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并不是第一位思考此事的君王,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思考问题的人,”格温娜维尔皇后说。“我们已经得到广泛的和平,这是真切无疑的,可是,正如身体健康的人也有小病烦忧,和平也只是小型战争织成的挂毯。我们的身边不断有小打小闹在发生。有男人因为丢了一头母牛而痛殴邻居,有女人因为隔壁妇女长得比自己漂亮而下毒害她。之后,家族血仇就开了头,几代人绵绵血浴不体。这样的小型战争随处可见,因为规模不大,因此不值得发动战争,但又大到单个的人无法平息纷争。骑士们需要的就是有所追求。”
“可是,年轻骑士嘲笑老式的追求,而老年的骑士是见过真正的战争的。”
“人追求高尚伟大是一回事,但脱离卑微之境却是另外一回事。我以为,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看上去比实际的样子更伟大,但他们只有成为某种比自身大得多的东西才能够实现这个目标。世界上最优秀的骑士,如果没有强者来犯,也会委靡下去。我们必须想办法针对细小的事物发动大型战争。我们要找到这样的旗帜,有许多不起眼的恶人就汇集在这些旗帜之下,要做看不见但同样惊人的恶,这样不起眼的恶人在哪个社会都能够看到。我们将召集一支能够战斗的大军与这样的恶人作对,尽管战争规模很小,很微妙,差不多都看不出来。我们可以称其为国王的正义行动。每一个骑士都将成为这种正义的使者和守卫者。每一个人都将为此担负责任。这样的话,每一个骑士都会成为比自身更伟大的一项事业的工具。”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宣布这样一场战争。”亚瑟王喃喃自语。
“从世界上最好的骑士兰斯洛特那里开始吧,让他带上最差的骑士。他的侄儿莱昂纳尔是一个比较好的候选人,因为他最懒惰,也最没有价值。之后,最差的骑士要拼力成为最好的骑士。”
“最差的和最好的,”亚瑟王微笑起来。“这是极好的组合。这样的盟友一定是不可战胜的。”
“只有通过这样的同盟,战争才能够打起来,我的主人。”皇后回答说。
后来也就照这样做了。骑士们现在有新目标可以为之奋斗了,也有了新的前景可以期盼。但是,这场新的战争是一场永远没有完结的战争,因为没有一个敌人可以与之打斗,只有尚未达到完满状态的人心深处的瑕疵等人们去剔除。
评论
功成名就之后,往往是一种深沉的沮丧,当我们闲极无聊,而不是拼死搏斗时,往往就处在最大的内心堕落风险中。这是亚瑟王发现的深刻的道理,但也是他不愿意接受的真实情况。格温娜维尔对兰斯洛特暗怀爱意,因此早就凭自己的见识看出这个前景了。我们渴望实现一个多年以来的目标,经过战斗与艰苦奋斗之后实现了这个梦想,本来应该感到满足的,应该因为理想的实现而达到内心平静的。可是,突然之间,相反的情况却发生了,我们不明白到底为什么,爬到山巅之后,却只看见灰蒙蒙的一片凄凉,没有给人带来一丝希望。无论那是一个有世俗责任的地位,还是物质对象的获取,我们当中有很多人感受到的驱动力,就是拥有某种东西,赢得某种东西,获取某种东西的需求,至少我们是这么看的。可是,这个故事显示出人心的另一个秘密:让我们感觉最有活力,让我们奉献出全部爱与责任心的,不是战利品,而是战斗。因此,尽管我们不愿意承认,但能够让我们体现出最佳品质的就是斗争。
在很多成功人士身上,我们也许都可以看到这个模式,他们奋斗了许多年,获得了声望与财富,得到这些以后,他们就开始陷入情感惨境、生理疾病,最后自我描述为灵魂陷入黑暗的一种状态。亚瑟能征善战的骑士们在某种意义上就可以代表亚瑟王自身激情进发的那一面,他勇敢,有理想,为了赢得大战的胜利而不惜历尽艰辛。这样一种强大猛烈和高贵的精神,如果没有值得拼搏的东西拿出来利用,我们会怎么办呢?用世俗的话说,和平时代的军队有可能构成严重的问题,因为使男人和女人成为优秀战士的攻击能力和尚武精神,如果没有值得一搏的目标,它们就会变质。但是,我们并非一定要成为士兵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所有处在激发状态的人们都会冒内心受挫的风险,战利品已经到手,人们的生活中再没有任何意义存在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问题。
格温娜维尔知道,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为了让我们更新对于生活的责任心,为了重新发现充满潜力的未来感,我们都必须要找到新的目标,但是,这个新的目标必须大于我们个人的渴望和理想,才能证明是有效的激发因素,跟我们当初实现的那个目标同样有效。在这里描述的是对于所有人类来说都存在的一种需求,那就是,人首先要实现自己个人的理想,之后就要认识到,他们归属于更大的一个社会,因此需要为更大的一个整体做出贡献,这样才能让生活之水再次流动起来。亚瑟人到中年才体会到和平,而要深入更大世界的生活,也许只有在我们已经赢得个人的胜利,并且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本性、资源和通过个人成就而突现出来的局限以后,才能够找到最好的途径。权势总是与责任联系在一起的,有了成就,人也就有了转向内心生活的需求,并发现这样的成就竟然是为了什么,它要服务于谁,服务于什么目标。
所罗门的决断
责任要求有智慧
《圣经》中所罗门王断案的故事是一个光辉的典范,说明谦卑与智慧在我们有幸获得权势时有多么重要。所罗门不仅仅用智慧统治,而且还用心来统治。他的智慧是来自上帝的礼物,因为他身上没有一点傲气和贪婪。从这个方面来看,他是古往今来罕见的统治者。
所罗门的父亲大卫王去世后,所罗门成为全以色列的统治者。上帝托梦给所罗门,说:“你想要什么?”
所罗门王说:“你曾向我父,你的仆人大卫显示给巨大的仁慈,现在,你又立我为王。我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我不知道如何出门,如何进门。因此,请你赐我一颗善于理解他人的心,用以裁决我的臣民,这样才能分辨善恶。”
这话令上帝愉悦,就说:“你只要求这件事情,而并没有求自己的长寿或财富,也不想要仇敌的性命,那我就照你的要求满足你。我已经给了你一颗聪明和善解人意的心。”
所罗门的梦醒了。
之后有两名妇女来找他,是两个妓女。第一个妓女说:“国王,我和这个女人住在同一个房子里,我在这屋子里生下一个孩子。谁知三天以后,这个女人也生了一个孩子。我们生活在一起,屋子里也没有外人。这个女人的孩子夜里死掉了。她半夜爬起来,在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的孩子抱走了,然后把她的死孩子放在我身边。早晨醒来,我想要喂孩子,却发现孩子是死的。可仔细一看,这个死孩子并不是我生的。”
第二个女人也说,“不是,那个活着的孩子是我的儿子,死孩子才是你的儿子。”
第一个女人就说:“不,死孩子是你的儿子,活孩子是我的儿子。”这两个女人就这样在国王面前争执。
之后,所罗门就发话了:“你们其中一个说,‘活着的是我的儿子’,另一个又说,‘不,活着的是我的儿子。’拿一把剑来!”他们就拿一把剑来交给国王。所罗门说:“把这个孩子分成两半吧,你们一人一半。”
第一个女人就说:“国王啊,把这个孩子给她吧,千万别杀孩子!我情愿让孩子活下去,不归我就不归我吧,千万别伤着孩子。”
但第二个女人说:“不,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们来把孩子分掉吧!”
之后,所罗门王就说:“把孩子交给这第一位妇女,不要杀孩子,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
所有以色列人都知道了所罗门王做出的这个判决,他们就敬畏他,因为他们看出,上帝的智慧在所罗门王身上。
评论
权力,无论是政治权力、经济权力、社会权力还是情感权力,都带有很大的责任,《圣经》里的所罗门王的故事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所罗门王首先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他明白,没有自己的智慧,他自己就什么也不是。重要的是他的臣民,而不是他自己的荣耀,因此,当上帝问他想要什么礼物时,所罗门就要求有清明的判断力,这样他才能靠智慧进行贤明的统治。可悲的是,所罗门继承王位的那一刻显示出来的谦卑情怀,是我们很多处于权势高位的人所不具备的,在神话和现实生活中都是如此。我们不妨自问,假如我们需要应对的人具备哪怕一丁点所罗门的智慧,那我们会生活在什么样的一个世界里啊!
所罗门这个著名的裁判,基础就在于它不是关于是否要发动战争,是否要提高或降低利率,也不是要不要加税的问题。它只是围绕两个普通妇女的生活不幸,因为其中一个丢失了自己的孩子。这才是统治的真正要务,如果我们不关心他人的情感困惑,也许我们就没有权利占据高位。在世俗权势的高位上,一个明显的特征是,我们时常与身边流动着的生活脱节,不再明白使人类哭泣或欢笑的缘由了。许多人实现了重要的世俗目标,但中途却忘记了为孩子操心是什么样的滋味,也不明白宠物死掉会有什么样的悲伤,看到美丽的日出也不再微笑了。所罗门著名的智慧不是基于军事上的强力,也不是一时的狡猾,而在于他对爱的理解力。因为他能清楚地看到,孩子的生母是惟一宁可放弃孩子的所有权也不愿使其受苦的人。
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人类自身也不是完美的。所罗门的智慧并非凡人所能企及,我们只是在做决定的时候偶尔会闪现同样智慧的光芒。我们必须努力记住,当我们拥有了经理、董事、国会议员、主席、总统或政府部长等的职位和头衔时,自己所服务的对象到底在哪里。由于所罗门的裁判有更深的含义,他就赢得了全体臣民的敬仰,统治期间就少有叛乱或革命。对于权力高位上的人,对于担心会失去已经到手的东西因而觉得受威胁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明确的道理。除非受到一种谦卑精神和服务他人的真诚欲望的制约或推动,否则,权力就不可能持久掌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