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凰,你放肆!你是我北冥未来的太子妃,有你这样跟母后说话的吗?”皇后站起身,大声呵斥。
她这话一出,四下之人再看澹台凰的目光就开始不认同了起来。好歹对方是自己未来的长辈,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给面子,似乎也说不过去,这倾凰公主,是真的有点过了。
皇后这一站起身,澹台凰倒仍旧很淡定,只轻声道:“皇后说的没错,按照名分来看,本公主确实是北冥未来的太子妃。太子妃,自然就有太子妃的义务,要伺候好太子,更要维护皇家威仪。皇后是长辈,本公主原本不该说,但……这件事情,不是本公主过了,是皇后过了。”
她这样说着,也站起身,冷冷和皇后对视,一字一顿道:“请问皇后,娥皇女英,太子定然乐不思蜀,是什么意思?”
皇后面色一怔,没想到是这句话得罪了这个丫头,她皱眉道:“自然是指若是娥皇女英,太子会十分高兴的意思了。”
她这样一说,澹台凰又接着说:“再问皇后,乐不思蜀的出处是何处?”
这下,皇后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太史令起身开口,“倾凰公主,天下人皆知,是千年前蜀国皇帝只知纵情声色,不问朝政,天下人讽刺他乐不思蜀,故而才有如此一词。”
于是,大家慢慢地明白了过来他们忽视掉的那句话。若是这样说起来,皇后岂不是很明显地在讽刺太子殿下是那种酒色之徒,好色之辈吗?
这确实是皇后的本意,但是被澹台凰这样提出来,她却不能就这样承认。承认了就等于她这个一国之母,有意刁难太子,若是传了出去,势必遭到北冥百姓唾骂。
太史令说完,澹台凰点头致谢,“多谢大人指点。”语罢,又看向皇后,“那皇后这话的意思,岂不就是在讽刺太子?澹台凰虽然是漠北公主,并不了解中原那些繁文缛节,但有一句话,我们漠北女子也是听过的,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以父为尊,以夫为天!诚如皇后所说,本公主已经和太子殿下有了婚约,有人这样讽刺本公主未来的夫君,本公主如何不怒?”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漠北公主果真有情有义,不顾名节,不顾婆媳之份也要维护太子,只这一点,最少是配得起太子殿下这一片真心了。
但是楚玉璃闻言,眸中闪过半丝羡慕,或者说是醋意。以至于唇边温雅的笑意,有些僵。
就连那摇着玉骨扇悠闲看戏的楚长歌听着,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儿。
皇后闻言,冷笑一声,“那公主就没有听过三从四德,晨昏定省,侍奉公婆吗?”
她这样一说,澹台凰也是笑,笑中有狂妄,还有讥讽。她偏头看着君惊澜,“本公主不知什么三从四德,本公主只知道,我若嫁他,他便是我夫。谁人轻他、辱他、笑他,便是要与本公主以命相搏。而婆婆,皇后,你是吗?”
这话一出,他魅眸染笑,竟然不顾这么多人在场,如玉长指伸出,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俯身,一口咬上了她的红唇。
四下之人皆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低头喝酒,假装没看见。哎呀,太子殿下太豪放了……虽然有伤风化,但是打死他们也不敢瞎说啊。
而楚玉璃,看着这一幕,手中的酒杯一滑,掉落在地。碎片和茶水溅开,晕出一片残渍……
好在众人都太惊讶,没人注意到他。
秦子苒和聂倩儿,更是脸都白了,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原本那些对澹台凰和皇后干起来,颇感幸灾乐祸的贵女,此刻心中也是一阵一阵地后悔。原来太子殿下喜欢的是维护他的女子,而不是低眉顺目,对公婆言听计从的女子。她们早先怎么不知道!
澹台凰刚刚才发表了自己貌似很在乎这家伙的言论,所以这莫名其妙地发疯一吻,她也不好反抗。她十分艰难地小声道:“君惊澜,我只是想帮你说话,为了找论点,你不要当真……”
“爷知道。”知道她现下对他的感情还没有这么深,知道她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嫁给他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而现下,她还并不想嫁给他。
但纵使知道,他仍旧开心。
一吻作罢,他魅眸含笑,薄唇微勾,视四下众人如无物,扬声开口,“太子妃,你许爷一生一世,爷许你此生唯一,可好?”
唯一?
男人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就是太子爷疯了。唯一这东西,是能随便许出去的吗?而且太子殿下不是一般人,他是皇太子,是将来要登上皇位之人,做出这样的承诺,这便已经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这事关北冥国祚。可他们也不敢挑衅太子爷的权威,故而心中憋了几百句话想劝,都没有开口。
因为国祚这件事情虽然很重要,但是他们的小命貌似更加重要。
小星星见此,白眼一翻,伤心地哭晕了过去。唯一,主人,你置星爷于何地?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一起那些快乐的时光吗?“嗷呜呜……”我恨透了爱情,恨透了你。
这下,原本是想帮着自家皇兄抢皇嫂的楚七七,登时也什么话都不说了。她虽然很想凰姐姐给她做皇嫂,但是拆散这样两个人,似乎太不仗义了。
澹台凰看他眸色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情愫,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话。就这样答应了,似乎有点莽撞,有点冲动……
皇后已经气疯了。澹台凰那一番话,本是没什么,可那最后一句“婆婆,皇后,你是吗?”完全就是在讥讽她不要脸,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冒认人家的婆婆,这让她心中更加怒不可遏,“那公主的意思,是不认本宫这个婆婆吗?”
她这话一出,澹台凰终于找到借口赶紧把君惊澜推开,在一旁坐好,低着头没敢看他,其实有一瞬间她自己都很厌恶自己的冷静。那样的情形之下,若是答应了,该是一件多浪漫的事啊。可是,她终究觉得他们感情基础不够,觉得心里没底,觉得还没有到能成亲的地步,以至于,她不敢回话,甚至都不敢看他。
君惊澜狭长魅眸幽光闪闪,他心中也清楚她不会这样轻易答应,但他也知道,终有一日她一定会答应。
听着皇后的这一问,他终于也有些不耐烦,狭长魅眸看向高台,如同一把冰刃,十足冷冽,眉间朱砂更是嫣红似血,“本太子的生母,是广陵王的妹妹,如今已经仙逝十八年。本太子的义母,是前南岳皇后,如今已然归隐山林。你这婆婆,是从何而来,皇婶?”
最后两个字,叫得格外清晰,声音也很重,似乎是在提醒皇后明确自己的身份。
这话一出,加上这让人胆寒的眼神,吓得皇后腿脚一软,往凤椅上跌坐了下去。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他懒懒勾唇,又闲闲开口,“方才太子妃那一席话,使得本太子茅塞顿开,我北冥断然不能有这般不识体统的皇后,即便有,也不该在各国使节面前损我北冥颜面,来人,送皇后回长门宫。”
回长门宫?
皇后所居住的地方,历代以来都是凤仪宫,何以有回长门宫之说?这长门宫可是冷宫啊。太子殿下这是故意的,还是口误,或者记错了?
“这……”太监们看了君皓然一眼,还不确定动是不动。
然而,对于这个闲来无事就来打扰自己清修,建议自己和君惊澜一搏,为自己的儿子争取皇位的皇后,君皓然也早就厌烦了。切莫说这宫中他根本没有多少势力,不是君惊澜的对手,即便他有这个能力,他也没心思理会这个权欲熏心的皇后。他从清修起,就明确地发现自己和皇后不是一类人了。
是以,他开口吩咐:“皇后行为不端,有失国体,带下去吧。”
这下,秦子苒的脸色微微白了一下。皇后是她的姑母,也就是因为有皇后,她在北冥的一众贵女之中,才能如孔雀一般荣耀,甚至比庶出的公主都要尊荣,这也让她有了蛰伏多年,只为问鼎太子妃之位的决心。无论谁做太子,是君惊澜也好,是君煜表哥也罢,她只要做太子妃就足够了。只是她心中更为偏爱君惊澜一些。
可是,皇后倒了?她最仰仗的资本,就这样没了?这样想着,她杀人般的目光扫向澹台凰,眸色刻毒,就像是一只蝎子,却也隐藏得极好。
澹台凰没有忽视她的脸色,不甚在意地耸肩挑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能怕了她们不成?
君煜当即大声开口,欲求情,“父皇!”
“谁敢求情,与皇后同罪!”君皓然半点情面不留,半点夫妻情分也不讲。
秦皇后对着君煜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谋定而后动。然后被下人带走,去长门宫。
封号仍在,她依旧是皇后,儿子也在,谁也不敢给她脸色看,不过是忍一时之气罢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无妨,住上几日,她定有机会出来……
秦皇后这眼神扫过,君煜也不再开口了,只是看向君惊澜和澹台凰的神色很冷。
一场闹剧,就这样落下帷幕。君皓然笑道:“让众位使者看笑话了。”
这话说着,眼神却扫着楚玉璃跟前那个摔碎了的杯子,当然,不仅仅他看到了,不少大臣也终于都看到了。众人若有所思。
笑无语笑着开口,“北冥皇实在太客气了,我等方才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见他如此识相,君皓然笑了笑,“天色已然不早了,宫里的宴会,也该开始了,摆驾御花园。”
文武百官们当即应和,“臣等谨遵王命。”
这宫里的宴会,便是出了宫殿之后,男子们走一边,女子们走一边,从两条不同的宫道,走到御花园,到了良辰再穿越桃林相会。澹台凰出来之后,便在韦凤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韦凤会意,转身便走了。
一旁,一名穿着暗金色锦袍的女子,当即开口笑道:“倾凰公主,你这是吩咐你的侍婢去做什么?”
“那也不是本公主的侍婢,是北冥太子的侍婢。我告诉她不用伺候了,她自然就先走了。”澹台凰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也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女子,唇红皓齿,倒也是个美人坯子,一双细长细长的眼,一笑就弯弯如柳叶,但看起来不太简单。也就是那会儿那个毒蝎一般瞅了自己一眼的人……
而在她打量之时,对方已经开始自我介绍,“公主,臣女是护国将军之女,秦子苒。见公主平易近人,这才敢上前来打招呼。呀,公主这一身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当真是好看啊。”她说着,便扯起了澹台凰的袖子,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瞪大了眼眸,似乎是在欣赏。
澹台凰笑了笑,“在哪里买的,本公主也不知道,都是下人准备的。”她不会傻不拉几地说是君惊澜准备的。这里这么多爱慕他的女人,她不敢随便刺激,四处树敌。
秦子苒点头,状若可惜,“臣女还想也做一件类似的呢,可惜公主不知道出处,劳烦公主回去之后问问,得空了再告诉臣女。”
“嗯。”澹台凰笑着点头。
她点头完毕,秦子苒笑了笑,弯腰行了个礼之后,先走了。
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秦子苒的脸上,是计谋得逞的笑。而澹台凰的脸上,也是笑,隐晦莫名,寒光闪闪。直直看得旁边的凌燕、韫慧不明所以。
进了御花园,男人们在花园的东面谈笑,女人们则在西面聊天,过了午时,便能各自进入中间的大片桃花林,玫瑰赠佳人。
姑娘们也大多在谈笑,唯独澹台凰一个人坐在石桌上,思虑着此局如何破。破是很好破,就是回敬起来,恐怕有点难……如果小星星也出马应该没问题,但是那破狐狸狼应该不会帮她!
正在她万分抑郁时,不远处的大树后面,忽然伸出来半条腿。
她瞪大双眸一看,心中一喜,当即给了成雅等人一个眼神。凌燕和韫慧会意,假意随便行走,挡住众人看向澹台凰的视线,成雅开始一边给澹台凰捶背,一边大声开口讲话。
而树后的独孤渺,这才笑嘻嘻地露了头,“想小爷了没?”
“你怎么来了?难道是跟着你的丞相哥哥来的?”澹台凰一见他,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语气态度都很好。
独孤渺冷嗤了一声,“跟着他,我又不是嫌命长。小爷是自己溜达进来瞧热闹的……”
“那你来得正好,给我帮个忙。”澹台凰笑容猥琐。
独孤渺不情不愿,“难怪态度这么好,原来是为了支使小爷。”
“是有人自己说给我打下手的……”
独孤渺带着任务走了,澹台凰登时心情大好。
就在这时,一只鸟,扑腾而至,到了韫慧的手上,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韫慧听着,面色一变,赶紧到澹台凰身边说了几句。
澹台凰点头,笑得高深莫测,“别怕,让她们自食恶果。”
凌燕和成雅面面相觑,暂且还不太明白澹台凰在打什么主意。韫慧还有点不放心,却也没有多话。
旋即,一阵异动传来,是一众御林军从桃花林的对面过来,看样子,似乎是要来拿人。贵女们都吓了一跳,不明所以,表情茫然。
唯独秦子苒和聂倩儿面露笑意,很得意。澹台凰优哉游哉,半点都不担心。
御林军们也都如她所料,径直到了自己的跟前。为首的御林军拱手,冷声开口,“倾凰公主,敝国皇上中毒。方才有人说,看见您鬼鬼祟祟地藏了什么东西,陛下有令,请您随我们走一趟。”
“啊?”这下,四下的贵女都开始叽叽喳喳,状若忧心地问皇上如何了,然而事实上她们挂心的是,皇上会不会被毒死,然后澹台凰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个而被杀,除了她们的心腹大患。
成雅当即怒而开口,“胡说,我们公主什么时候鬼鬼祟祟的……”
澹台凰不甚在意地起身,一笑,打断了成雅,“走一趟便走一趟。”而这一起身,一个瓷瓶从她袖口滑了出来。
然后,秦子苒看着澹台凰笑了。
而澹台凰忽然抬头,也回了她一个笑,直直笑得她心里发怵,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瓷瓶掉落在地,还堪堪向前滚了几圈。澹台凰正要伸手去捡,一旁的御林军已经快她一步捡了起来,并十分狐疑而冷冽地看了她一眼。
然而澹台凰镇定自若,看着那御林军的表情还相当的和蔼可亲,“那是本公主的东西,还请阁下还给本公主。”
这话一出,秦子苒当即上前一步,“是呀,这是漠北公主的东西,你还不快点还给她。”
话是这样说着,但是看向澹台凰的目光满是得意。这个蠢货,那药瓶可是她亲手放在她身上的,这女人还承认说这个是自己的,待会儿到了圣驾面前,即便她有几百张嘴都说不清。
为首的御林军闻言,冷哼了一声,“秦小姐,这东西是不是漠北公主的,还两说,我们还是到陛下跟前去辩驳!”说着,看向澹台凰的眸光有几些冰寒,显然已经认定这瓷瓶里面装着的是毒药。
其他的贵女们也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玫瑰盛宴,都迫不及待地想跟着御林军统领去看看,说不准这位未来的准太子妃,马上就要落马了。她落马了,很有可能太子妃就会变成自己,这让她们如何不心情愉悦?
“既然是这样,那就到贵国皇帝的面前去辩驳吧。请!”澹台凰笑容满面地接话。
这模样,让秦子苒有了半丝困顿。这澹台凰,似乎是冷静得过分了一些。
成雅和韫慧、凌燕等人,怀着满心的担忧,跟着澹台凰一起被带走,穿过桃花林。而其他的贵女们相视一眼之后,都赶紧跟上去瞧热闹。
澹台凰在前头走着,她们在后头小声议论,而声音又不太小,其实是故意想让澹台凰听到。
“真没想到,漠北的公主会谋害陛下,你们说她居心何在?”一人问。
又一人回答:“谁知道呢,也许就是漠北派来的间谍,什么联姻都是假的,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毒害陛下。待到我们北冥大乱了,举兵而来。”
这话说得凌燕有点生气,眼见就想拔剑教训她们,澹台凰的眼神忽然扫了过来,示意她不要动。她们动手打人,可不就是让人觉得她们心虚?而且,这是一个给人自作聪明的好时机。
果然,秦子苒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张口便道:“你们这些人,都胡说八道什么。倾凰公主怎么会是那样的人,这一切一定都是一个意外,到了陛下跟前,就一切明朗了。”
她这话一说完,其他贵女就切地不屑了一声。这秦子苒,皇后都被贬到长门宫去了,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能够号令群雄的秦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