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军守备的鸢巢山砦,坐落在鸢巢山主峰山腰上,周围邻近山头的坡地还有几个充作前哨防御阵地的支垒,象柴田胜家进军路线上,在鸢巢山砦东南半里处的坡地上,就有这么一座由一百二十人防守的中山支垒。
说是防御敌人的营寨阵地,其实只是在一块背靠山岩的坡地上以简单的木栅和鹿角做了有限的防御措施,如果不是还有一座简易的箭楼,这和国境上监视路人往来的哨卡几乎没有两样。
这样的阵地是无法阻碍柴田胜家前进的步伐,他简单地观察一下,便命令部队发动进攻,但两千织田军势并没有全部出动,只是让德川家的本多广孝队充当前锋,柴田的家臣川合岩次带领三百人做后队支援。
突遭袭击的武田军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就被势若猛虎的德川军歼灭,从第一波打击中侥幸存活下来的武田军立刻操着纯熟的三河口音弃械投降,当充作后援的川合岩次队刚刚冲入支垒,整个战斗已全部结束。
大获全胜的本多广孝并没有太多的喜悦,虽然刚刚消灭的近百名敌军,而己方仅损失十三名士兵,但从投降的俘虏口中得知,守备这个支垒的武田军绝大部分都是在前日战斗中被俘投降的原德川士兵,也就是说,刚才的战斗只是德川军的自相残杀!如此腻味的胜利令本多广孝心中像在品尝了得川的鲜鲤之后得知还一并吃了只苍蝇般难受。
但这些再度反正的德川兵士带来的也不全是坏消息:守备鸢巢山砦的一千三百武田军,有两百人是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的辎重队,而抽调来加强守备的高坂昌澄队分散在北面和西面的支垒中,前方鸢巢山砦只有六百小山田昌行军!
两千一百对六百!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令柴田胜家已感胜券在握。如果不是需要吸引长筱军出城,他有足够的把握在两刻钟之内攻破鸢巢山砦!
但久经战阵的柴田还是理智地克制自己不要贸然动手去摘就袒露在自己眼前的诱人果实。他小心地先派出哨探,观察到刚才短暂的战斗并没有惊动鸢巢山砦的武田守军,柴田于是先让连夜赶路、疲惫不堪的部队在支垒中和山林间休息片刻,接着,还是由本多广孝和川合岩次带领八百军势正面攻打鸢巢山砦,家臣梁田又八郎、左川五右卫门分别带领三百军势埋伏在鸢巢山砦主峰东西两侧,防止武田援兵接近,而自己则率领剩余的六百军势坐镇中山支垒,指挥战局。
起初,战况顺利一如柴田预见,突遭打击的武田军措不及防,接连被攻克外围阵地和第一层栅栏,现在凭借着第二层土墙和箭楼拼死抵抗,并燃起狼烟向周围军势求援;而从主峰四周支垒中赶来的小股武田军,不是被梁田队、左川队所消灭,就是被拦截得无法前进。不一会儿,长筱方向又升起冲天的三道烟柱,显然长筱守军已经出动。
“没有必要保留实力了,全军出动!”诱敌目的已然达到的柴田胜家由本阵向暂陷僵持的鸢巢山砦阵地再投入一百兵力,并命令吹响命令冲锋的法螺贝。
“嘟——”悠长的法螺贝声响斥山林,被激励的织田军士气顿涨,立刻发动新一轮猛攻,梁田队、左川队将武田援军压制得节节后退,大有一鼓作气一举夺下武田营垒之势,而得到生力军支援的本多、川合队兵力已攀升近九百人,超过武田守军一半的军力,在织田军水银泻地般地密集攻势下,武田军伤亡逐渐增多,土墙防线逐渐出现缺口,但同样织田军伤亡也大大增加。最后,在织田军付出一百三十多人的代价后,终于成功攻入第二层土墙内,而武田军被迫退守最后的石垣防线。
“太慢了!”柴田胜家面上浮现出怒容,虽然武田军的顽强战斗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但织田军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加上突袭却无法速战速决却依然令他感到恼火。而且鸢巢山砦的外围虽被织田军占领,但武田守军的有生战力并没被削弱多少,只是主动收缩在防御坚固且攻击正面狭小的内寨中继续顽抗。付出双倍于敌人的伤亡却仅得这种战果,如此的丑态令一向自负的柴田胜家大为恼火。
“将兵力分散开!岩次这家伙,究竟在干些什么!”等看到优势的兵力在狭小的砦间山道中无法展开,面对坚固的石垣织田士兵只能三五人一排地向山上冲锋,但却毫无意义地倒在武田军密集的箭雨和突刺的枪阵下,难做寸进,性格火烈的柴田胜家忍不住咆哮起来,将身前跪着的使番吓得蜷缩了下头颅,“去,告诉岩次,将部队展开,让士兵从两侧山壁攀爬迂回,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我只再给他两刻钟,如果还攻不下敌砦,他就切腹吧!”
被柴田胜家派使番怒斥的川合岩次近乎绝望地拉扯着自己的鬓发,两刻钟,消灭据险死守的五百敌军,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主公的诱敌之举延误了战机,使得遭遇突袭的武田军有了喘息的机会,否则这仗怎么会打成这样!
但看着使番冰冷的眼神,川合岩次只能将一切咒骂吞在肚中,主命是必须遵从的。川合岩次只能无奈地挑选出两百名手脚灵活的士兵,试图从山峰两侧的陡峭山壁迂回到山顶,再从山顶向下方山腰处的山砦进攻,但这么一来,正面攻击的织田和德川军总数降至四百余人,仅略多于被封锁在内寨的武田军。立刻,武田军乘势安排了几次小规模的试探性反击,虽然最终被织田军所击退,但居高临下的攻击又令织田军损失五十余人,兵力越发稀少。
看着远方逐渐薄弱的己方阵容,柴田胜家心中不禁闪过一丝不安,对自己的举动首次感到些须的后悔:自己孤军深入敌方腹地,又多次分兵,原本优势的兵力已经分成若干小队,如果被敌人抓住战机各个击破……
摇了摇头,将收拢部队的想法暂时放在一旁,现在梁田队、左川队已攻入武田军营垒,而鸢巢山砦的敌军已成瓮中之鳖,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可以彻底拿下了,此刻如果收兵的话,刚才的战斗就都白废了!
还是尽快结束战斗吧!仔细观察过战局的柴田胜家终于下定决心,他望着已经攀上半山腰的织田军势、望着鸢巢山砦中慌乱调动的武田军队,“再投入两百军势!一气攻下鸢巢山砦!”
看着两百精锐的本阵近卫沿着蜿蜒湿滑的山道前去增援鸢巢山砦的织田军势,柴田心中略微定了定,武田军已经开始出动部队上山顶去清剿攀缘而上的织田军,而正面又被织田优势兵力潮水般强攻,看来腹背受敌的武田军,再撑不住多久了!
就在此刻,从柴田的阵后传来了阵阵呐喊冲锋的声音,密林丛中,密密麻麻的武田军如神鬼突降般从柴田军的来路向中山支垒胜家本阵杀来,一杆高举着的九曜大旗以及制式的土黄色军装,对武田军详加研究的柴田胜家自然知道,这是武田四家老之一的高坂弹正忠虎纲的军队!
“海津的勇士们,前进!”年轻的高坂昌澄步行指挥着三百海津军向柴田本阵发动突袭,通过武田乱波忍者的侦察,织田军的行动一直在武田的掌握之中,当柴田进攻中山支垒时,高坂昌澄已经将部队从东侧的山垒中,绕远道悄悄来到柴田队的后方,一直等到柴田本阵抽调得空虚下来,才乘虚发动突袭。
“来的只是个娃娃……”刚开始被武田军从后方突袭,看见旗号是高坂军,一瞬间,柴田胜家难掩慌乱之情,但等看到敌方大将不是威名远播的高坂弹正,胜家又安心下来。
“挡住!挡住!对方只是无名之辈,我们可是织田军中最精锐的柴田队啊!” “敌人只是杂牌军,一口气消灭他们!”虽然被敌人从后方突击,但柴田队却并不慌张,胜家本人甚至没有上马,仅由家臣们指挥着士兵英勇作战。在织田家中柴田军是战斗力仅次于主君信长的亲卫队赤母衣众、黑母衣众,胜家本阵的三百近卫也是柴田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从胜家本人到最下级的足轻,所有人都坚信,消灭眼前和己方兵力相若的武田杂牌军不过是轻而易举的是。
但,织田军为他们的轻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柴田胜家似乎忘了,武田军领军的将领高坂昌澄虽然年轻,但三百高坂军却是高坂虎纲从海津城一万武田精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海津城坐落在北信浓武田与上杉对峙的最前线,每一名海津兵士都是堪与强大的上杉骑兵的对阵的精锐战士,虽然海津军声名没有武田四如精兵响亮,但凡是轻视海津军战力的人都势必付出惨重的代价,即使是柴田胜家也不例外!
没有充分的时间和空间给予柴田军排出枪阵,以发挥其装备的长达三间半左右的长枪威力,突进迅猛的海津军挥舞着刀枪,一口气扎入柴田队中,双方形成混战之势。
相较来自富饶的尾张平原的农夫们组成的柴田军,甲信的山猴子的武艺更为精熟,而且极为擅长两三人间的攻防配合,常常是一人突前牵制敌人,而左右的同伴会同时突出长枪将被牵制的敌人刺穿。雨天过后,湿滑的山地更加有利于来自北信浓的海津士兵充分发挥战力,而此消彼长下,柴田队竟渐渐趋于劣势。
“想死的就上来吧!”冲在海津军的锋矢尖端的高坂又八郎助宣是个身高五尺的悍勇之人,他挥动大刀,朝柴田胜家杀了过去,但胜家的贴身近卫、身高近六尺筒井又七郎试图挡阻他,高坂助宣挥动太刀,先硬桥硬马地封堵开筒井又七郎力劈过来的一刀,再转动灵活步伐,乘筒井又七郎刀被荡开之际,冲入筒井的怀中,太刀突破铠甲的防护,刺入其心脏部位,筒井摇了摇,无力地松开紧握的战刀,倒了下来,高坂拔出肋差割向筒井的喉咙。
高坂又八郎助宣将血淋淋的筒井又七郎的首级,刺在尖刀上,大声叫嚷着:
“敌方大将已被我讨取!”
全身浴血的高坂助宣形貌恐怖,周围原本意图上来围攻的柴田军竟不由吓得微微后退,但马上就有人反驳咒骂:“无耻的大言贼,我们主公还安在呢!你杀的不过是一个侍卫罢了!”
但战争是不讲道理,虽然高坂助宣只是谎言,可深受当时气氛的支配,高坂助宣大言气势,显然镇住柴田的军队了。
在稍远处激烈战斗的柴田军和海津军根本无法分辨高坂助宣高高挑起的首级的真伪,原本处于劣势的柴田军更加心无斗志,“主将都阵亡了,我还在这里战斗干什么?”反而海津军却越战越勇,将原本人数相仿佛的柴田军分割成几段,开始向柴田后阵推进。
“杀!”
跟随在高坂又八郎助宣之后的海津军,同时发出呐喊,扑向正试图从中央突围的柴田本队。对海津军而言,这是生死攸关之战,因为他们明知一旦不能在织田大军回援之前消灭柴田本阵,那么在数倍织田军包围下,任凭海津战士是如何的英勇,都势将战死,而鸢巢山砦也必将失陷。
“梁田又八郎、左川五右卫门都在干些什么!”豪勇刚烈的柴田胜家已经骑上了战马,若非家臣死命地拉住马辔,他早已冲入敌阵,亲自战斗。但看见自己一手训练的精兵丝毫不能阻挡武田军突进的步伐,冲在最前面的海津军甚至离自己只有二十步的距离,柴田忍不住咆哮起来。
拥有六百军力的梁田队和左川队如果快速回援的话,三倍于海津军的兵力会在顷刻间将敌人围歼。可刚才还顺利突入两侧山头武田营垒的梁田队和左川队,在回撤的时候却遭到人数只有七八十人的武田军的衔尾追击;而在狭窄的山道间行进时,从道路两旁密林中突然又冲出人数不详的土黄色装束的海津军,冲入细长的山道中大肆杀戮措不及防的织田士兵;等到织田军集合了兵力前来围剿,斩获了十几个织田军首级的海津军又一头扎进山林中,快速甩开织田追兵之后,绕到另一处发动突袭。
被死死牵制住的梁田队和左川队行动迟缓,即使他们不计伤亡拼命回援,山道间也以被武田军不知何时放倒的树木、岩石牢牢堵塞,等他们绕回中山支垒最快也得是两刻钟以后的事情了。
而攻打鸢巢山砦的织田军主力,现在也被倾巢出动的武田军死死缠住,双方一步也不能后退,每一刻,都有大量的鲜血渗入大地。只要有哪一方,先支撑不住,就会是毁灭性的结局!
柴田权六郎胜家不是那种端坐阵后发号司令的武将,人称“割瓶柴田”的他在战场向来身先士卒,勇往直前,为织田家首席大将。此时的已五十三岁,但刚猛之气毫未见衰,披着黑色熊蓑的兜形铠、一身漆黑的南蛮具胴,跨在漆黑战马上,手握长柄大枪,像阵黑色旋风直直杀进武田军中。
胜家的吼声若晴天响雷,挥动着长枪如势如长虹吞日般纵横于敌军阵中,无人能敌。看见总大将安然健在,并亲自上阵,柴田士兵们无不斗志大作,狂嘶乱喊着冲杀向,一时间,高坂队阵脚松动,伤亡大增,但仍坚持不退。
高坂昌澄知道柴田胜家在争取时间,如果战事拖长,山脚下的柴田军赶来时,己方一定全军覆没。他也面色铁青地高举长刀:“海津的勇士们,命仅一时,名留万世!对方是天下驰名的织田军王牌柴田军,我们武田王牌海津军绝不能输给对方!”,呐喊着,带领最后五十人的预备队冲杀入敌阵。
原本分立后阵的队伍立刻向前奔出。这些军士都是高坂弹正的家臣武士,战力远胜普通的士兵,但此刻他们都短装轻铠,紧握战刀,每四人分为一组,每五组分为一队,左右两队,中间还有十多人居中策应。这些武士是高坂家最宝贵的财富,也是昌澄最后的底牌。此刻两队随高坂昌澄一齐杀出,相互连络协助。高坂昌澄率领十多名武士段直冲柴田队先锋,扼住反攻之势,左队攻向攻入武田阵中的柴田胜家所在的战圈,右队则不惜伤亡地冲向胜家的后方,企图切断胜家与本队的联系。各队皆抱着必死的信念舍生突进,任凭柴田胜家如何大肆杀戮、柴田士兵的枪挑刀砍,高坂武士们前仆後继,毫不退缩,硬是钳制住胜家的两翼,并逐渐缩小胜家后方的退路。。
高坂昌澄的目的只有一个,包围并取下柴田胜家的人头;而柴田也并非一勇匹夫,在见自己逐渐有被敌人合围之势时,依然奋勇地砍倒一名海津士兵,在高坂队合围之前硬是顶着箭雨冲回了本阵。
“柴田败了!柴田败了!”没有完成讨取胜家首级目标的高坂并不气馁,他大声呼喊着柴田已败,而乱军中,两军士兵只能望见紧跟着胜家向后阵移动的大将马印,一时间,反攻受挫的柴田队士气大跌,整个战场一时陷入大混战状态。
“不能给柴田重整阵脚的机会!”高坂昌澄深知,一旦等柴田胜家再度回身作战,柴田队依然可以坚持下去,只有乘胜家刚刚撤退,无法顺利指挥战局时,一举冲垮敌人的阵脚,才有胜机。
高坂昌澄站立在乱军中,仔细观察现在的战况。虎纲父亲教导过,越是在激烈的战斗中,大将越要冷静寻觅制胜之道!
虽然战斗不过短短片刻,但两方的阵容比之交战伊始已经稀疏了许多,柴田军还剩一百三五十人兀自奋力抵抗,而海津军也存兵不足两百,双方阵地犬牙交错,激烈争夺着,只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必须要彻底粉碎敌人的抵抗决心!如果不能击垮他们斗志的话,只要敌人无法协同作战就行了。”高坂昌澄仔细观察终于得出回报:战地两翼的武田织田军早已不复队形,三五十兵士各自为战地厮杀扭打在一起,势均力敌的战局一时半会难分胜负,而双方最激烈的交战是在柴田队本阵右前侧,超过三十名的柴田军排成战列顽强抵抗高坂队的突击,如果能敲掉这块硬骨头,就可以将柴田军切断,各自击破!
“生死存亡在此一战,跟随九曜战旗,冲啊!”高坂昌澄身先士卒杀入敌阵,血人似的高坂助宣大声狂笑着“柴田的首级由我来讨取”的话冲在最前,挥舞的长刀将拦路的织田军一一砍倒,而原本落在阵后的三十多名轻重伤员也挣扎着拄着刀枪爆发出兽性的低吼,浑然忘却生死,一一紧跟。
看着浑身鲜血的海津军,发出野兽般的吼叫,而朝自己杀过去,纵然身经百战的柴田军也不禁心惊胆战,阵脚微露缝隙。海津军在高坂助宣的鼓动下再度狂攻不止,柴田队右前方的士兵一一倒下,一直在最前线指挥兵士作战的织田军足轻大将长谷川右近拚命挥刀,接连砍翻两人,但当他身前的武田士兵纷纷闪开,露出七八张满张的藤弓,长谷川也只能叹息一声,无奈地垂下战刀,“一切都完了……”迎面一阵箭雨,将他全身要害贯穿,终于向后倒去。
当长谷川右近阵亡时,被分割为两段的柴田军也再无法承受海津军的攻击,一步步地沿着山路节节败退。
“可恶的高坂!”刚刚撤回本阵的柴田胜家在近侍的帮助下刚刚拔去背上的箭矢,怒目圆瞪,不知是在咒骂如鬼神般在战场中纵横的高坂助宣,还是指挥大军的高坂昌澄,抑或是远在海津城的高坂弹正。
不顾止血的柴田急忙再次回身作战,但为时已晚。不但在海津军从正面压制过来,同时支垒两旁的山坡上也出现了武田的旗号,战力低下的武田辎重兵以弓箭及石弹为武器,如雨一般地射向正在拼死抵抗的柴田近侍背后,柴田军阵容彻底崩坏。
柴田胜家从马上亲眼目睹着自己精锐的部下崩溃。
“这难道是曾经以英勇善战闻名的柴田军吗?”
“只许前进,不许后退!”
无法置信的柴田胜家百思不解,狼狈逃窜的士兵竟从自己的身旁逃过,即使是自己将逃兵斩杀,并派家臣上前约束士兵、威胁逃亡者处斩也于事无补。因为下令的家臣也被紧攻而来的敌人砍下首级。
听到敌军的叫嚣,乱箭飞过头上。围在柴田信身边大约五十名直属军士,几乎是柴田本阵仅有的残存者。
“不许后退一步!”柴田在马上喝叫,但马首被流箭射中,马匹往后一仰,柴田翻下马来。
柴田胜家翻身将从乱军中闯出的敌兵砍倒后,高举血刀怒吼着,但嘶哑的嗓音和绝望的表情更兀令说是濒临绝境的小兽发出垂死的嘶嚎。
“大人,还是暂时先撤离此处吧……”浴血的近臣死命拖住状若疯狂的柴田,从尚未出现武田军的支垒背侧的山岩上翻过逃命。
海津军并没有追击柴田,因为强行突破赶来救援的织田梁田队和左川队也即将到达,但兵力只有可怜的一百多人,其他的兵士不是阵亡就是掉队了。
“先将织田军彻底消灭吧!”当柴田本阵的军旗被拔倒,支垒上方高高飘扬着武田菱旗和高坂的九曜军旗,挥动着血红刀枪的海津士兵向自己冲杀过来,久战疲竭的织田军再无斗志,全军未战即彻底崩溃,士兵们漫山遍野四散逃窜。
武田军从鸢巢山主峰四周同时向中央谷地的织田军发动攻击,对奔逃的敌人进行追杀。
本多广孝在鸢巢山砦的外围箭楼下,身中十枪而亡,川合岩次切腹自尽,梁田又八郎、左川五右卫门死于乱军中。两千一百柴田、德川军,除了先行逃脱的主将柴田胜家外,其余主要将领,都变成鸢巢山的亡魂了。
天正三年五月二十一日太阳在东方的天际冉冉上升,但带给深入敌后的织田德川支队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三千五百军势中七成以上的兵士,再也无法沐浴明日的阳光。
而守备后方的武田军也伤亡惨重,近千名忠勇的甲信兵士长眠在异乡的土地上。
而这,只是将决定天下命运的武田、织田主力合战的序幕,月读命的黄泉使者已经悄然在白昼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