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仅仅是秦子苒,君皓然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就算秦子苒出言不逊,也轮不到一个外邦公主的侍婢来动手。
站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的拓跋旭,当即大笑,“凌燕,打得好!老子早就忍不住了,这北冥人,从一开始皇帝中毒,就无缘无故污蔑我们公主,倾凰公主是草原雄鹰的女儿,到了你们北冥,却被人当成犯人押上来,又是要盘问,又是要搜身。本少主想着贵国皇帝中毒了,心中着急行为有失,也是人之常情,可现在一个罪都没撇清的女人,也敢对我们公主殿下直呼其名,若是在漠北,本少主定然要将她剁了喂雕。”
这话一出,大家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似乎真正的受害者除了他们的皇上,还有这位莫名其妙被人诬陷的公主。
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被人这样诬陷,想还自己一个清白,责问一下书儿,以抓出真凶也是情有可原的。什么诱供不诱供,她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怀疑和猜想罢了。根本就是秦子苒做了坏事,担心自己暴露,所以还要诬告旁人。众人都这样想着,并在心中为自己的高见肯定地点了点头。
而拓跋旭这话一出,君皓然的面上也缓和了半分,想起澹台凰确实是被自己冤枉了许久,是以开口道:“今日委屈公主了,朕定当送上厚礼给公主压惊。”
澹台凰的面色还有些苍白,怎么看都是被今日这惊险的状况给吓的。她赶紧点了点头,还强撑着笑意道:“北冥君上太客气了,是本宫不是,来了北冥被无端树敌,还连累北冥君上为了本公主被人投毒。”
这话一出,君皓然的面色瞬间铁青,再看向秦子苒和聂倩儿这两个人的目光简直能喷出火来。不喜澹台凰却要对自己投毒,他这个做皇帝的就是给人家这样算计的吗?
澹台凰这话直压重心,成功地刺激了君皓然,又成就了自己有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错的高洁形象,更是喧宾夺主,成功地将自己诱供的事儿,化解开来不说,还叫秦子苒和聂倩儿这两人的处境更加不利。
于是,秦子苒被扇了这一巴掌,也只能是吃了这样一个哑巴亏。是她自己太激动,一时间忘了对方的身份在自己之上,挨了打也怨不得别人。而且她现下应该纠结的问题不是自己被人打了这样的微末小事,而是想想自己应当如何脱罪才是。
倒是太子爷和楚玉璃,听闻此言,都似笑非笑地看了澹台凰一眼,眸中不乏赞赏。能将君皓然的心情抓握得如此恰到好处,她也算是一绝了。
“贱婢,你还不招认!”君皓然这半天所有憋屈的怒火,几乎是被澹台凰这话完全挑起,狠狠地瞪着书儿,似乎是想将对方千刀万剐。
这眼神吓得书儿浑身发颤,又想了下澹台凰方才的话,哪里还敢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她不要命就算了,还能连累自己的父母和亲人吗?是以,她赶紧哆嗦着开口,“陛下,奴婢招,奴婢招,奴婢全都招。是小姐和秦小姐合谋,说是要陷害倾凰公主,奴婢也是被小姐逼迫,出于无奈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请皇上念在奴婢身不由己的分儿上,给奴婢一条生路。”
“胡说!启禀皇上,这都是这贱婢胡乱攀咬,和她主子一样,想着自己败露了,临死的时候也要拉一个人垫背。臣女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得罪了她们,才会引起这种祸端,还请皇上明察秋毫,不要相信这些人的一派胡言,她们这完全是污蔑!”此刻她心中是无比后悔。这件事情她原本是不该掺和的,比起太子殿下,她更爱至高无上的位置。
最终谁做了皇帝,她秦子苒嫁给谁才能有无上的荣光。所以她昨日当真不该和聂倩儿一起掺和到这件事中来。但,也怪澹台凰今日把皇后姑母害到了长门冷宫,这才让她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支离破碎,彻底地加入了这一场阴谋。哪里知道聂倩儿手下的人竟然和聂倩儿一样无能,都能成功地下毒了,竟然却还被人给抓了,真是蠢钝如猪。
书儿闻言,当即冷笑了一声,瞬间也开始为自己的主子悲哀。这就是小姐相识这么多年的朋友,出了任何事儿都只想着撇清自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他们家郡主一人。
“秦小姐未免也太会撇清自己了,那奴婢倒要问上一问,你与郡主已经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怎么说也都是有些交情的,为何我们偏偏谁都不污蔑,独独污蔑你一个人,要污蔑也该污蔑仇人不是吗?还有人会污蔑自己的朋友?”
书儿这话说得也是在情在理。秦子苒今日表现也确实是不好。按理来说,这么多年的朋友,不论如何,也要帮着求几句情才是,可她却好像是认定了一切都是聂倩儿做的一样,急于撇清自己,还将聂倩儿推出去,这样的“朋友”,也确实是叫人不寒而栗。
聂倩儿此刻也终于找到了一些神志,整个人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现下被赶出皇城已经是定局,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但是她一个人承担这样的后果,却放过秦子苒这个陷害她的女人,根本想都别想。她今日若是不能将秦子苒拖下水,她便不叫聂倩儿!
想着,她大声开口,“那秦子苒,这件事情若是跟你没关系,你昨日半夜来我王府又是为何,有什么事情白日里不能来说,却偏偏要晚上来?你来的时候,我王府的下人可都看见了,他们全部都能做证。”
秦子苒冷笑了一声,为自己开脱道:“聂倩儿,你是被削了封号,整个人也变傻了吗?我昨夜到你的府上,分明是为了讨论绣品的问题,是何时扯到这件事情上面来了?你们家下人能做证,那也不妨问问你们家下人,昨夜我去了,到底是为什么而去的。”
是了,虽然秦子苒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情去的,但是此事机密,事关杀头,定然是不能让那么多下人知晓的,这所谓的探讨绣品的理由,也是聂倩儿昨夜自己对着家中的下人说的,这无疑是自断后路。
但,都到了这一步,她岂会甘心?“那你二哥却为何一再在皇上面前指责是倾凰公主所为,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你与我早就串通好了?”
“二哥不过是将自己看到的告知皇上,也许是他看错了,也许是他想多了,这一切与我何干?”秦子苒不痛不痒地驳斥了这句话。
这倒是叫澹台凰有些惊奇。没想到这秦子苒还是个狠角色,反应得这么快不说,说话的条理和据点也当真是十分清晰,叫人几乎是找不出半点破绽。
这一说,聂倩儿反而不纠缠了,她仰天冷笑了一声,“好,好,好!就算你说得都对,就算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但是秦子苒,你不会忘记了两年前你和我合谋做过什么事吧?还记得玲珑公主是怎么死的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惊。
玲珑公主是君皓然最为宠爱,也可以说是唯一宠爱的女儿,却在两年前,皇宫的御花园中不幸失足落水而死。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君皓然心中的痛,却并不知道这其中还会有隐情。
澹台凰闻言,好心情地笑了笑。她就知道这两人最终是会互相咬起来,甚至揭露出彼此不少事情的,没想到她们这么够义气,半点都不忍心让自己失望。
秦子苒脸色一白,当即开口道:“你胡说些什么?玲珑公主是自己落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子苒,你也别再装了,你我这么多年,一起做了多少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清楚。只是坏事做得太多,我大多不记得了。却没想到你今日竟然会扯了我身上的布料来害我。既然我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也不必再为你遮遮掩掩了。启禀陛下,这些年我们两个做下的坏事已经不知凡几,臣女早已记不全,但是玲珑公主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请陛下听臣女说完这最后一席话。”聂倩儿恭敬地低下头,对着君皓然开口。
君皓然早已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大声开口呵斥:“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皇上,您不要听她胡说……”秦子苒当即大声开口。
“你闭嘴!”君皓然冷声呵斥,又看向聂倩儿,“你说!”
这下,整个场面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聂倩儿。
澹台凰在这时,忽然偏过了头,在百里如烟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百里如烟当即眼前一亮,对着澹台凰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自己明白……嫂嫂厉害啊。
聂倩儿笑了声,开口道:“启禀皇上,两年前玫瑰盛宴的第二天晚上,炎昭将军的妹妹炎玉之事你可还记得?”
这话一出,远远地便传来炎昭怒气满盈的声音,“这又关我妹妹什么事?我妹妹让你们逼得喝下毒药,已经像活死人一样躺了两年了,你们这些人却还不能消停一会儿,让她清静清静吗?”
这声音一传来,大家都往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长相粗狂却不失英挺,一袭火红色的披肩衬得他张扬如火,一双眸中含着滔天的烈焰,似乎是想将聂倩儿撕了。
而韫慧,在看见他的时候,表情忽然有点愤恨。
他这话一出,聂倩儿当即开口,“炎昭将军,你就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令妹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你一定不知道,那一日,她与那个马房的小厮,不是私通,是被人下药。”
“什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整个北冥的人,谁都不会忘记当初那个北冥第一美人,她像是烈焰一样张扬,却又像莲花一样纯净,却不知为何不知洁身自爱,竟然与一个马房的小厮私通。印象之中似乎都还记得她哭得梨花带泪,说自己冤枉的模样。
炎昭几个大步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你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当年太子殿下送了她一株玫瑰的事情谁人不知,天下人都知道她是要做太子妃的,这种情况下,她会去和一个马房的小厮私通吗?”聂倩儿不答反问。
这话一出,澹台凰当即挑眉,看了君惊澜一眼。眉梢挑起,心却急速下沉,他还给人示爱过?
君惊澜闻言,似乎是想说话,但是看了炎昭一眼,顿了顿,没开口,似乎有些为难。他给了澹台凰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表示自己事后会解释清楚。
而炎昭听完这话,表情也微微僵硬了一下。那株玫瑰,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聂倩儿又接着开口,“当年,我嫉妒她,秦子苒也一样嫉妒她,嫉妒她是北冥第一美女,更嫉妒独独她能得到殿下的青睐,所以我们给她下了药,但是被玲珑公主撞见了。没有法子,就只能将她推入湖中。玲珑公主是有些武功的,我一个人没那个本事,是秦子苒从玲珑公主背后偷袭的。”
“你胡说!污蔑,你这全部都是信口雌黄!”秦子苒的脸色白了又白,扯着嗓子大声地为自己辩驳,心底也是发慌。这件事情确实是做得太大了,所以一直都记在她的心里。她也没有一日不担心事情败露,现下听聂倩儿这样一说,她只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聂倩儿冷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玲珑公主自小习武,而你秦子苒也是将门虎女,不是你,还能有谁?”
“聂倩儿,你说这些话,有证据吗?”秦子苒开始妄图抓着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她们这样争吵之下,一旁的百里如烟忽然开口,“唉,看你们吵得我看着都累,我这里正好有一瓶哥哥给的‘吐真言’,只要喝下去,什么舍不得招的话,也一定都全招了。皇上,要我借给你吗?”
这话一出,秦子苒的脸色瞬间变白了。
君皓然先是皱眉,旋即开口,“不知令兄是?”
“百里瑾宸。”百里如烟眨巴着大眼睛,扔出一个震天巨雷。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狠狠地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是公子宸的妹妹。那太子殿下和公子宸,岂不是义兄弟的关系?
当然,这个已经不是现下最大的重点,现下最大的重点是公子宸是神医,神医的药是不会有问题的。
故而,君皓然面露喜色,“请姑娘借朕一用。”
百里如烟当即掏出一个瓷瓶,对着秦子苒走去,“来,让本姑娘伺候你喝下,我们一起来说说真话,保证喝完之后那话要多真有多真。”
秦子苒飞快摇头,并不断往后退,一张脸瞬间煞白,已经不敢再有任何狡辩,只是不断地逃避着那药,“不!我不喝,我不喝,我不能喝!你拿走,我不喝,我不喝……”
聂倩儿当即在一旁冷笑,“秦子苒,你不是冤枉吗?你不是说我信口雌黄吗?你就喝啊,为什么不喝?”
“我不喝,我不喝!”秦子苒捂着自己的耳朵,开始高声尖叫,“我不喝,不喝!”
可她这抵死不喝,又抵死不招供的样子,已经让人看出了端倪。她已经没有了那会儿的理直气壮,反而满是心虚。
百里如烟咂巴咂巴嘴,开口道:“随便拿一瓶水吓唬一下,就能成这个样子,说你不心虚本姑娘都不信呐。”
“那水不是吐真言?”君皓然愣了。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反应已经胜过任何真言了。”百里如烟收了瓶子,退了回去,只觉得嫂嫂真是太机智了,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到。方才在自己耳边悄悄说的,就是让自己在关键时刻出去讹她。原本聂倩儿那话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大家都不是很相信,但秦子苒这打死都不喝吐真言的样子,却让大家都信了一半。
她若是心中无鬼,为什么不肯喝下那药呢?
“我、我……我没有,我……”
秦子苒还想狡辩,但是君皓然的眼神已经完全冷冽了下来。他冷睇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来人,给朕把秦子苒打入死牢,交由廷尉亲自审讯,必然要将此事审一个水落石出,为朕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打入死牢?那即便再审,也是九死一生了。而且廷尉衙门几十套刑具,随便一套都能让她脱一层皮。
廷尉司马清当即上前,“臣领命,只是若犯人不招,臣是否可以用刑,还请皇上示下。”
严刑之下必有真言,但严刑之下也有屈打成招,这件事情对于皇上来说,是至关重要,所以各种细节他还是询问清楚,以免将自己不该揽的责任揽了一身。
“那便都是你廷尉衙门的事,朕只要结果。”君皓然冷声开口。
这话的意思,就是默许用刑了。
秦家嫡系血脉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指望她将来能够如同她的姑母一样,踏入后宫,登上万民之母的宝座,今日算是希望落空了。可以秦威为首,没有一个人出来为她求情。一个女儿,和整个秦家,孰轻孰重他们还分得清楚,更何况他们现下还是戴罪之身,自身都难保,还谈什么求情。
司马清点头,又接着开口,“那请问皇上,聂倩儿是直接发配出京,还是留下以作盘查秦子苒的人证?”
方才陛下已经下旨要将聂倩儿逐出皇城,这盘查秦子苒,没有聂倩儿却是不行,所以一切也都还要请示。
君皓然犹豫了一会儿,“将聂倩儿和这贱婢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朕既然说了饶她一条狗命,就不会朝令夕改,盘查清楚之后,再将她逐出京城。至于这贱婢,查清楚之后朕再定罪。”
“臣无不从命!”司马清低头开口。
旋即,秦子苒和聂倩儿还有书儿就被带了下去,但是她们两个人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仍旧并不服气。聂倩儿和秦子苒在互相大骂贱人,骂了一会儿之后,秦子苒又开始大声哭着冤枉。
这一切让众贵公子心中无比失落。两个美人,就这样好端端地没了,当真是可惜。而与他们相对的,是贵女们的喜出望外。
她们两个没了,场面是清静了,但是太子爷看了一眼澹台凰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接下来不清静了。
事情告一段落,沉默了很久的国师大人笑无语,掐指算了算,“今日果真是多事之日,好在两颗灾星已经被带走,不然本国师担心北冥国祚都要因此受到不小的影响。”
落井下石什么的,干起来还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他这样一说,贵公子们当即不觉得可惜了。如果是两颗灾星,一个说不好,还要祸及家人呢,他们还是敬而远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