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统领大军出阵长筱期间,信廉一如以往,将军务交给部将处理,自己潜心吟诗绘画;但静极生动,偶尔,信廉会只带少数随从,突然外出游玩。出入敌人疆界,随时可能遭受袭击。家臣们非常担心,他却满不在乎地任意骑马出游,赏玩雨景。
下午申初时分,细雨渐歇,信廉又从营区内出来,驱马前往筱野场南方的吹伊山踏青。家臣们紧张万分,一面带领侍从随后跟去,一面在心中暗叹。如果是在领内,还可以理解主公是在领略甲信风光或是在体察民情,但是,这种在大战将临,却将敌方疆界视若无人之境的做法,直叫家臣们百思不解。
家臣们对主公的心思行为难以理解,但信廉此刻却没有心情顾及到家臣的想法,纵马如飞的他在山泽林地间御风奔驰,但清冷的寒风却吹不去信廉心头的郁悒。
原以为在兄长逝去后,自己出家入道,改名信纲,可以让自己忘怀俗事,但家族的重担令自己想躲已躲不掉啊!先是在四郎的恳请下,镇守至高远城、负起远江第一线防守的任务,现在又随军对阵织田德川,看来逍遥轩的法名实在是难符其名啊!
当然心烦的还不仅仅这些,作为武田一门最后的尊长,自己实在是无法舍弃父兄一手开拓的基业啊!为了将原本只是甲斐乡舍武士的武田家变成战国首屈一指的大名,父亲被儿子放逐、信繁兄长舍身战死,就连大哥晴信也积劳成疾、英年早逝!现在武田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己究竟该如何去做?
想到这里,信廉不紧用手捏了捏插在腰间的信札,适才谱代老臣马场、山县、内藤联名写来的书信,语意含糊的邀请自己到吹伊山南麓一叙。何等要事,需要三老在大战来临前如此相邀?难道是希望自己劝说四郎吗?
这是不可能的!信廉无奈地逸出一丝苦笑。
昨夜在四郎与七重臣的密议再度不欢而散后,信廉曾秘密地拜见胜赖,一向寡语少言但感情甚笃的叔侄间暴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实际上,虽说是争论,其实从头至尾都是满腹酸苦的胜赖将郁积多年的苦楚一股脑儿向信廉倾泄,而信廉只能在一边静静坐听!
“究竟有没有人还将我四郎胜赖作为武田家统帅!”胜赖的置疑如烈火疾风般狂烈。
他的疑问自是有由来的。
武田家的法定继承人是太郎义信,当义信死后,二男信亲是瞎子,三男信之早死,四男胜赖成为第一嗣子,但家族当主却由胜赖之子竹丸信胜继承,只是在信胜元服之前由胜赖做为摄军代理军国家务。
身份的敏感性,自然令胜赖对谱代重臣总是反对自己的行动而感到非理智性的恼火,但信廉知道,胜赖的心魔还不仅仅于此。
武田太郎义信,海野二郎信亲,西保三郎信之,诹访四郎胜赖,仁科五郎盛信,葛山六郎信贞,安田大膳信清。兄长信玄这几个儿子中,只有胜赖没有武田一族世代相传的“信”字。
这才是四郎的心魔所在!胜赖总是认为,当初父亲在迎娶母亲湖衣姬时,武田家臣特别是家老们就强烈反对!认为她是敌人的女儿,会对武田家不利,强烈要求将她送回诹访。等胜赖出生时,家臣们更是看不起这个敌人女儿的儿子,认为他是武田家的祸根,所以胜赖自幼便改姓继承信浓诹访一族,直到确定其为继承人后,才回复武田姓氏。
由于本身是出自信浓诹访氏,属于信浓系,他一即位就和武田老臣所代表的甲斐系从心理上互相产生距离;而从胜赖年轻时代就随侍身侧的信浓系,如迹部胜资、长坂钓闲等,也想借胜赖来抬头,家中对立局面就造成了。
其次是御亲类众的不支持,甚至可以说是拆台。信廉自己清楚,在武田一门众里,真正说的上是全心全意支持胜赖的恐怕只有同样出自信浓的胜赖五弟仁科盛信了,其它的如自己,虽然当初一力支持胜赖继承家业,但此后都处于旁观者的态度,其余族人如武田信丰等人也是置身事外;而木曾义昌、小山田信茂则是墙头草,作为兄长女婿的穴山信君更是对武田家督一位一直心存觊觎。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确立胜赖在家中的威信和威望,其结果就是高天神攻略和此次与织田德川的合战。胜赖似乎认为,只要自己立下连父亲都没有完成的伟大战功,自己就能摆脱家中重臣族人的置疑轻视。第一次高天神攻略,胜赖成功地夺取兄长毕生都未攻克的远江坚城,初步确立了自己在家中的威信。如果此次再击败武田上京之路的最大敌手织田军主力,那么家中对胜赖的反对和置疑之声自然会销声匿迹。反之,如果胜赖未与敌军一战就撤回甲信,难免会落下“畏敌如虎”的懦名,这是胜赖无论如何都难以忍受的!
而且,除了胜赖自身的主观心理,武田家的实际状况也是胜赖出兵的理由!
“父亲临终前虽遗言‘休养生息’,但武田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没有办法在静待下去了!”胜赖慷慨激昂的陈述着。
国家存亡的经济命脉是农业,武田家也不例外,但仅依靠甲信的土地,一旦武田家出兵作战,势必严重影响领地的农业收成,所以武田家的经济在信玄年代是以强大的金矿产业所维持。
武田家遍地金山,这样说的确是夸张了,但武田领内东山梨郡的黑川金山、西八代郡的中山金山,黑桂山、保山、雨畑山等等,都是以盛产金银而闻名,强大的武田军队,也是依靠甲信的金山才得以组成的。但是在永禄年间,甲信金矿已经逐渐枯竭,倍感经济压力的信玄只得火速出兵富饶的骏河,并夺得安倍金山。实际上,现在武田家的经济支柱已经从甲信变成骏河了,骏府的商业、安倍的金矿以及骏河湾的渔业,已经是撑起武田家大半边天了,而要确保经济的恢复,必然就要保证骏河的安全。
信玄遗言“休养生息”,指得就是要利用刚刚吞并的骏河、远江的经济资源,整顿军备,积蓄实力。
但要想“休生养息”,首先必须保护好作为武田家新的经济中心的骏河不受敌方威胁,所以胜赖先出兵远江,夺得坚城高天神城,确保了骏河的安全;而现在,消灭了浅井、朝仓,压制住本愿寺和伊势豪强的织田势力不断膨胀,武田家和织田家在经济军事的总体力量对比上已经大大落后,如果织田再以目前的速度不断扩张下去,时间拖的越久,武田家越不利。所以武田只得主动出兵攻略扩张,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拉下太多。此次武田军出阵,对外虽说目的是上洛,实际上只不过在于夺取奥三河,蚕食德川家的领地,扩充自身实力。
而这次出兵,武田军动员了御卿类众、谱代家老众、先方众(上野、信浓、骏河、三河的国众)、国众(甲斐国众),合计一万五千大军,为此已免除了领内数额巨大的年贡,如果此次出兵再没有实质战果的话,那么纵然依靠领内的金矿可以辛苦捱过这一年,武田家也会元气大伤,与织田家的差距会更加拉大!
既然坐守领内势必会被织田家最终压倒,倒不如乘现在双方实力还相差不大,就此一搏!胜赖的理由也是令信廉难以反驳。
但这一切,都是在此仗获胜的情况下预计的,武田军在信玄时代一向是“未算胜,先虑败”,做好最坏的打算,但现下信廉却没有追问一旦战败会如何是好,胜赖也没说。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武田家根本输不起这一战!
不是胜,就是死!再没有第三条路好走!
“砰!”“砰!”
稀疏的铁炮轰鸣声从远处的山林间传出来,受惊的战马被信廉猛地勒住,人立回踏下不甘地嘶鸣着,而一路跟随的家臣急忙纵马挡在主公的身前,小心戒备。
是织田军吗?信廉不解地微皱眉头,但马上,从前方山林间冲出的七八骑武田骑兵让他放下心来。
“前面的是源太左卫门大人吗?”信廉的家臣堀无手右卫门远远就看见来骑,松下一口气,迎了上去,来骑也减缓下来,和堀右卫门交谈几句,当先一员将领和堀右卫门一起来到信廉的马前。
“真田源太左卫门信纲参见信纲大人。”来者是已故武田重臣“攻击弹正”真田一德斋幸隆的嫡子真田信纲,现已继承真田一族家督,现为小县郡松尾城主,和二弟真田兵部丞昌辉以武勇闻名家中,此次出兵,兄弟二人均在马场信春大人麾下效力。
“是源太左卫门啊!信春大人呢?”信廉回复波澜不惊的平淡表情,淡淡询问邀约自己出来的马场等重臣的踪影。
“信春大人现在和昌景大人、修理大人等均在前方林中观看新任铁炮大将开云大人训练铁炮众,开云大人请来了七名根来众,正在教导我军使用昨天缴获自德川的国友铁炮。”
“哦?”信廉总算提起了点兴趣,虽然他对短短半日内,武田军铁炮众战力能否得到提升存在怀疑,但见识一下被马场等重臣极为重视的织田军的秘密武器国友铁炮的威力,对明天的对战总是有好处的。
有真田信纲在前方引路,信廉一行人穿过稀疏的山林,来到吹伊山南麓的坡地上。
只见宽广的谷地间,数目多达五六百人的武田铁炮众正排成两列战行,轮番向对山的坡壁进行射击,呼啸的枪弹将山壁打得啪啪做响,不时有被打折的树枝掉落下来,原本葱郁的山林已被摧残地零落不堪。
“何来如此多懂得操控铁炮的士兵?”原本武田军中懂得使用铁炮的士兵只五百余人,而眼前的兵士多达六百,但一名熟练的铁炮兵士训练出来可是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啊,信昌有何法门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多训练出百名铁炮兵士?
“信廉公忘记了昨日俘虏的德川军士?三河兵士中会使用铁炮的不在少数,开云那小子挑选了一百多人加入我军。”迎接上来的内藤修理含笑解释,战国时期,俘虏的敌方士兵经过改编加入补充己军是军中常识,但信廉没有想到德川的兵士中竟有如此多的懂得铁炮射击,现在看这五六百挺铁炮构成的火力确实非常凶猛,如果正面对敌确实能造成敌人的大量伤亡,可武田军仅六百挺铁炮就如此厉害,拥有三千挺铁炮以上的织田军岂非更难对付?
想到这些,信廉的心情不由变得糟糕起来,连山下指导武田铁炮众的根来众的事都忘记询问了。
但等来到设在山坡上的武田阵幕,信廉不由被阵幕中蹿动的人头吓了一跳。
朝比奈骏河守信置、油川左马助顕重、甘利乡左卫门信康、安中左近大夫景繁、一条右卫门大夫信龙、冈部次郎右卫门正纲、小幡上总介信贞……武田家中知名将领大多汇聚其间,不过十步方圆的阵幕中竟挤下了三十多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被马场信春引到中央主座的信廉满面疑问,三大老臣含糊不清地把自己邀来此处,却又安排了如此多的家中重将,信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众将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在三老臣身上,众人注视中,山县昌景硬着头皮上前答道:
“我等在商议兵谏一事。“
“兵谏?”一瞬间,信廉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也似乎凝固起来。
“是的,兵谏。在下觉得,胜赖公不听忠言,不顾天时地理和敌我虚实,强硬要与织田三万大军正面对战,实在是无谋之极,武田一门会因此灭亡!我等身负主公重托,誓死护卫武田一族,只得暂时取消胜赖公兵权,等此战之后再奉还请罪!”既然话已挑出,山县昌景倒也干脆得将所有事情一并托出。
“尔等都是赞同昌景之言?”信廉无助地扫视着众将,但看见众将都不安地低下头去,信廉心中顿时冰凉如水。
这些都是武田军中绝对的主力,难道军心已不堪到如此地步吗?
场面中顿时难堪地沉寂下来,看着与先主公面目酷似的信廉满面痛苦失望之色,三老臣也痛苦地低下头,一些将领还露出犹豫之色。
“胜赖公勇而无谋,刚愎自用,我等只是希望胜赖公能及时醒悟,决无贰心!请信纲公明鉴。”看着场面逐渐失控,原本不想出面的饭富信昌不得不出言。
“你究竟是何人,如此煽动重臣谋叛?”信廉终于对信昌的身份产生怀疑,厉声喝问。娴熟的铁炮技艺、媲美赤备的骑术武艺、惊人的判断力和谋略,即使是将中名将也少有人能及,再加上的能够秘密调动根来众,现在又煽动忠心耿耿的谱代老臣们意图谋叛,如此非凡的人才怎会是无名之辈!
信昌微吃一惊,但也明白自己如此显眼的表现却来历不明,怎会不惹人疑心?稍稍犹豫,他翻身蹲跪在信廉身前,昂首骄傲地高声答道:
“在下甲斐巨摩郡天泽寺僧侣开云,出家前俗名饭富虎二信昌,故饭富兵部少辅虎昌公,正是先父!”
一席话,除事先知晓的山县昌景和马场信春两人,在场众将无不色变!就连信廉也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信昌,但当记忆中的那张威风凛凛的苍老面孔和眼前年青却骄傲的脸庞逐渐重合在一起时,再看看颌首示意的山县、马场二人,心中的疑惑逐渐淡去。
……原来是饭富兵部的孩子啊……
众将的面色也渐渐缓和下来。在场的众将,年长的都是饭富兵部当年的袍泽战友,年轻一辈也是听着“甲斐猛虎”的威名长大的,对赤备的缔造者饭富兵部的景仰并不是十年前的武田家中发生的那段不幸所能抹灭的,实际上,武田家私下素来视一力承担罪责的饭富兵部为真正忠义的武士,现在听说来历可疑的开云和尚竟然是饭富兵部兵部之子,心中无不感到一阵欣慰。
“当真是将门虎子啊!”
“是啊,兵部大人后继有人啦,真是苍天庇佑啊!”
私下中,众将略显骚动,窃窃私语,而平静下来的信廉却声色具厉地指责信昌:
“你既是兵部之子,自当了解兵部昔日的作为和苦心,难道你要违背兵部的苦心吗?”
当年饭富虎昌先让弟弟昌景通知信玄主公,自己再故意兵变后承担下所有罪责自尽,累得饭富一族断绝,所为只是希冀主公父子和睦,武田家得以延续。所以信廉以此指责信昌分裂家中。但决心摊开一切的信昌却针锋相对地回驳:
“当初先父所作所为乃是希冀以一己之身,维护武田家的和睦延续,但今日已是事过境迁,胜赖公的偏执已将武田一族拖到比良坂之口,在下宁可负上不忠不义之罪名,为世人所唾弃,也不愿让先父为之牺牲的武田一门毁灭!”
“你……”信廉的眼睛开始发红了,哪怕兄长在世时也无人胆敢顶撞身为武田一门重臣的自己,如今被年轻的信昌直言顶撞,纵然是生性淡然的信廉也不禁发怒。
就在信廉准备痛斥信昌之际,山林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转眼间,一名背负三角靠旗的使番疾驰而来,报告最新的战报:
“我军于申时三刻攻陷长筱城,敌方大将奥平贞昌切腹,城主以下三十七人尽数斩首!”
突来的喜讯冲淡了场中的紧张气氛,众人的脸上半是喜悦、半是感慨。
“终于攻克长筱了,这下我军再无后顾之忧了!”
“是啊,长筱在手,我军进可攻,退可守了!”
“只是可惜了贞昌大人,虽然作为敌人,但他也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啊!”
“没错,当年三方原一役,他作为三河山家三方众的代表跟随我军,负责领先带路,立下大功,还被主公封为胜利仪式上的弓箭护卫呢!”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信廉抱怀期望地询问使番:
“长筱攻陷,主公有无对明日与织田军对战一事再下命令?”
“在下不知,但主公让在下向高坂昌澄大人转达新主命,任命昌澄大人率所部辅佐小山田昌行大人守备鸢巢山砦,三枝守友大人率七百兵士守备长筱城。”
信廉难掩失望之情的喟叹一声,挥手让使番回去。他原本希望胜赖在攻克长筱后能够采取守势等待战机,现在武田已占据了长筱地利,而且粮秣有了昨日缴获自德川的四万石军粮补充,一月内不虞匮乏,武田军完全可以据险守备,等待有利战机,这样他才有说服一应重臣,打消兵谏的念头的把握,但现在胜赖显然是决心孤注一掷,怎不叫信廉失望!
而被提及的高坂昌澄和三枝守友也面面相觑,大战在即、武者血液早已沸腾的两人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同僚们在前方杀敌立功,自己则待在后方什么也不能做,如何不叫二人失望?
“源五郎大人、勘解由大人,不要失望,你们可是将最先与织田军交手的啊,真是太幸运了!”信昌奇峰突起的话语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刚才众将都在为长筱陷落而高兴欢呼之时,山谷下根来众跑上山来,将一个竹管交给信昌,里面装的是昌次叔父的忍者传来的织田军最新情报,看完之后的信昌先是面色严峻,但逐渐想通什么,又舒展开来,此刻见被委派守备工作的高坂昌澄和三枝守友面色不豫,便出言轻笑。
成功的吸引了众将疑问的目光,信昌却不做解释,只是将手中的情报交给昌景叔父,同样满脸疑惑的山县昌景接过一看,也面色微肃,转头示意马场、内藤两位,三位大老聚在一起,共同审视着手中的情报,一边小声交谈着,而一旁的众将只能隐约听见“信长”、“德川”、“酒井忠次”、“柴田修理”、“欲盖弥彰”等词语,个个心中疑惑难解,却无人敢出言相询。
终于,三位大老似乎达成了一致,山县昌景肃容向信昌询问道:
“此封情报何处得来?”
“昌次叔父。”信昌也干脆利落的回答,如此紧要关头,稍许隐瞒都可能引起不测的后果。
山县昌景了解的点点头,昔日昌次兄长在军中时也是谍报高手,得到如此情报也在情理之中。回首与马场、内藤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一齐走到信廉面前,盘坐下来,一应众将也随之跪坐。
“信廉公,我等愿向主公在天之灵起誓,誓死效忠武田一族,对屋形公也绝无二心。但此刻武田一门已到存亡之时,我等不得不以非常之行事规劝屋形公。一待此战结束,我等三人立刻向主公请罪!请信廉公主持!”马场信春缓慢低沉的诉说着真挚的心语,虽然声音不大,却坚毅非常。
“请信廉公明鉴!”众将异口同声附和着。
信廉只感一阵眩晕,眼前拜倒的二十多位,既有谱代老臣,又有新锐武士,虽然现在所行的是大逆不道的谋叛之举,但任何人都能感觉到他们对武田一门的忠贞不二。家中人心已经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了吗?
“请信廉公主持!”三大老再度同声请求,深深拜伏。
“请信廉公明鉴!”众将也随之拜倒。
信廉只觉天地似乎在崩溃着,当年是为了武田一族的繁荣,自己一手将年富力强、雄才大略的四郎胜赖扶上家族统帅之位,难道今天自己又要为了武田一族的延续,将人心已失的侄儿亲手拉下吗?
无奈啊,无奈啊……
“……我明白了……”信廉的声音虚无飘渺,一滴水泽滴落衣襟上,天,似乎又在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