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那酒杯对着淮川微笑,他顿了顿之后,也端起了托盘中的另外一个酒杯,清澈的酒水盛满了小小的独角座杯。
我向着淮川举杯,他也慢慢举起来,放在嘴边犹豫不绝,一脸凝重。
轻轻碰撞了一下他的杯口,他有些愕然地看着我,我莞尔一笑带过,他看到我的笑觉得心怀安慰,便也回应了我。
我始终觉得还欠一些什么要交代,便直面着榭台。
“梦雨呢?”我微笑地问他。
他依然一脸漠然,冷冷地说道:“梦雨……她没来。”
“我当然知道她没来,我是说她现在在哪里?”
“在将军的房里,她不想来见你们,所以就由我一人来送你们一程。”他盯着我手中的酒杯,目不转睛。
我知道他是在催促我们时间到了,阳寿已尽,“我知道,我会很快的,能否让我再说一些话,我的……遗言。”我看了看酒杯,对他请求道。
他点点头,“嗯,你说。”
“替我跟梦雨说声谢谢,也祝福……呵呵,如果可以的话,也祝福你们白头偕老,还有,因为我而让将军失去了他唯一的儿子,帮我跟他道个歉,我知道我纵然是死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也弥补不了这样的损失,我能体会他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是何其挣扎和苦痛。”我对他举杯,“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我记住了,你们放心上路吧。”此时此刻的他,十足是一个冰冷的刽子手,看着那伴随了我一年的熟悉而亲切的面孔,这一年来的琐碎记忆又一并浮现出来,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眼里的泪水,这是一种出糗。
我立刻转身面对着淮川,“淮川……我们……我们走吧,不好再耽误云军师前去复命。”我举着酒杯示意一起干杯。
他会意地点点头,于是我们豪迈饮尽,喝完后淮川将酒杯倒置过来,对我笑了笑,我们又中规中矩地将空空的酒杯放回到托盘里。榭台盯着托盘里的杯子,安心地放松了下来。
淮川拉住我垂下的手,他的手心十分湿冷,“他给我们喝的是哪一种毒药?”淮川问。
“你无需问是何种毒药,但是你大可放心,会很快的。”榭台漠视他说道。
淮川满意地点点头,“那便好。”说完又转过头看着我,“君蕊,虽然……虽然起初认为你的确有些来历不明,但不知为何愿意与你同生死,共存亡。自从你的出现,我不惧怕生死,既然你可从未来而来,那便知前世今生并非莫须有,我相信,来生我们一定还会再见,我一定要抬着大红花轿娶你过门。”他深情款款。
“傻瓜……”我含泪一笑,“你好土,我不要大红花轿,不如……你开个大奔吧。”我和他幸福地逗趣。
“大奔是什么?”他一脸疑惑。
“奔驰……”我笑道。
“喔……奔驰的骏马嘛!骑马是我的强项!”他还满心欢喜,骄傲自负。
我哈哈笑道“好吧,奔驰的骏马!”
“都快下地府见阎王了,还有心情说笑?就不怕下到地下割舌头吗?还是留点力气黄泉路上和鬼差谈天说地去吧,我听说黄泉路上无客栈……要一路走到头的。”突然一阵嘲讽打断了我们的欢笑。
不知为何我竟开始有一些恨他,云榭台,不给我生的权利,难道我都要死了,连说话的权利也要剥夺吗?
“你这个刽子手!还说什么风凉话。酒我们已经喝过了,我想毒已经蔓延到我们的五脏六腑了,你不用再在这里看着吧?你的将军大人不会吩咐你要看着我们七窍流血口吐白沫双双倒地才允许你回去复命这么变态吧?还是你本身就有此种嗜好?”总之人之将死,将一切的怨念化作发泄的话语吧,我嘲讽地对他说。
“君蕊,休得为这种人动怒。”淮川拉了拉我。
榭台不怒反笑,说:“非也,我站在这里,无非是想要亲眼看看这种毒药要多久才会发作罢了。”
“你变态!!!”我怒吼道。
他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我想应该快了吧。”
突然淮川猛地一下捂住胸口,我惊愕地转身,他的眼神变得涣散,霎时间我也觉得头晕胸闷,眼睛看到的东西都天旋地转,似乎这个世界就像一个过山车一般,不停地翻滚不停地翻滚,我知道是毒药发作了,便自觉闭上眼睛,恍惚中我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想必是淮川已经倒在地上,我心里默默地念叨:“淮川……等我……等我……”
倒地的一瞬间,脑袋碰撞到桌脚,还觉得痛得彻骨,却没有气力叫喊,榭台端着托盘冷漠地站立在我们跟前,成为最后一个镜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怎么阴森森的?”我听到自己的回声响彻房间,四处烟雾弥漫,昏黄的灯光依稀照亮周遭的环境,这是一个很大的厅堂,没有任何成设,四周密布着木栏的监房,一个紧挨着一个,里面尽是满脸泛着绿光的人。
我转身一看,吓得半死,身后竟然跟着两个人,一左一右,他们带着面具一般,手上拿着一些像极了刑拘的东西。
“这里是地府,当然阴森森的,难道还亮堂堂的?那是你们阳间。”右边的那位牛头大哥用极其浑厚的声音回答我。
我大惊失色,心里有些惧怕,片刻后想起我和淮川服毒以后已经死了,便也安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是什么人?”我指了指在监房里飘过去飘过来那些个体。
“他们不是人!跟你一样,都是鬼!只是造孽太深,没有你那么幸运可以投胎转世。”马面大哥又说。
“二位大哥,你们……你们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跟我一起的那个男子啊?这么高,挺英俊的,胸口上有一个伤口,他叫李淮川……”我比划着询问他们。
他们狂笑了几声,又相互对望笑了笑,“白君蕊,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俗话说,黄泉路上不相逢,你还是快快如轮回吧,别耽误哥俩儿的差事!来生再了却未了缘吧。”
两人相视点头后,便轻松架起我,走到了这厅堂的东北角,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透明的透着波纹的门,我探着头出去看了一看,一片混沌。
“啊!!!”突然后面一阵猛力,我便被推了下去,失重的感觉就像曾经玩过的高山蹦极,脸被吹得变形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