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了遭天谴的事么?老天爷狂飙!”一个洪亮的声音,擦着我的耳际飞过去。
“七月可真像我媳妇啊,说哗啦就哗啦,连声通知都没有。”
“狂风骤虐,电闪雷鸣,这叫连声通知都没有?!”
“啊?是吗?你为什么不撮醒我?我最喜欢看人被雷劈啦!”
“驴蹄上锈了?踩把油门!”
“跑那么快干什么?前方也在下大暴!”
下雨了?我猛踩脚刹。真凶!跟泼妇似的。骤雨滂沱而迅猛,俨然万千铁骑,裹挟着肃杀,气势如同复仇。脚下仿佛生了根。我仰着脑袋,任凭如注暴雨抽在脸上,老天爷,你远程感受到我心里正下雨,妈的还是雷阵雨,故意配合我,好让我脱离孤单,是么?
多谢有你相随。
“小妹妹,”疯狂洗脸正带劲,一个油腻的声音夹着刺骨寒风在我耳边打转,“你湿透了。”
“知道。”我说,眯起眼睛,透过湍急的雨幕,望着暗哑的苍穹。
“多少钱一次?”
我慢悠悠瞥向他。他的屎盆脸大的活像宇宙,眼睛估计闭着,小的就像一条缝,翻开的鼻孔塞进一个拳头绰绰有余,嘴边的大痦子上还有一撮毛,着实吓的我五脏俱裂。长的鬼都想哭,还敢出来嫖妓?真够自信!
“你妈蛋。”
“装什么清高?靠!”
“再不滚,老子弄死你。”
“泼妇!”宇宙边跑边朝我吐痰。
我旁若无人地大摇大摆,像只唐老鸭趟着浑水,溅起一道道磅礴的浪花。来吧!帮忙洗掉讨厌的渺小感,无助感……各种感。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复苏的感官被冲刷的抖擞醒神。裸露的肌肤此起彼伏,鸡皮疙瘩如同囊肿。我终于明白了,飞蛾为什么扑火?因为,它冷。
可是,该去哪儿呢?他那?呵呵。回家?
家……
黑暗中,我坐在地上,木然望手出神。布满结痂的手心,犹如薄情寡意的告示牌,我跟他,走到了尽头。曾经坚实而深笃的感情,说散就散,感觉如梦似幻。
“小虾子,”知了的怪叫捎来消息,我尚在人间。“我饿了。”
“你一又一饿一了?!”
“不要乱使破折号。”
“第,”我恍惚听到咽唾沫,“第几顿了?”
“算算啊,一,二,三……差不多六七顿,也可能八九顿。知了我做人,义气当先!跟了你那么多年的肉……”
“减肥干嘛,女生太瘦不好。”传来菜刀落板的声音。
“你是不是报复我?每天都让我多吃点,还说吃胖点好看,不知道你心里想的啥?我现在都二百五十斤了!”
“你开玩笑吧?不可能,不可能。”
“你瞎么?相信我二百五!”
“肿么可能。二百五什么水平?走两步就喘了。你,爬楼梯不仅不呼哧呼哧,打我的时候,身手矫健的很哩。撑死去个零头一二百。”
不用走,直接滚着逛街。
“都说跨年跨年,我觉得腿长的才能叫跨,腿短的顶多叫,”随着知了的弹跳,我切实的感受到,地板下陷几寸,“蹦。”
“我需要安静,清静,以及肃静!”门猛然划出气流,我狂吼。
知了怔怔地看着我,眨眨眼:“你一在?”
“我一在。”
“没去上班哦?”
“啊,恩。”
“休息?”
“啊,恩。”我能怎么说?说我被婉转的开了?还是你丫特邪,投资无道,买啥跌啥;正如你糟糕的预见一我掐指算了一下,今天你不适合出门一******,嘴开过光了?
“跟姐们儿就别藏着掖着了。”说着,她已经颠到了我跟前,胳膊肘捅捅我。
“我一直都在敞开天窗说亮话啊。”我睁眼瞎话不害臊。
“有意思嘛?”
“你们两个在讲什么东东?”大虾云里雾里地挠挠大头,“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不懂就对了。”我说。
“去做饭!再来五十斤肉,凑个整!”确保大虾听不到,知了转向我,贼眉鼠眼地压低声音,“小虾子在,你不方便说,我懂。什么情况一?
“大虾!”
“来啦,来啦。”他欢天喜地飘然而至,“老姐,有何指示?”
“从现在开始,站在我俩中间,寸步不离!”
“不要。那会更明显暴露我是个矮矮,好糗。”
“不要让缺陷把你变成自卑的奴隶!另外,姐免费送你一座右铭:视野决定身高!”
“谢谢老姐!”大虾响亮地说,钻入我和知了之间的空地,一副拉架的架势。“对了,冰箱已经清理完了。弄了足足五盆冰,真厚!”他报告。
“辛苦你了。”知了咬牙切齿。“你把冰箱拔了?我的冷饮们去哪了?”
“它们非常安全。”
“你确定,”知了拖腔拉调,怀疑的盯着大虾因饱足而微微隆起的小腹,“它们非常安全?”
“我肯定!你看到墙角的被子山了么?”
“你用被子把它们包起来了?”
“这样不会化。”
“你可以如实回答我吗,”知了问,口气充斥着子弹上膛的味道,“被子洗过没有?”
“等冰箱干透,重新接上插头,冷饮们回到家乡,我会把被子拿去洗的。”大虾一脸萌相地说。
“希望你以后的孩子不要像你,白痴,傻根,弱智,三合一!”她冲大虾覆盖式爆破,跺着地板走开了。
一丝宽慰涌上心头。一朵金花在这头,一朵金花在那头,梦寐以求的清静,哈哈。
然而一也许是我的心愿太过分了吧。而比听觉盛宴更招恨的是,知了的八卦精神。几次伺机探寻,幸大虾及时冒泡,方躲过一劫。是的,她的香酣飘起之前,那个家,给钱我都不回。
我漫无目的,不知何去何从,荡地都有点同情自己了。我抱紧胳膊,冻的牙关打颤,目光胡乱游移,这时,一块闪光小黑板,进入我的视线,上面亮着某某某95折。我摸摸口袋,嗯,放心进去。
推门而入,浓郁的暖流感动的我想涕零。坐在门口的侍应,见我这副鸟样子,饱含同情地施舍我一条毛巾。人间自有真情在,忍住,别哭。
拧干衣服,揩拭头发,掏净耳朵里的泥垢罢,我将花里胡哨的毛巾递还给侍应。他的表情深度惊愕,极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饭。”
话说,我还是第一次被当成要饭婆。第一次的感觉,总是那么美妙。
“我是来消费的。”我弱弱地说,“请带我找你们老板。这钱湿成这样,收吗?”
来到吧台,梳着小脏辫,驾黑框装饰眼镜,满臂刺青的调酒师,指腹摩挲了一下我递上去的一百块,莞尔一笑,“喝点什么,美女?”
看在你昧着良心叫我美女的份上,那就你最拿手的烈酒吧。我坐在高脚凳上,看他仿佛萨满发功,天灵灵地灵灵,手势一顿上下左右,想着儿时追拍苍蝇的情景。须臾,调酒师推给我一杯屎黄色的液体,露齿而笑,两颗虎牙很俏皮。我又要了包烟,骗了个打火机,端着安眠药,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迫不及待来一口。堕落的快感,如气泡般发酵,蔓延全身。只想说,爽!
正飘飘然,就听到一
“这不是劲爆风机女么?还真是!世界多么芝麻粒啊。”
这声音太具象了。确定非酒精引起的幻听,我循声引颈,迎面走来一竹竿兼煤黑子。他蓄着随性乱发,身穿圆领短袖衫,慢跑热裤,足蹬人字拖,眼睛交织着些许意外和蔫儿坏,走路的架势活像街头流氓。啊,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