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话,王衙内神色变了变,终是没有发怒。他只收了神色,拍拍双手,而后朝我笑道:“小娘子果真长了一张利嘴,也不知这泼辣的性子是娘胎里带着生下的还是在赵府中待久了学下的?赵府杜四娘子出身名门,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怎就教起府里这使女来就没了规矩。”
王衙内说完,朝一旁王府厮儿喝道:“怎地还不动手,快将寄春这小娘们儿绑回府去。明日赏她些皮肉上的苦头,也叫你们这些没了规矩的人受些教训,学些规矩,横竖不能白拿了我的银子,还叫洛阳城中有头脸的人得了笑话。”
被王衙内这样一骂,一旁王府厮儿这才反应过来,四名厮儿上前来将寄春围住。一厮儿伸手拽住寄春衣襟,就要将她自地上拽起。
寄春怕了,放声大哭起来,边哭口中边求道:“还请少郎君饶了婢子一条贱命,婢子日后当牛做马报答少郎君。”
耳旁的风还在凄厉的刮着,寄春悲惨的哭喊不住的回响。呼啸的风声伴着寄春呜咽的悲鸣,回荡在静谧的夜里。一旁王府厮儿手中的火把发出噼啪的火爆声响,混合着风鸣与哀泣,撞进众人心里。
正在这时,赵二郎悄声走向一厮儿身后,提气伸手将那厮儿拽到一旁,而后又一拳将他放倒。其余四个厮儿见了,被惊得停下了手,不再有何动作。
史称宋太祖赵匡胤文武全才,他既通晓文墨又识得拳法;既是治国能才亦是马上大将,更有以其庙号为名的“太祖长拳”流传于世。今日见他身手,果真不凡。两下便将王府厮儿撂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间,毫不费力。
见赵二郎动手将一厮儿撂倒,王衙内愣了楞神儿,而后叹息了声,摇头开口问道:“赵二,你今日将我府中厮儿打倒,定是铁了心要护着寄春这小娘们儿了?若是你现将寄春交到我手上,我便不再与你为难。仔细思量下,休要执迷不悟,为这不相干人误了自己前程!”
“阿安,还不快将寄春自地上扶起,夜里风寒,若她生病受了冻,只管叫你去替她寻郎中到府中治病。”赵二郎却似不承王衙内的情,只管吩咐阿安做事。
待阿安将寄春扶起与我站在一旁,王衙内冷哼一声,朝左右王府厮儿吩咐道:“赵二郎君既不将我放在眼里,你们就替我好生招呼赵二郎君,手下莫要留情。赵二郎君生得武艺高强,若是你们与他留了情,他还只当是你们轻待了他”王衙内话罢,又厉喝一声:“还不快去!”
王府其余四个厮儿得了吩咐,齐身朝王衙内唱了个喏,口中道:“奴子知晓。”四人说罢,便朝赵二郎所在方向跑来,赵二郎以一敌四,五人这便打斗起来。
五人打斗,场面好不精彩热闹。赵二郎耍的一手好拳法,将这太祖长拳精髓之处淋漓展出。只见他招式鲜明,步法灵活,不拘陈迹,刚柔并济。动作灵活间,已将王府两名厮儿放倒在地,再难动弹。只剩两名厮儿与他继续打斗。
赵二郎与王府厮儿打斗间,寄春止了哭声,站在阿安身旁定定看着。一旁只有拳打肉声传来,教人听着颇有些心惊。片刻后,赵二郎又将王府另一厮儿放倒,寄春口中叫一声好,而后又兴奋看向阿安,口中问道:“二郎君当真能将王府厮儿打跑?”
阿安正在观战间,拍手朝赵二郎叫一声好,这才回头看向寄春,口中骂道:“你这娘们儿真不知好,竟敢怀疑二郎君能力有几分?二郎君自小跟着郎中在军中长大,甚么刀枪没有耍过,甚么烈马不曾骑过。你倒有胆来问这话,二郎君为你将王衙内得罪了去,当真不值。”
见阿安骂她,寄春面皮一红,口中嗫喏道:“我又不曾在府中待过,又怎会知晓二郎君如何厉害。阿安也不体谅我些,只顾替着二郎君说话,将我骂了去。”
不知阿安可曾听到寄春抱怨,也不将头转过与寄春说话,只看着赵二郎与那王府厮儿恶斗。听了寄春小声抱怨,我只低下头去,伸手拍拍她肩,朝她道:“你只站在这处看这便可,莫要再说其他的话。”
听了我话,寄春只点头,再不多言。
半柱香功夫后,赵二郎将王府最后一名厮儿打倒在地。待王府四名厮儿全部站起,俱是鼻青脸肿,不复方才模样。四人互相扶着行到王衙内面前,口中时不时发出些许呻吟。
见王衙内面色不善,四人当中较大者小声开口唤道:“少郎君,奴子…奴子…”
“没用的东西”不等那厮儿说完,王衙内开口骂道:“还不快滚的远些,丢人现眼。”
得了骂,王府四名厮儿行到王衙内身后站好,低着头再不出声。王衙内走上前来,对着赵二郎打量片刻,眼中露出些许玩味眼神,阴阴一笑,口中道:“赵二郎君既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莫怪我不顾相识的情分了。”
话罢,王衙内吩咐一厮儿将一旁马儿牵来,蹬鞍上马后,坐于马上朝赵二郎笑道:“赵二郎君,你我二人后会有期。”此话说罢,王衙内扬鞭抽马,绝尘而去。王府厮儿见王衙内已走,亦纷纷上马随他一同离去。
待王府众人行远,赵二郎来到寄春身侧,朝她问道:“你可有何大碍?”见王府众人已走,寄春放下心来,朝赵二郎欠身谢道:“婢子谢过二郎君,日后……”
寄春说至此处,赵二郎摆手将她打断,而后朝我吩咐道:“快将寄春扶到车内坐好,现下时辰已然不早,快些赶回府去,莫要大人与阿娘在府中等得急了。”
赵二郎说罢,与阿安一同骑上马,抽鞭而去。我扶着寄春回到车中坐好,便听赶车老汉一声吆喝,马儿长鸣一声,车便缓缓动了起来。木轮压地发出声响,混着马蹄哒哒声消失在静谧的夜里。
到了赵府门口,下了车便见赵强带人在府外候着。见赵二郎回来,赵强忙上前与他唱了个喏,口中急道:“二郎君可回来了,娘子方才正要吩咐奴子去寻二郎君。既已回来,还请二郎君快些去堂中向娘子问安,娘子正在那处候着。”
赵二郎听了,将马缰交到一旁阿平手中,自己向府中走去。见赵二郎已进府,我带着寄春也要进去。刚走到赵府门前,赵强伸手将我拦住,悄声问道:“二郎君今日何以回来的这样晚?你身旁这小娘子又是何人?”
见赵强问话,我心中长叹口气,将今日发生之事悉数说出。待我说完,赵强也只叹道:“美盼竟这样死了,原先只当她入了王府做个姨娘,好歹也成了主子,往后不用再受下人的苦。没承想她却吊死了,当真是……”
许是怕我伤心,赵强说至此处也不再出声。看了看我身旁寄春,摇头笑道:“今日时辰甚晚,你快些带寄春回府歇着罢。她看着倒也可怜,今日受了这样大的惊与怕,定是累坏了。”
听了赵强的吩咐,我与寄春与他欠身行了礼道了谢,便一齐离开了。走到赵府前堂时,只见堂中灯火通明,赵二郎站在堂中与郎君说话。上首处杜四娘子正端坐着,使着帕子抹泪,眼有些红。许是听了美盼的死闻,有些伤心罢了。
我带寄春走在赵府的回廊上,她不住朝四周看着,眼中带着些许欣喜与点点期盼。正走着,寄春开口喜道:“日后我在赵府做活,还望巧倩姐姐多照应些。我初入府,有不懂之处还望姐姐多加提点。平日里与姐姐住在一处,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姐姐只管开口,妹妹定不推脱。”
寄春这话虽是好的,叫我听来心中却有些不爽。我只朝她笑了笑,开口轻声道:“赵府比不得王府,府中使女厮儿婆子加起来拢共也没几个。你在府中做活,勿须如在王府一般小心翼翼。在这府中,若你不起害人的坏心,别人倒只想与你交好,又怎会轻易将你得罪了去。”
听出了我话外之音,寄春面皮红了红,而后低声朝我歉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日后定会小心伺候郎君与娘子,决不敢起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