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郎被府衙官差抓了去,府中众人因此都有些担忧,不知此次赵二郎能否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堂里的众人听了赵弘殷的吩咐,纷纷散了去做自己的活计。我与寄春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正要走时,娘子出声叫住了我“巧倩,你且留下,我有些话想与你说了听。”
得了吩咐,心想着娘子该是明日要我陪她去王府一趟,便停下了手,朝面前寄春点点头。又取了桌上的干布巾将手擦净,朝上首座中娘子走去。
堂中的人走的多了,只剩我与琼英站在娘子座旁候着。赵二郎被官差抓走进了牢狱,做娘的心中自然会是烦忧。娘子嘴上虽是不说,眉头却锁的紧。忽明忽暗的朦胧灯火映着娘子一张端庄秀丽的脸阴晴不定。
堂中静了半响,忽有细碎脚步声响起。扭头一看,琼华捧着一盏茶自堂后走了出来。待她将茶盏放至娘子右手边上,同我与琼英一齐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娘子端起茶盏轻吹了口气,小段的茶梗在黄亮的茶水面上打了几个旋儿,随着荡荡地波纹漂到白瓷盏壁上便没了动静。终是没有兴致喝茶,将茶盏放至一旁,娘子轻叹口气,缓声开口轻道:“明日辰时,巧倩陪着我去王府一趟。若论年岁资历,当属美盼与巧倩最长,只是美盼现下已死了,只巧倩还见过些世面。明日去了王府,好歹不会失了礼数。”
说完,娘子又是一声轻叹,伸出右手揉揉眉间,招呼采琼与采菲扶她起身回房去了。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我默默地吹了灯,关上了前堂的门。
走到后院时,正见着阿喜撑着一把油伞送花白胡子的郎中出门。雨下的大了,在油纸做的伞面上激起朵朵白花。啪嗒啪嗒的击打声响起,混着时而传来的闷雷声,掩住了阿喜与那郎中的脚步。
待老郎中跨着药匣出了门,阿喜将后门闭上,打着伞到了房檐下。收了伞,成股的水顺着伞面流到地上,汇聚成了一片浅浅的水洼。
“巧倩姐姐好”阿喜张口向我问道。
点点头,也向他问道:“小娘子可有何大碍?方才郎中是如何说的?”
“哎”阿喜张口继续道:“小娘子倒是无何大碍,郎中只说她受了惊,动了些胎气,吃些补药调养一番便可无碍。只是……只是不知此番二郎君在牢中会遭受何难。王大官人与王衙内皆非善茬,二郎君因寄春将王衙内得罪了去,实是……”
剩下的话,阿喜并未说完,只叹着气摇了摇头。我知他心中对寄春有怨,也不说破,只伸手拍了拍他肩,笑骂道:“好小子,这话了休要再说。二郎君救了寄春一命,自是一桩善事,天上的神明长眼看着,定不会因此亏了他。且郎君好歹在军中有个职位,王大官人也得给他些情面。快回屋歇着罢,方才送郎中时淋了不少的雨。若是因此生了病,待二郎君回来,你又该如何服侍他?”
听了我话,阿喜闷着声点点头,开口道:“姐姐也早些回屋歇着,明日辛苦姐姐同娘子去王府一趟。”阿喜说完,转身回屋去了。
虽是这样安慰阿喜,我也猜测赵二郎此番会因这事而离开洛阳外出闯荡。但赵二郎在狱中会受何苦,我终是不得知晓。慢慢地在房檐下走着,听着雨打砖瓦之声,一时也没了主意。
忽见寄春用托盘端着一碗药汁走在前面,忙开口叫住了她。
见我叫我,寄春停下步子,不解地问道:“姐姐唤我何事?”我看着盘中那碗黑色的药汁,冒着丝丝白气,散出缕缕药香。开口询问道:“这可是要送到贺小娘子房中与她补身用的?”
点点头,寄春开口道:“方才郎中开了药,阿喜即吩咐了我去厨房与小娘子将药熬了送到她房中与她补身。”
自寄春手中接过方盘,朝她轻声道:“这药我去送便可,你回房歇着罢。”
寄春听了,忙摇头道:“二郎君此番因我将王衙内得罪了去,我将这药与贺小娘子送去,也算赔罪,又何敢劳烦姐姐。”
聪明人做聪明事,自是不会惹人厌烦,但若聪明过了头,倒叫别人讨厌的很。听了寄春的话,我冷冷一笑,朝她厉声道:“休要自作聪明,此番二郎君因你将王衙内得罪了而入狱,府中无人怪你。要怪也只怪二郎君是个侠义的性情,见不得王衙内仗着他大人的权势作恶。只是虽无他人怪你,贺小娘子此刻未必就见得你。若是聪明些,回房歇着便罢,莫到贺小娘子房中去了。要她见了你生气,再动了胎气,这府中你如何还能待下?”
骂完,只见寄春使力紧咬着唇,微颤着肩也不说话。从她手中夺过端盘边走,也再不顾她。她若连这小小的骂也挨不得,倒也真是个蠢笨又无知的性子。
伴着雨声行到贺小娘子门外,伸手轻敲了门。门开了,和玲探出头来。见是我来了,接过我手中的端盘,冷哼一声道:“亏得是姐姐来了,若是寄春那娘们儿,看我不狠狠赏她几个巴掌。若在这时还要来找小娘子,可不是个找打的蠢货。”
与心中所想不差,朝和玲笑了笑,轻声道:“何必为难她,她也是个苦命的,一府中做事,好歹将就着些。快些进去罢,将这药与小娘子服下。我先回房去了,明日起来且要随娘子前去王府。”
和玲点头,与我说了声:“姐姐慢走”,便关了房门进去了。
雨势渐渐的小了,屋外的寒气却越发的重了。边搓着手边向屋内走去。刚将两手搓得热了,便走到了屋门口。
屋内漆黑一片,看似寄春并未点灯。伸手推开屋门,借着外头隐约的亮光,只见床上被下隆起一团。
在外头走的久了,裙摆与鞋袜沾了雨水便有些湿了。脱了鞋袜上床躺下,寄春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也没了声响。
不想再与她说话,也将自己裹成一团对着墙壁,暗暗盘算着明日在王府的情形。想的多了,就要睡了过去。意识朦胧间只觉有双手在我背后动了动,将身后的被子拢紧,隔了外头的寒气。
被里变得暖了,连着心里也有些热气,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终是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