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三年五月二十一日黎明时分,前日半夜下起的雨已经停了,武田军在总大将武田胜赖的率领下,按照事先军议决定的方针向连子川东岸预定区域移动,
除了留守鸢巢山砦守备的小山田昌行和高坂昌澄所部一千三百人,及守备长筱城的三枝守友七百军势,其余一万三千武田军共分四路进发:
右翼浅木附近部队,以“风”旗骑兵为主的三千军势。主将为马场美浓守信房,部将以下真田源太左卫门信纲,一条右卫门大夫信龙、冈部次郎右卫门正纲等;
中央下裾柳田附近部队,以“林”旗步兵为主的三千军势。主将内藤修理昌丰,部将以下武田逍遥轩信廉、原隼人佐、安中昌繁等;
左翼竹广附近部队,以“火”旗赤备为主三千军势。主将山县三郎兵卫昌景,部将以下武田左马助信丰、小山田右兵卫信茂、迹部大炊助胜资等;
而中央靠后的清井田原本阵,是“山”队的两千军势。总大将武田胜赖,部将以下武田上野介信友、武田兵库助信实、望月远江守信雅、土屋右卫门昌次等。
而本阵左右,各有一千军势充作预备队,前卫小幡上总介信贞,后卫穴山陆奥守信君。
武田一万三千主力自二十一日寅初进军,卯时三刻抵达预设阵地,但此时,武田军与织田德川联军的前哨战已在寅时三刻打响,最先作战的部队不是武田前锋军团,而是留守长筱和鸢巢山砦的武田守备军团,而攻击一方的,乃是织田军首席大将柴田修理亮胜家亲率的三千五百军势!
在二十日午前,织田军本阵中召开了最后一次评定,被送往三河养伤的德川重臣酒井左卫门尉忠次委托挚友内藤四郎左卫门正成在会议上提出了夜袭武田军、截断武田后路的提议。
“内藤正成?没听说过德川家还有这号人物啊?”
“噢,对了,好象是三方原一战时,被武田军撵得连鞋子都跑丢了的男人啊,哈哈……”
“不会是昨天又被人撵得连档布都掉了,想借我军去报仇吧,啊哈哈哈……”
一向看不起德川家臣的织田众将肆意取笑着内藤正成,而年近五十的内藤正成胀红了年,强忍住满腔的羞怒,正色向居中高卧的天下最强大的织田家当主织田信长进言道:
“信玄留下的武田军其实力再怎么高估也不过分,我军即将与武田军作战,必须尽一切力量创造制胜先机。忍者回报,明天武田将会出动主力前来迎战,我军如果能派出支队乘隙突袭武田军后路,烧毁他们的粮草辎重,并做出断绝甲信山道的姿态,知晓后路被断截的武田军一定无心作战,我军定可轻易获胜!”
“愚蠢!”一直侧卧在军塌上的信长穿着月白小袖,漫不经心得呵斥着内藤正成,“你怎能肯定武田一定会在明日出兵?如果武田不动的话,突袭部队岂非将全军尽没?即使武田出动,从时间上判断,长筱城也将在今日失守,到时你想象武田胜赖一样在长筱城下滞留上数十天吗!”说道最后,信长已是满面骄横狂妄之色,“你以为凭你这种笨蛋随便胡言乱语就能打赢战争吗?退下!”
“在下从不胡言乱语,如果长筱城真为武田军所夺的话,我军更须马上将其夺回,否则武田一旦战事不利退而坚守,这场战役的胜负便未可知了……”内藤正成焦急地争辩着,但信长已然恼怒,严厉的喝道,“够了,将他逐出去!”
看着不甘心的内藤正成被帐下武士拉扯出去,信长兀自余怒未歇,转而向德川家康呵斥到:
“家康殿下,这样的废物你还要将他留在军中吗?快让他回冈崎待着去!”
“是。”在一众德川家臣的屈辱愤懑的目光中,家康恭敬地低下头,细长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寒光。
于是,被信长公驱逐的内藤正成在织田、德川众将士的注视下,羞辱地赶回冈崎去了,但次日清晨,理应待在冈崎闭门思过的内藤正成,却率领着五百德川军,引领着三千织田军最精锐的柴田队,从丰川东侧的秘密山道,绕到长筱城西南的松山后隐蔽下来。
此刻,天色未亮,但为了不引起武田军的注意,一路上照明使用的火把已被全部熄灭,三千五百大军只等枯坐在泥水之中,啃着冰冷的饭团 ,恢复体力。
“柴田大人,再往前方三里,就是长筱城了,忍者回报,长筱已被武田军攻克,现在有武田将领三枝守友七百守备;而北面翻过菅沼山就是武田辎重所在的鸢巢山砦,约有一千余兵力。”乘着士兵休息的空隙,浑身如同从泥塘中爬出的内藤正成向织田军大将柴田修理亮胜家汇报最新的军情。
“长筱是嘛……”拥有火焰般络腮胡须的柴田胜家头着兜形铠、身穿南蛮具胴,但班驳的泥水却使得他的大将威仪难以凸现。虽然出兵前内藤正成向他进言最好轻装前进却遭其拒绝,结果连夜的湿滑山路使得柴田胜家也狼狈不堪,心中不禁隐隐羡慕起同样狼狈却仅着轻便具胴的内藤正成起来。
“七百军势啊……”此刻,柴田胜家口中反复沉吟着,最坏的情况已经出现了,拥有河川天险的坚城长筱已经失守,由七百武田军势守备,如果采用正攻法的话,纵然己方四千五百军昼夜不停地攻打,没有一两天也难以攻克,但己军哪有这许多时间耽搁。实际上,只要长筱拖延住自己一两个时辰,从前线驰回的武田骑兵就会将己方碾成碎片!至于仅以简单木栅土墙构成的鸢巢山砦,虽然兵力过千,但武勇过人的柴田胜家却并不放在眼中。
仅仅攻克鸢巢山砦、焚毁武田辎重虽然重要,但尚有长筱在手的武田军仍有回寰的余地,反是暴露了目标的织田-德川支队势难逃过闻讯回援的武田军围歼,一反一复,织田、德川军反而得不偿失。
内藤正成也明白柴田胜家的困绕所在,可自己却也苦无良策。
“我有一计。”看出两位主将苦恼的德川一门众深沟松平家当主三河长泽城主松平主殿助伊忠献上一策,“佯攻鸢巢山砦,引诱长筱守军来援,乘虚攻下长筱!”
内藤、柴田两人深以为然,经过一番计议,由德川家本多丹后守广孝带一百军士引路,柴田修理的两千织田军为主力,攻打鸢巢山砦,务必给武田守军施加适当压力,引诱其向长筱求援;内藤正成率领四百德川军和六百织田军,潜伏在长筱城东侧,一待长筱守军出城后立刻攻城,而松平主殿助伊忠则辅助柴田军将领福富平左卫门贞次率领剩余的四百织田军在半路伏击支援的长筱守军。三军分头进攻,务必在午前消灭武田守军!
清晨,寅末时分,天色微亮,依水而筑的长筱城逐渐由沉寂而喧闹起来,刚刚结束的长达半月的攻城苦战,使得城池已是满目创痍,各道的城郭墙垣破损不堪,城池东面的大手门上高悬着前城主奥平贞昌以下十多颗人头,但昨日还在拼死攻城的武田士兵熟视无睹,从敞开的正门下进进出出,搬运物资,已经开始转为守城一方,着手修缮起城池来。
突然,长筱城东北鸢巢山方向升起一阵冲天的黑烟,“不好!鸢巢山砦告急!”城头的守备兵惊慌地大声喊道。
城中顿时骚动起来,不一会儿,大开的大手门中,冲出一位兜形铠的骑马大将,身后鱼贯而出四五百军势,从军旗看是长筱守将三枝守友亲自带队,向鸢巢山急援而去。
“竟然还有五十多人的骑兵!”埋伏在城门东侧山坡后的内藤正成暗暗吃惊,武田竟然如此看重长筱的守卫,竟将宝贵的骑兵放在后方闲置。幸好安排了松平伊忠大人在山脚林地间伏击武田军,否则如果在长筱城外的开阔地正面交手,仅仅大将才拥有马匹的织田德川军如何能抵挡武田铁骑的突击?
不一会儿,鸢巢山脚下响起了密集的喊杀声和惊慌失措的人叫马嘶,虽然隔得距离较远,但依稀可以听出惊慌失措的甲斐口音。
“伊忠大人已经得手了。”解除后顾之忧的内藤正成看到长筱士兵正在清理堆积在城外的物资设备,运回城中准备防守,立刻抓住有利战机:“生起三堆火,向柴田军发出信号;我军全军攻击,目标,长筱城!”
原本寂静的山坡后发出震天的呐喊声,数百德川、织田将士如下山猛虎般扑向单薄的长筱城外郭,措不及防的武田军根本没有准备,大敞的城门被运送物资的车辆所阻碍,根本无法关上,被织田军一下突入进去。
“奥平队,突击!”冲在所有人之前的是双目含泪的奥平美作守贞能,他是长筱城主贞昌的嫡子,作为人质长住冈崎,此刻和族人奥平监物贞胜带领一百五十奥平军,第一个冲入长筱城门,进入瓢丸。
“旗本天野西次郎一番枪建功!”来自三河的德川嫡系也不示弱,有名的骁勇旗本一马当先,冲入城池后,最先刺倒一名仓皇逃跑的武田士兵。
不甘倒地的武田士兵口中无力地嗫嚅几下,竟依稀是三河口音。
“火?”听出倒下的士兵最后的遗言,天野西次郎疑惑地暂勒住马,环顾瓢丸四周,原本只有三十步方圆的瓢丸被装满辎重的车辆和越聚越多的德川、织田士兵挤得满满的,十多名垂头丧气的武田俘虏被押送往城外处理。
“等一下,” 天野西次郎喊住一名被押送的武田俘虏,“你是什幺地方人?”
“三河友川寄苜村,大人,我是德川的士兵啊,前天才被俘虏的!”如获救星的武田士兵操着一口浓重的三河土音向天野哀求着。
“不好!”脑中危机的念头一闪,天野西次郎终于看穿敌人的诡谋,但为时已晚。
数不清的火箭从三之丸的城墙上向瓢丸倾泻着,立刻引然了四处堆放的辎重车辆。这些被武田军故意遗弃的物资大多数都是木材稻草等物,加上早先武田军就已在这些辎重上浇了火油,立刻,冲天的大火笼罩着整个瓢丸。
“快点冲出去!”身处城门附近的天野西次郎仅来得及大喊一声,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就拍马冲向城门,适才将城门堵塞的辎重车辆此刻也引起熊熊大火,再稍稍迟疑的话,火势就会将城门封住!
仗着快马,天野西次郎仅仅被烟火熏得双目流泪,就毫发无伤的冲出城门,来到城外安全之地,但进城的四百多德川、织田兵士如他般幸运的不过寥寥数十人,而且许多都被烧伤,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号着,已然丧失战斗能力。而包括奥平美作守在内的三百多兵将,被永远留在城中的火场之中。
“可恶的武田,竟然如此狠毒!”看着城中冲天的烈焰,听着不绝于耳的士兵们的惨叫,迎面吹来的热风中甚至可以闻到人肉的焦臭,一下就损失了近四成兵力的内藤正成睚眦具裂,恶毒地咒骂着。
但身为大将的他不得不安抚被这烈焰屠场所镇惊的士兵们,一边收容败兵,重新整顿兵力配置,将本阵移到长筱城外两里处的小土坡上,以防武田军乘乱进攻。
果然,内藤军的阵形还未重新布置完成,从长筱城北侧绕过来一队两百人左右的武田步兵,向己方杀来。
“区区两百士兵,竟敢攻击我军本队!”在武田军中,向来流传着两个甲信兵可以打败三个三河兵,而三个甲信兵士,则能打败两倍于己的织田士兵的传闻。这种流言,在德川、织田的军中也有流传,虽然重臣大将都将这些流言斥为无稽之谈,动摇军心的谣言而加以禁止。但此刻看见区区两百武田军竟向六百之众的德川织田军主动挑衅,令得德川织田的将领都不由想起这条流言,纷纷向内藤请战。
“如果能在野战中消灭这两百武田军,接下来的攻城武田将不会再有太大的抵抗。”仍然没有放弃单独攻克长筱的内藤正成批准了织田将领古田孙介的请战要求,三百织田军开始呐喊着杀向两百武田军。
双方都是小跑着前进,不一会儿,原本间隔五百多步距离的两军只隔不足百步,一直突进的武田军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当轰鸣的铁炮声盖过战场的喊杀之声,内藤正成不禁脸色大变。
队形呈锋矢形状的武田军,其最前端的锋矢外围竟是持铁炮的步兵,他们或蹲或站,一排排呼啸的枪弹射向织田军中,尚未等敌接近,就给以织田军以巨大的威慑和有效的杀伤。等到织田军冒着致命的弹雨接近武田队时,锋矢尖端当先冲出一员大将,身后紧跟一排排持枪挥刀的将士,一口气杀入织田军中央,而铁炮队又开始对织田两翼施加打击。
“敌将已被我甘利藤蔵昌忠讨死!”乱军中,武田大将甘利藤蔵用枪尖将古田孙介的人头高高挑起。前日与饭富信昌比试铁炮,信昌的最后一枪虽然是贴着他的胸口开火,但火yao量只有平时的六分之一,铅丸只是擦着皮肉而过,并无大碍。经此一枪,他不但不嫉恨将自己击倒的信昌,反而敬佩有加。此刻,他指挥着铁炮队和步兵,按照信昌布置的战法,突进织田队中央,将敌方大将斩首。
失去统率的织田军开始撤退,但是武田军的追赶比织田军的撤退更加来的迅速,负责断后的五十人眨眼间被消灭,根本阻挡不住蜂拥而来的武田军。整支部队开始动摇,离队兵士遭武田军的杀戮,负伤士兵与脚力弱的也被追杀。
“竟有如此丑态!”三百织田军竟被两百武田军打成如此惨状,一向看不起骄横的织田兵将的三河武士紧张之余也不禁内心欣喜。
但很快,武田军似乎认定织田军没有反抗的意志,便挟带胜利的余威追击德川本队。而被追击的织田军依然无法重整阵容来迎敌,士兵为了减轻负荷,卸盔弃甲,甚至有人弃枪而逃,旌旗也散乱一地。
“让开中间大路,我们从两侧包抄敌人!”看出武田军的策略是驱赶织田败兵冲垮德川本队阵脚,内藤正成沉稳地吩咐部下让开中央大道让溃军通过。正在内藤指挥部下转换阵形之时,后方传来动地的军队行进声。
“是松平伊忠大人的军队!”远远看见是己军旗号,内藤一直紧绷的脸顿时舒展开来,但不一会儿,他的面色比先前更加难看。
因为打着松平旗号的只是不足百人的溃兵,紧跟其后的,是紧紧追击的武田骑兵。
竟然是前去救援鸢巢山砦的三枝守友队!
内藤正成做梦也没想到,己军的行动早被武田布置在长筱周围的忍者严密的监视着,当三枝守友通过松平伊忠的伏击阵地时,他先用三百步兵充当诱饵,并派一百步兵从两翼的密林后包抄,一举将松平队从山林间驱赶到山下的空地中,早就严阵以待的武田骑兵趁势来回冲杀,守友三弟三枝甚太郎守光将松平伊忠斩首,松平队立刻败亡,残兵被守友驱赶着向内藤队逃来。
看见己方部队接二连三地败北,内藤队士气大挫,甘利队铁炮又再度响起,内藤队中立刻倒下十多人,而武田枪兵乘势进攻,内藤队阵容一片混乱!
“坚持住!柴田大人已经攻克了敌人的营垒,现在正在赶来支持!德川家的将士们,不要侮辱三河武士的光荣啊!”
内藤声嘶力竭地嘶喊着,纠结的面部透露出绝望中的疯狂,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驱使兵士回身作战。如果是在正常状况下,训练有素的德川精锐还可能重整阵脚,但此刻,百步之外,三十多挺铁炮不停地向密集的人群开火,每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立刻会倒下一排试图冲锋上前的英勇战士,偶尔有一些人幸运地冲过武田铁炮队的死亡弹幕,但面对
以逸待劳的武田兵士密集的枪阵,即使再勇毅无畏之人也会泛起无力的念头。
而织田军平日为消除士兵对武田骑兵的畏惧,在军中向士兵反复灌输铁炮众的威力的后果,此刻反而成为内藤队彻底败亡的最致命原因。
“见鬼!我可不想把性命不明不白地丢在三河这鬼地方!”从尾张、美浓、甚至大和、近畿一带征召来的织田士兵丝毫没有为德川家效死力的念头。如果战况有利,他们自然士气如虹地一拥而上去争夺敌人的首级;但此刻,在前有鬼魅般可怖地铁炮射击、枪阵逼近,后方又出现了敌人的伏兵,身边耳畔不时响起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同伴痛苦的呻吟的状况下,没有直辖大将统领的织田士兵士气立刻崩溃,丝毫不理会内藤的命令。
三枝守友带领骑马武士在溃军中肆意穿插,每当马上的骑士大喝地挥动手中的刀枪,
便会有一名德川或织田的军士惨叫着倒地,
“挡住!敌人只有四十骑,长枪队上前!“内藤正成敏锐地观察出三枝队的致命弱点:兵力不足!虽然顺利消灭了松平伊忠的四百伏兵,但武田军也损失近两百人,骑马队更只剩下四十三骑,如果德川军能够沉稳应对,排开枪阵的话,三枝守友也无力发动强攻。
但战役在这一瞬间决定了胜负。
松松垮垮逃回内藤本阵织田残兵将原本阵容整齐的德川枪队冲散了,三枝守友乘势冲入乱军中。
“当我者死!”三枝守友狂喝着挑死两三名试图拦截的德川士兵,并将一个低级的武士用朱枪穿胸刺过,高高挑起,哈哈狂笑:“胆敢阻拦我军铁骑的下场就是这样!”
三枝守友残忍的杀戮之举大大打击了内藤队的士气,而随后冲入武田骑兵更加剧了内藤队后翼的混乱。
“我军败了!快逃啊!”冲入内藤本阵的织田溃军惶惶惊叫,将不安的情绪传染给每一个人。
“住……”德川军负责军纪的军目付试图阻止这些逃兵涣散军心,但两三名织田溃兵却绕到他身后,猛地割下他的脑袋。
“不好了,织田的人将松平广益大人杀了!”三枝守友安排混入织田溃兵中的武田忍者四处暗杀着德川、织田的将领,“不对,是德川的恶贼,他们刺伤了户田半平重大人!”
混乱中,织田军和德川军在武田忍者的煽动下都惶恐不安,生怕适才身边还并肩作战的友军在自己转身时会从背后割下自己的脑袋,一些情绪过分紧张的士兵更是胡乱挥动兵器,造成身边的人员受伤,更加重了军容的混乱。
“镇静!镇静!全部站在原地不许乱动,各部队长清点本队士兵,找出奸细!”内藤正成试图稳住军心。
可一旦确定战败时,就会混乱到无法收拾,这便是当时战争的特征。
肯为德川家牺牲生命的三河武士是有限的,大部分士兵都是为了这场战役而被征调前来的农民。一旦战败,若不及早逃回家去,将会遭到杀身之祸。至于织田军更没有丝毫的理由为德川武将效忠。
“为什幺要将我军的宝贵战力为德川而消耗?”织田家中普遍存在对到三河为德川打仗的抵触情绪,重臣们更倾向于乘武田全力向南之时,将武田插在东美浓的前哨据点岩村城拔掉。重臣们的言谈举止影响到下级武士和足轻,织田军都不想白白死在这异乡山岭之中。
因此,当三枝队和甘利队同时发动总攻,织田军神经上的最后一根钢线也绷断了,内藤正成的任何指挥都不再生效,所有士卒都作鸟兽散,四处逃窜。
一切都完了!看着彻底溃乱的军势,内藤正成纵有回天之力也无法拯救当前的败局,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喜多二,”内藤吩咐近侍,“等一下麻烦你帮我介错。”他万念具灰,已经准备切腹尽忠。
“正成大人,内藤正成大人何在?”可以听到有人在喊叫。
内藤正成循声望去,赶来的是部将大久保五郎兵卫。
“正成大人,请把您的铠甲给我,由属下为替身,请急速离此!”
大久保五郎兵卫靠过马来,向正成央求着。
“三河武士,战败当为主上尽忠,我身为大将,怎能临阵脱逃!”内藤似乎感到被侮辱了,脸色涨红。
“大人,只有活着才能效忠主公啊!来日方长,请快摘下头盔!”敌兵越聚越多,大久保连声催促。
“大人,别犹豫了!”身侧的亲卫不待正成反应,着手解开正成头盔甲胄,交给大久保五郎兵卫。内藤如同木人一般,任凭属下摆弄,只是眼角沁出泪水,心中感到仿佛被取下首级般的悲哀。
内藤正成在亲卫的护送下远离之后,大久保五郎兵卫策马加鞭飞快地向鸢巢山奔驰,他也不愿就此白白牺牲,但武田军看到大久保五郎兵卫所打的内藤正成旗号,立即乱箭射去。马为箭伤,大久保五郎兵卫弃马拔刀,十多名近侍立刻将他紧紧围在身后,这模样看起来,就好象近卫将在保护大将一般。
“内藤正成在那里!”
武田军一起向着大久保五郎兵卫杀了过去。除了大久保五郎兵卫之外,尚有十名武士与武田的兵士交战,不一会儿工夫,大久保五郎兵卫等十多名武士都阵亡了。
“三枝大人部下三枝源左卫门守义取下内藤正成公的首级。”
这一句叫喊声传递武田军每一个角落。
德川军最后的有组织抵抗终于瓦解。
一路溃败的德川军,退到鸢巢山脚下,方才稍稍稳住阵脚,他们寄希望于拥有两千大军的柴田军能救援他们。死命逃亡的军兵,表情痴呆,只顾着保全自己的性命,完全是被驱赶而逃到这里的,当他们清醒时,有的人发现连手上的武器都没有了。
三枝守友在前进到能望见鸢巢山主峰的地方停下兵来,因为从那儿过去,是属于高坂昌澄的作战范围,如果再前进的话就有抢夺僚友功绩之嫌。虽然刚才检验首级,二弟拿下的内藤首级只是替身武士,但忍者回报,昌澄那小子也没有能拿下柴田的首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