟。她打死李娟是给我看的,是在向我示威,是在警告我。她对我说的话,已等于挑明了。只是不知道,她是怎样知道了我和皇上这事的?”
“不去管她。夫人,你放心好了,皇后再狠、再辣,她还不至于打死自己的亲姐姐吧?退一步,即使她有这个心,谅她也没这个胆,她不敢打死你,朕也决不允许她动你一根汗毛,放心,放心。咱们还是照样乐咱们的。不过,为了减少麻烦,还是背着她。今后,咱们不再去那里,我就到你的寝宫来,咱们就在这屋里寻欢乐。”李治满不在乎地道。他是皇上,除了天老爷,数他大,他怎会怕呢?
韩国夫人被武皇后吓了个半死。此时,有了李治壮胆又舍不得失去他,所以胆子也大起来了。她道:“皇上说得对,俗云,点灯,灯亮了,却照不见灯本身,此谓之灯下黑。我这里似乎不安全,外人也这样认为。其实,这里却更安全。”
这真让韩国夫人说对了。
第二天,武皇后派亲信宫女去李治与韩国夫人私会处去蹲坑,得到的回报是皇上去了,韩国夫人根本没去。
第三天,武皇后得到的回报是,那个小院已锁了院门,再无人问津。
武皇后暗自庆幸。这回她有了空闲,该对付与她作对或不睦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