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聂倩儿也当即柔柔开口,“秦姐姐所言极是。本郡主看着倾凰公主,也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这话一出,澹台凰的脚步当即踉跄了一下,貌似站不稳。成雅大步上前扶住她,惊呼一声,“公主,您怎么了?”
此刻,她们正好出了桃花林,成雅这一声高呼,将对面不少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贵公子们看着,俱是一怔。
澹台凰的容貌原本就生得不俗,一身张扬夺目的紫银色锦衣,也衬得她更加美艳不可方物,只是那时和太子爷那样的人站在一起,不觉得她美。而现在,她一人站在那里,炎炎烈日之下,恍若扶风弱柳。
面色微白,看起来叫人心生怜惜。也就是这病美人的姿态,硬生生地将与她容貌相当的聂倩儿都给比了下去,不少贵公子多看了几眼之后,竟然痴了。
澹台凰轻轻地伸手,揉了揉额角,面色苍白道:“没事,我们接着走吧。”
凌燕个性冲动,当即开口,“公主,他们这些人,吃饱了撑着没事污蔑我们,要真是我们做的就罢了,要是查出来不是……哼哼,看他们如何向漠北王交代!”
她这样一说,原本以为澹台凰又要斥责她鲁莽,谁知这一次,澹台凰还悄悄地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并别有深意地看了韫慧一眼。
韫慧先是一愣,很快会意,微微抽搭了一下鼻子,上前扶着澹台凰的另一只胳膊,红着眼眶,“公主,你且放宽心,什么下毒谋害,不是我们做的,就不是我们做的。属下相信,北冥皇明察秋毫,是一定不会污蔑我们这几个弱女子的。”
她们这样戚戚然地把戏一演,不少贵公子都微微蹙眉,原本还不知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儿,现在也都明白了一个大概。陛下中毒了?怀疑是澹台凰所为?但是这样病弱的姑娘,怎么可能去下毒谋害皇上,就是要谋害,至少也应该是个高手才是啊。你看漠北公主那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的模样,如何可能心肠歹毒地去下毒?
就在他们充满了疑惑时,澹台凰又十分“虚弱”地开口,“本公主倒是不怕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就是怕我漠北和父王也被本公主连累,那我就罪莫大焉了。”
这样一说,不少男子都在心中点头。是了,漠北公主亲自出来下毒,就是不要自己这条命了,也要为漠北王室着想才是。她如何可能如此莽撞,做下此等不理智之事?这下毒的,一定另有其人。
倒是不远处,石桌前,那总是针锋相对的冷子寒和墨冠华二人,见此,微微挑眉。
冷子寒邪肆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怎么看?”
“漠北的这个小公主,不简单。”原本按照线报来看,这澹台凰不过是个没什么脑子,徒有一腔正气和热血的小女孩儿,却没想到她倒也有如此聪明的时候。
冷子寒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何以见得?”
“哀兵必胜。”墨冠华笑着开口评价。没错,就是哀兵必胜。她先在这些贵公子的面前示弱,以一副被害者的柔弱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拉拢一切能够帮她说话的人,那么,即便到时候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也会有不少人为她说话,众口之下,君皓然也不可能一意孤行要斩杀,怎么也要再好好调查清楚,而这调查的时间,就足够漠北那边有所动静来救她了。
当然,这是下下之策。倘若这小公主的手上,还抓着什么能够翻盘的把柄,那么她现在所拉拢过来会为她说话的人,最后所说的话就会变成一只手,将她从泥潭之中拉出,将她的敌对之人推入万劫不复。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若真能有这样的心机,也确实能叫人刮目相看了。
就在他们谈话之时,澹台凰一行人已经又被押走。不少贵公子也赶紧跟了上去。皇上中毒,却没有人来告知他们,显然并未危及性命,或者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解毒了。但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要去表达一下关心,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待会儿要为倾凰公主,那样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儿说一句公道话。
所有人都走了,御花园就此冷清了下来,只剩下墨冠华和冷子寒这两人。
墨冠华挑眉,“你不去看看?”
冷子寒轻哼了一声,“你若是热心八卦,想去看个究竟,本尊不拦,请便。”
墨冠华闻言倒也没生气,反而道:“我也没兴趣去看,不若我们打个赌如何,就赌赌看这小公主,能不能安然回来。”
这话一出,冷子寒点漆般的眸中闪过一抹深意,狂傲邪肆的声音缓缓响起,“打赌不必。她若是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本尊就承认她没辱没了惊澜。她若还能给自己报了仇,本尊便送她一件礼物。”
“你当真舍得?”墨冠华挑眉,倒是被惊了一下。
冷子寒轻轻笑了声,满不在意地说:“徒儿娶亲,我这做师父的也要送上贺礼不是?倒是你,想好送什么了吗?本尊看你也已经一无所有,就剩下这副皮囊勉强能看,不若你去青楼挂牌几日,还能送些银钱。”
“我只愿将你打包了,当作贺礼送给他们。”
一路往北冥皇所在的方向而去,小星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了消息,知道了这事儿,当即兴高采烈地在澹台凰的脚边蹦蹦跳跳,“嗷呜!”澹台凰,听说你闯祸了,是这样吗?
澹台凰额角青筋一跳,深深地认为这只破狐狸狼和那死妖孽一样犯贱。但她没有低头,不欲理会——人不与动物计较。
但是星爷会放弃一个这么好的奚落情敌的机会吗?显然不会。它咧着狼嘴,跟在澹台凰的身边接着蹦蹦跳跳,“嗷呜……”来嘛,我们都是这么久的好朋友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快点说出来星爷开心一下,要不然就交流一下你这一次被捕的心得?
找抽犯贱是一种无止境的行为,澹台凰嘴角抽搐了几下,为了自己现在的柔弱形象,又忍了它一次,憋着没吭声。
小星星见此,只当她是被打击狠了,八成是死定了。于是,星爷心中大喜。一只左前爪捂着狼嘴,剩下的三只蹄子东倒西歪地在路上艰难行走,但是偷笑的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嗷呜!”那好吧,星爷不跟你交流了,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星爷为你转达,或者你希望在你的墓碑上刻上什么字?
澹台凰心中的怒火终于被挑了起来。但是她还没出手,她身后的凌燕已经忍无可忍,一脚对着小星星的屁股踹去。
星爷太开心了,有点顾头不顾腚,于是腚被踹了,悲伤飞走。
“嗷呜!”无耻之徒,竟然偷袭星爷。
澹台凰转过头,赞赏地看着凌燕,却还是语气悲怆道:“这要是摔出了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公主心善,属下日后定然注意。”凌燕忍笑,十分认真地“认错”。
韫慧有点叹息道:“方才属下应该和凌燕一起出脚的,现下那狐狸狼的屁股一定极不对称,只肿了一边,多难看。”
众人嘴角抽了几下,对澹台凰的这几个手下,有些无语。
只是刚刚被踹走的是他们平日谁都不敢冒犯的星爷,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生气。
就在这时,他们终于到了君皓然等人的跟前。君皓然此刻正靠在龙椅上,脸色还有些苍白,旁边有太监在为他扇风。御医正在收拾东西。
而四下,则站着君惊澜、楚玉璃、楚长歌、笑无语、独孤城、司马清等人。
太子爷在看见澹台凰的时候,勾唇笑了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显然这件事情他已经有了化解之道。
而他这眼神一过去,澹台凰也回了他一个眼神,这眼神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让她自己处理。
太子爷见此,唇际的慵懒笑意微微僵了半瞬,又重新扬了起来。罢了,她不想让他插手,他便不插手。
倒是楚玉璃,看了澹台凰一眼,旋即又看向君皓然,温雅的声音缓缓响起,“北冥君上,倾凰公主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本宫认为,这件事,咳……咳咳,这件事当不是她所为,还请北冥君上查清楚才是。”
他这样说着,面色有些发白,还咳嗽了几声。
澹台凰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们两个没什么交情吧,见了那两面,也是不愉快的成分居多,犯得着他为她求情?
这一咳嗽,北冥的御医就想上去诊治,却被他挥退,“不过旧疾,不必放在心上。”
御医迟疑地看了君皓然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这才退下了。是了,楚太子身体不好,体弱多病之事天下皆知,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治愈,他还是不要献丑了。
君皓然顺了一口气,这才看向澹台凰,“朕也希望不是公主所为,朕的心情和楚国太子的心情是一样的,所以朕只是想问问,并未做出任何结论,也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这话,这神态,足以表明他对澹台凰持怀疑态度,并且并不打算放过对自己下毒之人。
旋即,他又开口,“倾凰公主,方才有人对朕说,看见你在身上藏了一个瓷瓶,可否拿给朕看看?”
这一开口,一旁的御林军马上将那会儿从澹台凰身上掉落下来的瓷瓶,送到了君皓然的跟前,“启禀皇上,这个瓷瓶,就是从公主的身上掉落出来的。”
“呈上来。”君皓然开口吩咐。
秦子苒和聂倩儿表情淡淡,但是各自眸中都展露出半分喜色,对澹台凰接下来的遭遇,表示喜闻乐见。
瓷瓶呈上去之后,君皓然扫了御医一眼,示意他看看里面是什么。御医打开瓷瓶一看,又闻了闻,表情僵硬了半瞬,错愕地看了君惊澜一眼。
他这表情,让君皓然微微皱眉,“御医,你看太子做什么?”
御医吓了一大跳,腿一软就跪下了,开口道:“启禀皇上,臣只是太过惊诧。这瓶子里头的东西是镇痛药,这公主好端端的,身上带着这种药做什么,莫非是太子殿下受了伤?故而才仰视了太子殿下一眼。”
这种说法,勉强还是说得过去的。是以君皓然没有纠缠不放,却是皱眉,“这只是镇痛药?”
“启禀皇上,确实如此。”其实太子殿下之前已经吩咐过他了,到时候若是真的在漠北公主身上搜查出来了毒药,便说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的药。他并不怕其他太医再次查验,因为整个太医院,不会有御医敢不知死活和太子殿下作对,这便是真正地只手遮天。可,这里头竟然真的是镇痛药?
“恕本公主无状,敢问北冥君上希望它是什么?”澹台凰轻声开口询问,这下子脸色更白了。
秦子苒和聂倩儿却是一惊。不可能,那分明是她假借看她的衣服放在她身上的,就是皇上所中之毒的毒药,怎么可能是镇痛药?这不可能!
一旁的一众王公子弟们当即开口,“陛下,臣等认为此事应当不是倾凰公主所为。”
“陛下,臣也这样认为。她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又是一人为澹台凰请命。
这一切都充分体现了澹台凰在桃花林外的那一场戏没有白做。
聂倩儿终于没有忍住,上前一步开口,“那如果不是倾凰公主做的,该是谁做的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如果不是本公主做的,应该是谁做的呢?”澹台凰低低喟叹,似乎喃喃自语,却又突然抬头,“倒是江都郡主有些奇怪,刚刚出事儿的时候,与秦家大小姐口口声声地说这件事情一定不是本公主做的,可现在又忽然这样说,郡主不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前后矛盾了吗?”
澹台凰这样一说,所有人狐疑的目光都扫到了聂倩儿的身上。
众人这样一看,聂倩儿当即脸色一白,赶紧开口道:“公主不必多想,本郡主的话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见着不是公主所为,又忧心陛下安危,想查获凶手,故而才有此一说,若是语气中有不当的地方,还请公主见谅,不要跟本郡主计较。”
她话是这样说着,但不仅仅是她,就连秦子苒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这个澹台凰,当真是不简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换了不说,竟然还轻而易举地将矛头指到了她们的身上,“你与秦家大小姐……”这话,无端端地提起她们两个人做什么呢?虽然聂倩儿已经解释了,但她们两个原本可以坐在后台看戏的人,就这样被拎了出来。
这无疑是一个铺垫,甚至于最终可能会把火烧到她们二人的身上来。
这样想着,秦子苒不由得狠狠地瞪了聂倩儿一眼。这个蠢货,平日里总是柔柔弱弱能装得很,今日怎么就这样沉不住气。现下好了吧,自己掉下水不说,还连累了自己。
“哦,原来是这样。”澹台凰笑着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没跟她们纠缠。确实也没必要纠缠,她的目的,就是将这两个人先暴露在众人面前,给大家一个接受她们才是凶手的心理准备。不然,贸然就说是她们,众人多少都会心中存疑。
而她这样不计较的态度,落到了其他人眼中,自然也都觉得她大度,不由得又支持她了几分。
这时,一个男子上前,“陛下,臣下是亲眼所见倾凰公主藏了药,这一瓶不是毒药,说不准倾凰公主的身上,还藏着一瓶真正的毒药。”
“不知这位公子是?”澹台凰挑眉询问,状若好奇。
秦子苒当即开口呵斥:“二哥,不要胡说。妹妹相信倾凰公主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你看错了就是看错了,还不快点向陛下认错。”
这话说得很有艺术性,语气中显得秦子苒似乎也是怀疑澹台凰的,而这样慌慌张张地让自家哥哥认错,里头除了一丝丝怕得罪这位公主的意思,还有不少包庇,怕真的指出澹台凰就是真凶的意思在里头。成功地塑造了她弱势,而又不愿看到自家哥哥害了澹台凰的完美形象。当然,也还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众人都怀疑澹台凰的意思。
这下,君皓然又将目光放到了澹台凰身上,怀疑意味十足,显然是还想搜身。
搜身澹台凰倒是不怕,但毕竟这是在古代,若是真的被搜了身,不论最终有没有查出什么,她的脸面也都一样是丢尽了,以后都会遭人耻笑。是以,她无视了君皓然的眼神,对着那位秦家二公子开口,“这位公子口口声声诬告本公主,不知你说的情景,除了你自己,可还有第二人见?”
“这……没有。”秦子召当即心虚地低下头。原本就是胡扯的,怎么会有人一并看见?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都是酒肉朋友,他也不敢贸然拉着他们做伪证,要是他们之中谁将他出卖了,这问题就大了。
这下,澹台凰便理直气壮了起来。她看向君皓然道:“据本公主所知,天下五国律法之中,皆有一条,一人之言不足为证,必须二人或二人以上方可。要定罪,也必须要有人证物证,现下物证还没有,人证只有一个,这样便认定本公主有罪,陛下不觉得太荒谬了吗?”
这话一出,廷尉司马清当即面露赞赏。他最是铁面无私的判官一名,对刑法极为狂热,现下见他们未来的太子妃竟然也懂法,当即在心中给澹台凰加了几分,并上前开口,“启奏陛下,倾凰公主此言有理,一人不足为证,是开国先祖写下的刑律。现下人证物证不足,不能定罪。而公主身份尊贵,也不可因为秦二公子一人之言就贸然搜身,若是定要搜身,应当将每一个人都搜查一遍,这样方才公平。”
这些话嘛,前半部分是出于自己的欣赏,支援澹台凰。后半部分,则是太子殿下交代的……
“廷尉此言有理,臣附议。”独孤城当即开口。
又是几个大臣们一并开口,“臣等附议。”
这种情况下,若是要搜身,也只有一并都搜了,才不会得罪了漠北。而若真的是澹台凰做的,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配合搜查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故而不仅仅太子党的人表示附和,其他党派的人也没什么意见。
澹台凰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她身上没藏东西,巴不得他们搜查了撇清自己,只是当众被搜身对名声不好罢了。现下一起搜,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还没来得及搜,走了好久的韦凤忽然回来了,“启禀太子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她这一叫,君惊澜微微挑眉,半丝慵懒笑意绽于唇边,很快便知道了这当是澹台凰的意思,故而很配合道:“进来!”
人群马上给韦凤让出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