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有跟秦家有些关系的,内亲外戚,现下还因为秦子召说话不经大脑,全部跪在地上等候发落。君皓然扫了他们一眼,将眼神放到了君惊澜的身上,“他们怎么处置,还是太子拿主意吧。”
事实上在北冥能够拿主意的,早就不是自己了。秦子苒和聂倩儿不过是两个贵女,加上各国使臣都在,所以由他来处置既出不得什么大事,也能在外头做做面子。可是秦家毕竟都在朝堂之上,这个主意,他还拿不了。
君惊澜看了地上那跪着的众人一眼,懒洋洋地一笑,“本太子为人素来宽宏大量。”
这话一出,他们所有人的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太子殿下宽宏大量,这是啥时候有的事儿啊,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只是本太子虽然宽和,这有错就是有错!秦子召离间两宫,这也都是舌头惹祸,不若……就拔了舌头吧?”他轻飘飘地开口,就像是说今日吃什么一般随意。
其他人都低下头,不敢有半句反对之言。毕竟事实上,只是拔了舌头,对太子殿下来说,已然对秦子召手下留情了。
而秦威更是第一个开口,“多谢太子殿下法外施仁。”
他这样一说,太子爷狭长魅眸微挑,又接着开口,“秦子苒的结果出来之后,若是毒害公主的罪名成立,爷不说,你也知道结果!”
“臣明白。”他一直都是四皇子殿下君煜的人,落到太子殿下的手上,还能活几日就已经是个奇迹,还有什么奢求的?
而太子殿下这话,显然是在提醒自己,也是有意帮自己。杀了秦子苒就不会有招供的结果出来,他秦家也能安然无恙,这已经是最好的保全之策。而他的亲外甥四皇子,这会儿却沉默在旁一言不发,一句话都没帮他们秦家说过,这已经让他犹疑起自己的立场,到底还该不该继续支持他。
“起来吧。”懒懒扫了他们一眼,便已经没兴趣再看。狭长魅眸一直放在澹台凰的身上。
澹台凰从那会儿听到他送了玫瑰给炎玉之后,表情一直就不太好看,而且根本不看他。
太子爷在心中低叹,看来小狐狸有点生气。
不过,她能为他吃醋生气,倒也是好现象。
所有的事情终于平定,风流纨绔的楚国大皇子殿下,当即啪的一声,打开了自己手上的折扇,摇晃了几下,十分“惊恐”道:“这北冥女子,实在是太吓人了,本殿下就看了这一会儿,几乎是吓出了一身虚汗。”
这话一出,北冥文武百官的脸色都不由得沉了一下,对聂倩儿和秦子苒这两人更加不满了。两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妨害了他们北冥女子的声誉。
“楚皇子殿下如此爱美人,却也能吓出虚汗?”笑无语挑眉。朋友嘛,就是用来互损的。
楚长歌倒也是个嘴巴毒辣的,笑容满面,“比起方才那两个,本殿下还是觉得青楼的那些个花魁讨喜多了。”
这下好了,是把秦子苒和聂倩儿踩到地底下去了。
眼见他们这问题的讨论方向不对,君皓然当即开口,“还有一刻,便是午时了,众位忘记方才不愉快的事情,去桃林两侧吧,玫瑰盛宴即将开始。今日倾凰公主受了委屈,朕会给漠北一个交代!”
“如此,本公主就不客气了。”澹台凰笑着点头,礼仪周全。
很快地,众人便四散而去。而路上还能听到笑无语和楚长歌那两人谈话……
楚长歌满含笑意的声音远远传来,“笑兄是不知道,北冥皇城,尤其春风如意楼的花魁,不论是身段,还是容貌,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看这样子,楚兄已经去风流快活过了?”国师大人淡淡开口。
楚长歌理所当然地回话,“那是自然,本殿下是一片好心,为她们排解闺中寂寞。”
“你就给老子装,还要脸不要?有没有特别努力,神勇到姑娘们对你念念不忘?”笑无语实在没忍住,又爆了粗口。
楚长歌悠哉地摇着扇子,“本殿下就是随便一睡,便能让她们终生难忘,并不需要特别努力。”
后头的姑娘们,听着这两个大男人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说些没节操的话,嘴角不住地抽搐。这两个人可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也不会不好意思吗?
国师大人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又暴露了本性之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十分飘逸出尘地开口挽回形象,“楚兄,这样的话,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呢?你要注意影响啊。”
砰,楚长歌一扇子对着他呼了过去,怒斥:“变纯洁之前也不知道先跟本殿下商量一下,你我要步调一致懂不懂?”
“……”众人默。
澹台凰抽了抽嘴角,问成雅:“你相信他们两个之间是清白的吗?”
“不信!”成雅、凌燕、韦凤、韫慧开始合奏。
澹台凰摇了摇头,接着往前走。
韦凤瞅着她的脸色,一路上就觉得她的表情有点不对劲,试探着问:“太子妃,您是不是在生气爷和炎玉的事情?”
“你知道过程?”澹台凰挑眉,没否认。
韦凤很诚实地摇头,“不知道。两年前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属下就觉得很奇怪,爷若是真的看上谁了,一定是高调得厉害,就如同现下对您一般,可是爷一直对炎玉就很冷淡,说爷给她送了玫瑰,打死属下都不信!”
她这样一说,澹台凰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眉心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并非我不信他,而是他刚刚没反驳。”
就是他的沉默,让她觉得像是默认一样。
韦凤动了动唇,也不再开口了。爷应该会自己解释清楚的吧。其实她也奇怪,当年这样的传闻出来之后,爷竟然也没反驳。
她们到了桃林之侧,午时便已经到了。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入了桃林,林中的冷子寒和墨冠华,看着澹台凰安然回来,而秦子苒和聂倩儿都没了,对视一眼,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可是,在看见百里如烟之后,墨冠华笑得更开心了,冷子寒笑不出来了。
澹台凰入了桃林之后,便一直往深处走,示意韦凤她们自己玩自己的,不要跟着她。韦凤等人虽然担忧,也没敢跟上。
她走了很远很深,确定都没什么人之后,终于把自己憋着的怒气狠狠地对着一旁的桃树一踹,结果,用力太重了,悲伤地抱着脚跳了起来,好疼!
也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他好整以暇的笑,“小狐狸,吃醋了,还是生气了?”
“你想太多了,都没有!”死鸭子嘴硬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说完往前走。
没走几步,却被他一把拉过,上前一步,抵着她的腰,将她压在那棵桃树之上,直面着他。
狭长魅眸挑起,他笑看向她,“不想听爷解释?”
“爱说不说!”澹台凰高高仰起头,一副十分高傲的样子。
她这模样一出,他却笑,挑眉笑道:“那好,爷不说了。”
“你……”澹台凰的脸色登时就绿了。这个贱人,一天不犯贱他能死啊。
她狠狠地伸出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尖,似乎是恨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他见状,如玉长指伸出,覆住她的手,狭长魅眸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太子妃刚刚才说爱说不说,现下这么轻易就后悔了。太子妃,爱慕爷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何苦如此不愿承认?”
他话说到一半,澹台凰实在是忍无可忍,屈起膝盖,对着他攻击而去,“犯贱!”
然而,膝盖顶到一半,又很快地被他夹住,再次动弹不得。而他冷艳慑人的容颜,却突兀地靠近了几许,凑到她的面前,两人的鼻尖似乎能够碰到一起。
旋即,他慵懒的声音微微沉了几度,语气带着半丝诱哄的意味,“太子妃,你老老实实地告诉爷,是想听,还是不想听,还是根本不在乎?”
他这样一说,自然也就成功地挑起了澹台凰的火气。她也凑近了几分,咬牙切齿道:“太子爷,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是想说,还是不想说,还是在戏弄我?”
这样一说,她的态度便在刹那间明朗。
君惊澜的心情慢慢好转了起来,挑眉而笑,状若羞涩道:“爷就知道,太子妃是不会允许爷出轨的。”
“你说是不说!”澹台凰手上的青筋都暴突了起来,一张脸完全黑透了,恨不能将这死妖孽暴打一顿。这绝对就是故意刺激她,磨叽了这么半天,她都快郁闷死了,他还是什么有意义的话都没说出来。
看她是真的生气了,太子爷才停下来,懒懒笑道:“我说。炎昭、司马清、爷,是太子党成立之日,最初的几个人。尤其炎昭与爷,九岁相识,一起长大,虽为君臣,但也亲如兄弟,故而他的妹妹,也只算是爷的妹妹。”
这下,澹台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冷哼了一声,语气很冲,“太子爷,您的妹妹可真多啊。”百里如烟倒是无所谓,那小丫头的目标不是他,而且性子也很不错,讨她喜欢。但是这个炎玉又算是怎么回事?
眼见她这样说,当真是醋意不轻,他连忙笑着改口,“好,好,好!是炎昭的妹妹,和爷没有半分关系,太子妃不要动怒。炎昭的妹妹,从小便喜欢跟着我们,无论出游、练剑,总会有她。但是她也很知晓分寸,明白爷的心思,从不敢靠得太近。爷看在炎昭的面子上,没有驱逐,只当是一个木头桩子罢了。”
原本说情如兄妹,是见她和如烟关系还不错,所以他还真的误以为定位成了兄妹,就能让她有所放心了,却没想到她只能接受如烟这一个妹妹,自然,他也只能赶紧改口。
他越说,澹台凰的表情越不好看,看着他潋滟的容颜,挑眉问:“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们从小还青梅竹马?”
这酸味,都开始呛鼻了。
太子爷闻言,笑意融融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欠揍道:“太子妃,跟爷青梅竹马的那个人,似乎是炎昭……”
“你!”一巴掌呼过去,那人没躲也没避,就这样被打了一个正着,看向她的眼神,更是情意绵绵。
打完之后,他头上束发的银冠偏了半分,虽不损他风华绝代的气度,但看起来到底还是有几分别扭。澹台凰挑眉,“为啥不躲?”
他低笑,好脾气地道:“跟炎昭、炎玉一起长大,不过是因为都在北冥,都在王侯之家,这一点虽然爷选择不了,可在你看来,也许这还属于不可饶恕的过错,故而这一巴掌你倘若能消些气,爷挨得也值。”
“可不可饶恕,要看你接下来的供词。”澹台凰冷睇着他开口。
这话一出,他又是忍俊不禁,魅眸中的笑意几乎是要溢出来,十分“恭敬”地开口,“是!爷的女廷尉,爷马上就将这件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不敢有半丝隐瞒。爷十六岁那年,炎玉十四,同样是玫瑰盛宴之上,爷送了她一株月季。”
月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送出去的,并不同于澹台凰今日噎死聂倩儿那样的送法。按照程序,必然是女子先表白,男子为了拒绝,才会送上月季。那么按照他这样说,是炎玉跟他表白,他拒绝了。
澹台凰挑眉,“然后呢?”
“然后她病了,一病数月,卧床不起。访遍了名医也不见起色,炎昭求爷帮忙,爷便也请了干娘来为她诊治。嗯,你或者不知,干娘是上一代的神医。”他闲闲开口注解,其实上次是跟她提过的,只是怕她现下想不起来。
澹台凰嘴角一抽。她知道南宫锦是上一代的神医,但是每每想起她那个神经病的样子,她还是不能接受。顿了顿,“诊断结果呢?”这古代的女人未免也太娇弱了吧,被人家拒绝了,就病了,还一病就好几个月,这是林妹妹呢?
他闻言,又闲闲地回话,“结果,就是干娘都束手无策,说是哀莫大于心死。她五脏俱焚,茶饭不思,原本身体不好,这一病更是雪上加霜。倒也因为是王侯之女,名贵的药材都吃了不少,在病榻上拖了一年多。旋即,便又是一年玫瑰盛宴,她似乎不死心,让自己的侍婢,往太子府送了一方丝帕,上面绣着一对鸳鸯,爷扫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仍旧派人送去了一株月季。”
这话一出,澹台凰的脸色就绿了,非常不雅地伸出手,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十分胡搅蛮缠地道:“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要犹豫一会才送去月季,是不是开始怜香惜玉,被感动了?”
见她连珠炮似的发问,他顿时失笑,缓声道:“你知道的,炎昭对爷是性命交托,那是他唯一的亲妹妹,爷不可不顾及,故而才有所犹豫,可……”
可最终,还是没有违心地送去一株玫瑰。
话未说完,意思却已然明朗。她冷哼了一声,放开了他的衣襟。
他又懒洋洋地笑,补充道:“爷说过,若是无你,娶谁都是一样。当年若是要爷娶她,无爱而成婚,爷也并非无法接受,毕竟她是炎昭的妹妹。但是送了玫瑰却不同,玫瑰是示爱,这爱,爷没有便是没有,做不来欺骗之事。干娘也说过,娶亲未必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但玫瑰却只能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炎玉她不是。”
这话一出,澹台凰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忽然也觉得南宫锦那个半神经病其实也很有见解,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旋即,她很快地捕捉到了一个盲点,“既然你送去的是月季,那为何她们都会说两年前你送去的是玫瑰,难道是炎玉收到了月季却自欺欺人,然后……”
“不是,爷送出去的的确是月季,她收到的,也确实是玫瑰。”这样说着,他狭长的丹凤眼笑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反应过来。
澹台凰一愣,也终于是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送到将军府之后,送往炎玉的途中被人换了?”
他挑眉,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爷的太子妃,就是聪明。”
“少贫!这北冥还有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胆,换了你的花?”若是从这一点来看,他这一席话,似乎并不十分可信。
她这一问,他微微轻叹,接着解释:“是炎昭。他担心又一株月季去了,炎玉受不住打击,当真去了。炎家满门忠烈,代代英杰都战死沙场,而炎昭的父亲也死于十五年前与东陵之战中,他的母亲收到炎老将军的死讯之后自尽了,故而,他也只剩下炎玉这一个亲人。换完了花,他便来太子府请罪,一剑横于桌前,自知罪不可赦,但求一死。”
这样一听下来,澹台凰算是理清楚。敢情是炎昭在中间搞了鬼,跟他没什么关系。
“爷自然也生气,这么多年未曾有人忤逆过爷的意思,更何况是将花换了这样欺上瞒下的行为。但以司马清为首,整个太子党的人都来求情,爷便罚他去冰窖跪了三天。冰窖很冷,甚至是滴水成冰,故而里面常年都是冰块,寻常人进去只是半天便受不住,而让他进去跪着,是凭天断。天要他活,便能活。天要他死,自然也只能死。进冰窟之前,他只对爷说了一句话……”
他这样说着,澹台凰已经领悟过来,开口打断,“他倒也不敢求你一定娶他的妹妹做太子妃,只求自己若是不能活着出来,你能照顾他妹妹。至于这株玫瑰的事情,也请你不要说出去,即便要说,至少也等他妹妹的病好了再说。”
她这样一分析完毕,他眸中瞬息笑意满盈,“太子妃,你可还记得在东陵皇宫之时,你是多么蠢钝。爷那时候便说过,只要你多和爷在一起,定然能为你拔高智商,这不,已然是聪明了好多了。”
“滚!”一脚飞踹。
太子爷又没躲,紫银色的衣摆上挂着一个大大的脚印。他素来有严重洁癖,被她这一踹不仅没生气,倒是笑了,好似被澹台凰打也是一种享受。
最后做了结束语,“爷答应了他。而三天之后,他出来的时候,通身脉息全无,只剩下心头一点温热,御医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他救活。这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了,故而这件事情,爷没有再跟他计较。太子党的人,当初为他求情之时,也大多不知他到底犯下何错,所以这个赠人玫瑰的传闻,爷便一直背了下来。爷的女廷尉,爷已经将罪行和盘托出,还请大人念在吾心赤诚一片,从轻发落。”说完之后又开始找抽。
澹台凰先是白了他一眼,很快地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开口问道:“不对,若真是如此,方才炎昭说炎玉自己睡了两年了,那刚才大庭广众之下,你为何不反驳了这句话?难道是顾及她的名节?”
这样一想,澹台凰整个人又开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