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川一直安慰我到深夜,我也一直在他的怀里,他胸口上的伤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红肿了,留下了一道深红色的血痕。
我突然开始担心仲孙秦梵,让他的尸身在血泊里孤独地面对这个不寻常的夜晚,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自以为见识多多的我,今日总算是亲身经历了杀戮,这是生命的代价,但任凭我追悔莫及也于事无补。
榭台和梦雨追出去已经有很久了,却迟迟不见返回,我和淮川的心里有些暗自担忧和恐惧起来,此事大致算得上已经对李卿涯坦白了,他无法理解和相信那个所谓的理由也实属古人之常情,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统治国家工具里的重要零件。
“淮川……我们以后要怎么办?”我低声问,我听到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为我心里那个答案奠定了失望和沉郁的基石。
“我没想过如此不顺利,也许是我太不了解爹……我听榭台说战事不太顺利,爹的心里一定焦急万分,心情也会倍受影响,现在实在不是谈此事的时候,若不是因为仲孙秦梵,今日也不会滋生那么多的事情。”淮川叹息道。
我突然抓住他的手,“对了,淮川。”
他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
“今日……就是方才……仲孙秦梵他……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像是要偷窃他人秘密一般。
看他望着我不言不语,我有些尴尬地说:“没事……不方便说就算了,这是你们之间的秘密嘛。”我嘿嘿地勉强挤了个笑容给他。
“他跟我说,他得不到的我更加得不到……”他皱起了眉头。
“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我毕竟是你的……”
“你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人,为何要说自己是卢灵巧呢?!”他有些发怒地看着我,我心虚撇了撇嘴。
“可是淮川……在这里我的确就是啊,淮川……我觉得我们好像犯罪……真的好像……”我咬着嘴唇。
他抚着我的肩,追问我:“我们犯了何罪?我们何罪之有?要怨就当怨命!”
“你爹……你爹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是不是?”我眼泪又开始翻滚,突然神经质地翻起身来,拉住淮川焦急地问道:“糟了!榭台跟梦雨去了这么久也没有回来,是不是被你爹杀了呀!”我脑子里不停地出现那些血腥的可怕场景。
他摇头叹息了一声,双手架在我的肩上,说:“你放心,我爹还没有失心智到要杀了他得力的部下和他挚友的爱女。”
“有什么不可能?你爹连我都杀!”
“那是因为他认为你,卢灵巧背叛他与仲孙秦梵在一起。”
“那他连你都杀!”我不甘心地指着他胸口上的伤。
他有些不耐烦,“这并非他所想,他也是无心之失!”
我被他呵斥地哑口无言,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他这才意识到刚刚对我的语气过重,勉强微笑了一下,“君蕊……你知道,他毕竟是我爹,我……”
“嗯,我明白的。”我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其实内心十分失望和委屈,之前要为了幸福和他爹抗争的是他,现在说不能忤逆他爹的还是他,剩下那些唆使和误导的错误领域都我全占了,我就是一个十足的坏人,除了我,都是好人,都没有错,我越想越气不过,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将他掐死在面前。
“你明白就好,那为何还如此凶神恶煞地盯着我看?”他侧目疑惑地问。
“没有啊,我只是在忧心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怎么办,淮川……如是你爹根本不相信我们所说的,他不让我们在一起怎么办?”我问。
只见他一脸愁容,沉默不语,片刻后说:“勿需担心,现在想这些也是无谓之举,真正到那时再随机应变吧。”
我知道他只是在逃避问题,他或许也不敢去想像与他那威严的爹抗争是怎样的一种情况,那些根深蒂固的繁文缛节,伦理道德,真的不会成为他的束缚吗?他真的犹如看上去这样洒脱和自信吗?
我不怕这些,我也不怕死,因为今日之事让我有历经生死之感,我对死亡不再心存恐惧,所以,我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地去跟随,甚至去流浪,亦或许是死。
我只是怕,我奋不顾身的为爱抛弃,为爱脱下自己的层层皮肉,到头来换来的不过是几句伪善的抱歉和我孤身一人面对死亡的结果。
沉默的房间,很容易听到由远及近的那只属于一个人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我和淮川都警觉地直起身子,坦然地望着屏障外。
脚步声进了外间,向我们走来,突然榭台出现在屏障前,他的周围没有其他人,表情颇为凝重,手臂上的剑上还能从染血的衣衫明显看到,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两个素净的白玉酒杯。
我们没有动弹,我想叫他,却被淮川捏了捏肩膀阻止,于是只好默默扶着他站立起来。榭台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慢慢地慢慢地……
突然他在我们跟前停住了,脸上一片麻木和陌生,没有昔日的温度和亲近,我心里顿时又不自觉地慌张了起来,呆呆地看着他手中托盘里的两杯酒,我们都没有说话。
“夫人……少爷……将军赐酒。”他有些哽咽地对我说,眼里泛着泪光,身体一动不动,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
“赐酒?”淮川冷笑,“毒酒吧?!”淮川将脸凑过去,恶狠狠地对着他。
他点点头,“正是。”
我大惊,心里沉沉地痛,这痛并非因为死亡近在眼前,而是源自于他对我的称呼,他竟然叫我,夫人。我看着他的脸,期望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一些恍惚,聊以自慰,我明白他的苦衷,虽然我不知道他出去与进来中间的这一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榭台!枉我当你是兄弟,枉君蕊当你是知己!你竟然如此对待我们,还亲手送我们去死!?”淮川大声指责他。
“榭台只是一个下人,定当会听从将军的命令,军令不可违!请夫人和少爷不要让榭台为难。”他将托盘送了过来。
我无奈一笑,“我明白。”我伸手过去拿起其中一个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