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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晚上“晋见”朱啸天的人踏破了门槛,陈楚歌得知牛大伟是“搅局者”时,不由得大惊失色。

施老书记病逝,朱啸天和黄建功提前赶回,陈楚歌巧妙地退礼,在接下来的丧事活动中,陈楚歌受命起草楹联和悼词,赢得好评…

官场上没有政治敏感性是玩不转的,“三讲”第一条就是“讲政治”,从大的方面讲是政治方向、是立场,从小的方面讲就是政治气候,就像天气预报一样,什么时候刮风、什么时候下雨,预先判断清楚十分重要。

安中市委换届之前,安中官场上普遍认为朱啸天会像他的前任和前前任一样升任副省长,毕竟在江南省的政治格局中,安中市举足轻重,不仅面积大、人口多,经济发展也快。一个地方的领导升迁往往是和政绩挂钩的,政绩上去了,升迁也是迟早的事。省政府换届结束,五湖市的市委书记升任副省长,朱啸天省内升迁的道路被堵死了,大家又想着他会交流到外省任职,但其他省的换届工作一个接一个地结束了,朱啸天的副省级之路宣告无望。有内部人士一语中的,他年龄偏大,进入不了中组部的视野。

朱啸天开始他的第二届任期,有人预测他干不完任期就会调整,因为他挡了市长的道,除非市长被调走,这种情况也是经常有的。

朱啸天到龙山调研,许多人就敏锐地感觉到这是龙山班子调整的信号。自从黄建功升任市委常委、秘书长以后,柳长江主持县委工作已经三个多月了,这是很罕见的,之所以拖这么久人们都猜测与朱啸天自己的升迁有关,现在他的事盖棺论定,龙山班子调整的事就提上了议事日程。

安中官场对于柳长江担任书记的判断已成共识,因为其他县区的班子调整全部结束,柳长江到其他县区担任书记事实上不可能,而且一个地方的一二把手同时换马是罕见的,这也不利于地方的稳定与发展,除非是出了重大问题或因犯罪被抓,一般的情况下县长继任书记的可能性占七成以上。

大人物的出动往往被赋予一定政治意义,因为党的领导除了政治、思想领导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组织领导,说白一点就是用人。用人是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不是简单地看谁顺眼,或者是听听汇报,而是看德、能、勤、绩。因此必须实地调研,名义是各种具体的工作,但领导干部的能力、水平、作风就体现在一项项具体的工作之中。

柳长江事前得到风声,精心进行了准备,但最终还是出了纰漏。还是古人说得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并非是他柳长江不能做到尽善尽美,而是有些事情是他无法预料的。

柳长江和黄建功送朱啸天回到房间后,迟迟不愿意离开,黄建功知道他有话要单独和朱啸天说,便借故离开了。

柳长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茶几上,对朱啸天说:“书记,我看您的手表太破旧了,前几天到上海出差的时候给您捎了一块。”

朱啸天一看盒子上的包装,不用打开就猜得出里面是瑞士产的名表,说:“长江同志,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的为人。”

柳长江说:“我了解,您清正廉洁、一身正气。”

朱啸天笑了,说:“既然如此,你这样做不是陷于我于不忠不信吗?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在官场上摸抓滚打几十年了,所任之处老百姓还没有骂我,我感到很知足了。”

“就是一块普通的手表,是我做下级的对领导的一点心意。”

“心意我领了,但东西不能收。我也不管你这里面是普通的手表还是名贵的手表,如果我收了,就是贪,有时候,廉和贪只隔着一层薄纱,近得比亲兄弟还近!我们有些领导干部,在台上口口声声谈廉洁、反腐败,台下却干着不可见人的勾当,心里有了魔障,靠面上的掩饰是不行的,最终锒铛入狱,毁了自己,害了亲人,造成恶劣的影响,教训深刻啊。”

柳长江碰了钉子,但他不甘心,之前给朱啸天送过茶叶和一些土特产,他乐呵呵地收了,看来他一定是对今天的事耿耿于怀,如果是这样,东西送不掉,他的事基本上就算没希望了。“书记的教诲我一定铭记在心,但这只是一只普通的手表,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您若不信,发票就在盒子里。”

朱啸天明白他的意思,是怕自己不放心,便说:“你的意思是没有人知道,可是你别忘了,人在做,天在看,人心可欺,神明不可欺啊!东西还是你自己拿走好,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否则我让何秘书还给你。”

柳长江见朱啸天把话说死,只好将东西收起来,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班子就像一盘棋,移动哪一颗棋子都会牵一发而影响全局。龙山官场上,大家都认为柳长江会进位,如果他当上书记,县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即便不能就地从副书记中提拔,但人大、政协也要换届,两名副书记到人大、政协,副书记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而且从其他县区换届的情况来看,这次常委职数扩大,政法委书记也要进常委,一下子多出好几个位子,需要其他的人再去填补,这样就给不同资历不同岗位的人带来了希望,每个人心中都掂量去填补哪一个位置,于是乎平静的水面下面总有暗流涌动,大家都在斗智斗勇,都想着去“争先占位”。因此,到朱啸天房间“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陈楚歌住在最西头的房间,正对着电梯出口,他听见电梯不时在自己这层停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然后就听见电梯门开合声,有人走动的脚步声,往东边而去。过了不久,又传来返回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电梯门开合的声响,周而复始。

陈楚歌知道东头的豪华套间里住着朱啸天,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一定是往他那里去的。其实在住宿的安排上也很有学问,就拿这次安排来说,每层只有一间豪华套间,王宏年在一层,朱啸天在二层,黄建功在三层,罗广材在四层,钱明亮在五层,谭日新在六层,就比较合理,方便下面的人去“串门”,而且互不干扰。在宴会还没结束的时候,陈楚歌就注意到县财政局长和县农委主任等在外面,明白这种“对口”的感情联络一定少不了。他想如果都安排在一层,谁到谁的房间走动,进进出出的时候免不了要打照面,这样彼此都很尴尬。特别是对一些怀有目的人来说,他们希望越神秘越好,生怕自己的行踪被人看见。

陈楚歌打发走了两个女人,准确地说只有田小曼一个,文倩是接到罗广材的电话后才离开的。

前面提到的那个敲门的人自然是文倩了,当她在酒宴中得知陈楚歌结婚了,而且亲眼见到他的妻子,心里气得够呛,要不是许多领导在场,差点就给他一耳光了。酒宴一结束,她就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陈楚歌回忆起刚才的情景,还心有余悸。当他打开门,看见她杏眼含怒,便问:“文老师,有事吗?”

文倩说:“怎么?里面有人吗?不让我进去?”

陈楚歌让开身子,说:“没人,请进!”

文倩见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心里顿时明白了,说:“陈楚歌,你撒谎也不看面对的是谁,这屋里有一股女人的气味,难道要我当面揭穿你的西洋镜?”

陈楚歌知道被她看出来了,便说:“文老师,你还是手下留情吧。”

文倩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欺负我妹妹?”

陈楚歌见她大声,是故意说给田小曼听的,心下无奈,本来这次跟着朱啸天回来,一切都风光无限,没想到田小曼搅局,弄得不可收拾。“我没有欺负她。”

“今天我亲眼所见,你还想抵赖?”

“一句话跟你说不清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一句话说不清楚,那就多用几句,我不怕复杂,也有的是时间,这件事情你不解释清楚,我不会放过你的。”

“还是我当面跟她解释好。”

文倩怒了,说:“怎么?你还想花言巧语欺骗她啊?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她不断给我发信息,说你如何勇敢,还说你为人诚实,是她理想中的男人,她对你产生好感了,可你却欺骗她。你这种男人太可恶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这才刚入官场,要是像这样发展下去,等你有权有势了,那还得了?你要不说清楚,我就去找秘书长和罗常委给评评理。”

田小曼那个女魔头没走,陈楚歌没想到又来了文倩这个女魔头,自己前辈子肯定是个暴君,欺负女人太多了,这辈子反过来要被女人羞辱。就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一样,惹了嫦娥,硬是被贬入凡间,投成猪胎,见着女人都想爱,却受尽羞辱。文倩的能力陈楚歌是见识过的,她经常跟这些大领导接触,万一她抖露出去,自己是百口莫辩,挡得一拳开,架不住百拳来。想到这里,陈楚歌指了指卫生间里面,打开电视机,凑近文倩说:“文老师,文姑奶奶,我也不瞒你了,我跟她离婚了。你要不信,回去我把《离婚证》拿给你看。”

文倩怔了一下,说:“这么漂亮的老婆,你跟她离婚,难道你想学陈世美不成?”

陈楚歌里外不是人,说:“是她离我的。”

文倩摇了摇头,说:“既然这样,那她怎么还会在你房间?你们又在一起?你这种人,一开始就骗我,现在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陈楚歌有些绝望,突然想到张春江和汪芳,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说:“张春江你认识吗?还有汪芳,就是汪芬的姐姐,他们知道我的情况。”

文倩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接通了:“罗市长,有牌局啊,好,我马上到。”说完,她对陈楚歌说:“今天我有事,先放过你,等我调查清楚,如果你撒谎,到时再跟你算账。”

陈楚歌像送瘟神一样目送着她离开,田小曼从卫生间里出来,问道:“汪芬是谁?是她妹妹吗?你把她妹妹给上了?”

陈楚歌知道她在里面偷听,心想要不是这个女人,哪会惹出这天大的麻烦?没好气地说:“这跟你无关。”

田小曼语带刻薄:“陈楚歌,想不到你还真是个人才,既是写材料的人才,也是搞女人的人才,昨天才到安中报到,今天就背了风流债在身。我问你,你们后来说了什么?”

“你不都听见了吗?”

“你把电视打开了,我听不清。”

“你到底有完没完?你要不走,我走!”

田小曼盯着陈楚歌,说:“陈楚歌,你玩女人我已经无权干涉了,但我警告你,如果你背后搞小动作,坏了我的好事,我一定不会饶了你,我会从你们市委的楼顶上跳下去。”

陈楚歌说:“你别逼我好不好,告诉你我现在跳楼的心都有。”

田小曼见他痛苦的样子,也怕他想不开,便激将说:“我劝你想清楚,这里是二楼,你跳下去又摔不死,你真要跳我不会拦你,大不了我不去安中就是,到时就怕苦了你的爸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照顾你这个残废。我走了,本想犒劳你一下,被你这个傻瓜搅得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谢天谢地!陈楚歌松了一口气,他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想哭却无泪。

“楚歌,你怎么了?是不是酒喝多了?”牛大伟闪身进来,问道。

“我头疼。”陈楚歌懒洋洋地爬起来。

“你糊涂!怎么门不关?这人来人往的影响多不好。”牛大伟边说边将门关上。

“这有什么关系?这里是宾馆,我开个门就妨碍他们了?”陈楚歌刚被两个女人修理得够呛,现在又被他指责,心想我陈楚歌又不是过街老鼠,怎么人人都要群起而攻之?

“你现在在市委里面工作,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幼稚了。你想过没有?这些人虽说跟你没关系,但他们不想让人知道,包括朱书记也不想让人知道谁去拜访他,你这样敞开着门,他们会误以为你在监视他们?”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楚歌连忙说:“老大,谢谢提醒,我被这个田小曼气糊涂了。”

“依我看,你本身就糊涂,对待女人像你这样哪行?要哄着,一句话可以让人笑,也可以让人跳。前天,田局长让我请你吃饭,我还感到奇怪,自家女婿,还客气什么?后来一想,肯定是你们闹了别扭,果然你半途离席而去,老俩口直掉眼泪,经我一问才得知你们离婚了。小曼有错在先,但毕竟那是结婚之前的事了,后来跟了你,还有了田陈,你们倒好,不声不响地就离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大吗?当天晚上我就准备找你谈谈,后来一想你这两天应酬多酒肯定喝了不少,也谈不出所以然来,现在有时间了,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再提她。”陈楚歌一直没有告诉牛大伟这件事,也是怕挨他骂,古话说得好“新人入洞房,媒人丢过墙”,牛大伟作为媒人,谁也不愿意做媒倒霉,受两边的怨气。

“你如果要当陈世美,我也会瞧不起的。”牛大伟显然生气了。

陈楚歌知道这是他绕不过的坎,本来和田小曼和平理性的解决了,没想到田小曼弄出这么一出,现在只有靠牛大伟帮忙了,便把情况如实向他说了。牛大伟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当他听完,吃惊地问:“这么说田陈不是你们的孩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这个田小曼清楚,是她自己说的。”

“楚歌,你受委屈了,我没想到这个女人太像话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就像臭狗屎,越翻越臭,所以我不想再提。”

“好,老大支持你!田小曼的工作我来做,你也要找机会向黄建功说清楚。”

电视里龙山电视台正在播报整点新闻,头条新闻就是朱啸天到龙山调研,时间长达8分钟,画面中不断出现朱啸天的镜头,其次是柳长江的镜头,还包括陈楚歌栽茶的镜头。画面最后定格在开发区管委会的会议室,朱啸天一行听取柳长江的汇报。

两人默默地看完,牛大伟说:“我刚从罗常委那里来,问了他关于我调动的事,他说快了,还说这次爆炸对我有帮助,给了他向啸天同志提要求的借口。如果这事成了,我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你,是你给了我朱啸天行程的信息。”

陈楚歌这下惊得非同小可,急忙问道:“依你的意思,这是你自导自演的苦肉计?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牛大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说:“你说话小声点,嗓门这么大,小心隔墙有耳。我告诉你是苦肉计,你会相信吗?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就当这是天意,是老天要帮助我牛大伟。”

陈楚歌后悔打了那个电话,把自己牵连进去,这个牛大伟太狂妄自大了,魏大名说得没错,像他这种人,不倒霉是不正常的,今后自己必须远离他,于是泼冷水说:“你别做白日梦了,依我看,你离倒霉的日子不远了。”

牛大伟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牛大伟宁愿轰轰烈烈,也不愿默默无闻。楚歌,你不会充当荣禄那样的告密者吧?”

这下倒是击中了陈楚歌的要害,不说告密是不齿的行为,关键是他自己也牵连在里面,他想自己算不上一个坏人,还有大好的前程,现在跟一个劣迹斑斑的人一起倒霉,太不划算。“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吗?”

牛大伟笑了,说:“我相信你不会的,在我眼里,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弟弟,你不会出卖自己人的。再说对你也没好处,如果能够染红你的顶子,我愿意做这样的政治牺牲品。”

这就是真实的牛大伟,既是官员,又像黑社会,他身上吸引陈楚歌的地方在于没有官场上那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陋习,敢作敢当,让陈楚歌又怕又爱。“你知道自己是在冒险吗?万一得不到,反而连现有的一切都会失掉。”

牛大伟说:“我生来就是做大事的人,要想干大事,不进行一定的政治冒险是不可能的。放心,一切都已经平息了,今天晚上朱啸天的表现说明了一切。”

陈楚歌也在琢磨这件事情,柳长江说幕后有人,黄建功也说要严厉打击,后来就不了了之。“你怎么这么自信?”

“你不会动脑筋想吗?柳长江这个笨蛋,他的水平也就那样,根本当不了一把手,不信你就瞧吧。他叫嚷幕后有人指使,这是他不聪明,自己把脑袋伸进门缝里,弄得头破血流怨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笨。一定是黄建功给他出的主意,他才匆忙作出结论,给朱啸天挽回点面子,否则今天晚上这餐饭都吃不成。你想,出了这样的事情,朱啸天能不生气吗?不管怎么说,都是柳长江无能,如果再弄成幕后有人指使,就是政治事件,说明柳长江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朱啸天敢再用他吗?现在这种局面,他能保住县长的位子就算烧高香了。”

“这对柳长江来说也太残酷了。”

“政治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你要不把对手打倒,就得准备被对手打倒。柳长江从一个乡党委书记出身,靠花钱铺路,能够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算是对得起他了,如果让他当龙山的一把手,对龙山的发展来说,是不利的,黄建功打下的大好局面也会在他的手上损失殆尽。”

陈楚歌对柳长江也不感冒,昨天晚上在歌厅和文倩打得火热,又嚷着要买单,反而被文倩抢白了一顿,说已经跟段总说好了,如果他这些钱没处花,就捐给山区的失学儿童。至于他花钱铺路的事今天早上从他给市委办公室送烟酒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对大领导,他还不得花血本,有人说当官是最赚钱的买卖,“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投入一块,回报的何止百倍千倍。“柳长江不会善罢干休,一定会秘密调查的,你就不怕查出你是幕后指使者吗?”

“我不是对你说过是老天在帮我吗?这几年干拆迁,虽说辛苦,但也有收获,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大老板、暴发户、地痞流氓、恶棍无赖、钉子户、精神病…能搞定他们就是我牛大伟的本事。不说柳长江查不出什么名堂,就是他怀疑我,这也是我所期望的,如果他打击报复,那我就求之不得了,因为我离目标就更进一步了。”

陈楚歌弄不明白,牛大伟居然希望领导给他穿小鞋打击报复他,他的思维和常人确实不一样。“这对你怎么会是好事呢?”

牛大伟说:“你心眼少,就不会想到否极泰来吗?刚才我去罗常委那里,就是向他大倒苦水,英雄流血又流泪,只要朱啸天认可我受了委屈,应该给个说法时,我的事情就成了。”

果然是一招妙棋,陈楚歌心想牛大伟原来粗中有细,考虑问题滴水不漏。

牛大伟见陈楚歌陷入了沉思,说:“楚歌,你一定对老大的行径感到不齿吧?这个官场我是看透了,就是弱肉强食,我不这样就无法生存。但我不希望你跟我走一样的道路,你有才华,为人正派,你应该向黄建功学习,利用市委这个平台好好地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不管你走得有多远,记得有我这个老大就行。”

陈楚歌知道这是牛大伟的肺腑之言,他不让自己趟他的浑水,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于是说:“我记住了。”

接下来,牛大伟一看时间还早,请陈楚歌出去吃宵夜,在步出大厅的时候,陈楚歌注意到县委还有几名班子成员在漫不经心地聊天,显然是在排队等着晋见朱啸天。

吃宵夜时,张福来也在场,身边坐着一位长相清纯的年轻女人。她叫赵琳,是张福来新任女秘书。这个女孩见牛大伟脸上有伤痕,问他得罪了哪个女人,被人挠成这样?牛大伟自嘲地说是猫挠的。那女孩说一定是只可爱的“波斯猫”。

第二天早上吃自助餐的时候,陈楚歌看见潘冬香的眼睛有些红肿,便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潘冬香说:“昨晚不该饮酒,炎症发了。”

陈楚歌问:“要不要我去医院给你买点眼药水?”

潘冬香摆手说:“不用,家里有。”

琚友明在一旁笑了起来,说:“恐怕她的眼睛无药可治了。”

潘冬香朝他瞪了一眼,说了句“乌鸦嘴”,然后端着盘碟到远处的窗户边上去了。

陈楚歌问:“你怎么知道她的眼睛治不好了?”

琚友明说:“陈科长,自从跟你认识以来,我发现你有时聪明过人,有时傻得天真,你知道什么病靠药是治不好的吗?”

陈楚歌搜肠刮肚,还真想不出,便说:“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

琚友明说:“笨蛋!是相思病!”昨天晚上琚友明去探望潘冬香,她没有开门,隔着门缝能听见她的啜泣声。琚友明感觉平时她不是这样的,自从遇见陈楚歌以后神态有些反常,便打电话给新闻部的何大姐,问她小潘有没有男朋友?何大姐说同事们一直热心帮她介绍,但她总是说有了男朋友,但就是没有人见过。有一次她追问潘冬香男朋友在哪工作?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潘冬香说是她大学同学,在另一个城市工作,目前还没有考虑到这上面。

陈楚歌“哦”了一声,埋头吃了起来。

琚友明看着他的吃相,又好笑又好气,说:“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陈楚歌抬头看见田小曼过来,说:“你慢吃,我先回房间了。”

田小曼叫住了他,说:“王主任找你有事。”

陈楚歌应了一声,来到一楼王宏年的房间,见他正在清理东西,手上还拿着一份名单,便问:“主任,你找我?”

“是啊,施老仙逝了,书记和秘书长一大早就赶回安中了,咱们也得马上走,这些东西是书记临走时交待退回去的,龙山的干部我不全熟,你在县委干过,这上面的人应该都认识,这项工作就交给你吧。”

陈楚歌接过名单,上面有县委常委,副县长,还有一些市直部门的头和乡镇党委书记,大约十五六个人。

沙发上堆满了东西,有数码摄相机、高档手表、貂皮大衣、玉镯、密码箱、烟酒,还有红包。每份礼品的上面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人名,陈楚歌知道一定是送礼者的名字,以前他帮黄建功退礼的时候,也是这样处理的。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而每逢节日、领导升迁、生日,或者领导家里有个什么事,对那些急于往上爬的“政治爬虫”们来说,真是喜从天降,一个个倾巢出动,在他们看来,这是向领导示好的最佳时机,也是判断这些“政治爬虫”是否具有政治敏感性的试金石和风向标。陈楚歌记得第一次帮黄建功退礼是他住院期间,黄建功患了阑尾炎,在县医院住院,刚住进干部病房,前来慰问的络绎不绝,鲜花摆满了房间,红包塞满了床头。陈楚歌心想这些人平素无缘无故送个红包给黄建功,或有买官之嫌,很有可能会挨他一顿批评,但这个时候却可以大大方方,公然用印有早日康复等字样的红包,内装一两沓钞票,放到他病床边的床头柜上,做出十分关心他病情的样子,三言两语,将打好的腹稿念完,就可以握手道别,快快走人了,因为其他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呢。甚至这种时候,大家都不避讳,也不再躲躲闪闪,堂而皇之地送礼,弄得陈楚歌登记都来不及。不到一天时间,陈楚歌算了一下,有五六万块,吓得黄建功跑到省城去住院,一些人又赶到省城,黄建功只好躲进家里,关了手机。事后的退钱十分麻烦,陈楚歌足足花了一个多星期才将钱退完,一些人还怪他把数目搞错了。

陈楚歌看着眼前的这份名单,奇怪上面没有柳长江的名字,难道他知道自己没戏了,干脆就不送了。不会,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达忠心,凭他的性格,不送是不可能的,一定是送到朱啸天家里去了,因为前天晚上,柳长江就赶到安中去了,他去的目的不会仅仅是和文倩唱歌、跳舞吧?

名单上排第一个的是胡松林,陈楚歌在礼品中查找,发现密码箱上面的纸条上有胡松林名字,便将密码箱拿到一边,把上面的纸条取下,然后开始给胡松林打电话:“胡部长,我是小陈,请您来一趟龙山宾馆108房间。”

“哪个小陈?有什么事吗?”

“我是陈楚歌啊,您有一个密码箱丢这儿了。”

“胡说,我不知道什么密码箱,而且我压根就没用过密码箱。”

陈楚歌知道送礼容易退礼难,而且退礼是最得罪人的事情,本来人家欢欢喜喜,认为礼送掉了,事情就有指望了,你现在突然说要退给他,退的时候尴尬不算,而且他还会把事没办成的怒气发泄在你身上,一些领导生怕别人知道自己送礼的事,讳莫如深,也是怕落下口舌,让人认为自己这个官是花钱买来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先都矢口否认,然后又过来拿走,毕竟还是心痛钱。

陈楚歌第一次办这事一点经验都没有,他打电话让人来拿钱,那人问是什么钱?陈楚歌说还能是什么钱,是你送给黄书记的。那人骂他神经病,挂断电话,后来也没来拿钱。黄建功知道了,告诉他办这种事一定要注意策略,毕竟这是不光彩的事,照顾人家脸面很重要,然后又给他传授了一些方式方法,陈楚歌试了几次,效果很好,后来办这种事经验也就越来越足。他告诉胡松林密码箱撂在宾馆,已经很委婉很策略了,他想胡松林一定知道怎么回事,肯定会来取的。

果然,不到五分钟,胡松林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对陈楚歌说:“小陈,昨晚酒喝多了,确实是把密码箱撂下了,你刚才打电话提醒了我,谢谢你替我保管啊。”说完,拎着密码箱就走了。

对于这些礼品,陈楚歌说东西撂下还行得通,但对于红包,就很难表达。这时候,陈楚歌往往打电话告诉他们,说有急事找他们,然后什么都不说,这些人以为是书记要见他们,一个个屁颠屁颠地来了,陈楚歌将红包装进档案袋,上面写着这些人的名字,见一个就把他属于他的那个档案袋交给他,说书记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这些人马上明白了,有的还掩饰说:“这是我送给书记过目的材料,没想到书记这么快就看完了。”

陈楚歌心里偷着乐,心想这些人真会装,明明里面是钱,却说是材料,要不是我帮忙替你放进档案袋给你个台阶下,看你还怎么装?

大约半个多小时,陈楚歌就把一切搞定了。王宏年吃过早餐进来,看见礼品全都不见了,惊讶地问:“全部退掉了?”

陈楚歌说:“退掉了。”

王宏年有些不信:“这么快?不会是你小子贪污了吧?”

陈楚歌说:“主任,如果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他们东西收到没有。”

王宏年笑了,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楚歌把他采取的方式方法告诉了王宏年,王宏年高兴地说:“不错,不愧是秘书长带出来的兵,办事利落,又很策略,以后这块的工作就交给你办了。”

陈楚歌知道这块的工作一般都是何劲松做,现在没见他的人,心想他一定跟朱啸天提前回去了。

王宏年说:“你通知大家马上出发。”

柳长江来了,问书记怎么不在房间?王宏年告诉他朱啸天和黄建功已经提前回去了。

柳长江得知原因后,说:“施老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我们也得表示一下。”

王宏年说:“书记回去成立治丧委员会,亲任主任,他交待县里派代表参加,送个花圈就行。”

宾馆门口,柳长江将大家送上车,免不了说些客气话,无非是要常来龙山指导工作,他代表龙山县委县政府随时欢迎。

陈楚歌知道他不会送到辖区边界了,因为朱啸天不在车上。

回去的路上,大家谈笑风生,和来时大不一样,陈楚歌知道也是因为朱啸天不在车上。

谭日新说:“小文,你这次收获最大,听说你昨晚赢了不少钱。”

罗广材说:“小文赢钱是应该的,像她这种明星都有出场费,少不得几万。县里抠门,只好凭本事来了。”

王宏年问道:“文主播,你赢了多少?”

文倩说:“我又没数,大概万把多块吧。”

钱明亮说:“不止这个数,至少两万多。那两个老总,总共输了三万多,罗市长赢了一万,剩余就是你赢的。”

王宏年说:“财政局长对数字最敏感,也最内行,文主播,你说说打算怎么请客吧?”

文倩打开手提袋,里面都是百元的大钞,她说:“你们这些领导就免了,在座的几个弟妹我发点小费,每人一千块,算是我请大家喝茶了。”说完,从潘冬香开始,一直发到后座的陈楚歌。

陈楚歌推辞不受,文倩不高兴地说:“见者有份,除了当领导的,因为他们有人送,咱们这些打工的,有福共享,你要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

陈楚歌只好收了。

谭日新说:“我也是打工的,给啸天书记打工,你不能搞歧视政策,得一视同仁。”

文倩笑着说:“你现在就把辞职报告交给我,我就承认你算一个,然后我转手倒卖,应该不止一千倍。”

谭日新说:“一百万我不干,你要是卖一千万,能分我五百万我就干,当然,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罗广材问:“什么附加条件?”

谭日新说:“过户费自理,我只管拿钱走路。”

大家都笑了起来。

到了安中,大家拿了礼品各自走路。

王宏年说:“小陈,这两天你就不要到办公室去了,晚上也不要回家,现在跟我去殡仪馆,全力做好施老的治丧工作。”

在殡仪馆附近的乐天宾馆内,王宏年要了剩余全部房间,大约三十多间。陈楚歌问他要这么多房间干什么?王宏年说施从军是原安中地委书记,同事、亲朋好友众多,这些房间远远不够,估计前来吊唁的干部群众达两三千余人,保守计算至少得准备二百至三百间房间,现在全市三星级以上宾馆才预订了不到一百间,缺口还很大。

陈楚歌原来在县里也参加过老干部的追悼会,听完悼词后大家手持纸花进入告别大厅,将纸花放在遗体前面的松柏上,然后围着遗体转一圈,和亲属握下手就算结束。没想到刚到安中工作,就遇到这么大的阵势,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

王宏年说:“现在办公室的工作重点就是施老的治丧活动,你们秘书一科史爱玉值班,何科长要保障书记的接待活动,你呢,负责讣告、挽联、主持词和悼词,到时我让钱飞过来给你当助手,给你们俩一个房间,回头我让施老的亲属过来找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他们。搞好以后,交给我,我送给秘书长和书记定稿。记住,这项工作很重要,不像住宿、车辆安排,遗漏还可以补救,万一出了差错,麻烦就大了。”

陈楚歌刚到房间,史爱玉打他的手机,说省委办公厅来电询问讣告什么时候发?还有《江南日报》社也来电要求讣告的内容必须在下午四点以前传真过去,版面已经预留好了。

陈楚歌知道讣告是向外界发布死者的讯息,必须要快,耽搁不得,可他手上没有资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很快,钱飞过来了,带来了施从军的档案。

陈楚歌开始动笔拟稿,姓名、身份、因何逝世、逝世日期、逝世地点、终年岁数、生平都有了,通知吊唁和开追悼会的时间、地点他没办法确定,只好先空着,最后署上“施从军同志治丧委员会”,写上日期。

施从军的儿子施发明过来,陈楚歌听钱飞喊他“施部长”,当着面又不好问清楚是什么部长?

施发明看了,说啸天书记刚跟他通过电话,征求他开追悼会的时间,初步定在后天上午九时,地点就在殡仪馆一号礼堂。他还说父亲临终之前交待丧事从简,不收礼金。

陈楚歌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施从军,但心里对他很敬佩,这种毛泽东时期的干部越来越少见了。这年头官员家里巴不得有些事情,好趁机发点横财,老了人也是其中一项,这叫活人借死人赚钱。

陈楚歌连忙将这些内容补上,附带一句“社会各界干部群众可自发前往吊唁”。

施发明很满意,说:“小陈,宏年说这事你在办,一开始我还担心你刚来情况不熟悉,又年轻没经过什么世事,现在一看你办事很老道,我放心了。”

陈楚歌说:“谢谢部长夸奖!”他想不管施发明是什么部长,跟着钱飞后面叫一准没错。

施发明走后,陈楚歌问道:“你刚才喊他施部长,是什么部的部长?”

钱飞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你不认识他?”

“我刚来,哪能个个都认识啊?”

“我把这事搞忘了,我告诉你,你别把眼珠子惊掉下来就行。”

陈楚歌心想虽然自己是乡巴佬,也不至于会到这种程度吧,昨天还跟书记在一起,他在安中还能大过书记?于是说:“又不是中组部的部长或省委组织部的部长?再说跟我没什么相干,我有什么可惊的?”

钱飞说:“扯那些没用的干什么?那是天高皇帝远,即便相干,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告诉你现官不如现管,他是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也是掌握着咱们命运的人,就是书记和秘书长想用你,也得过他的十指关呢。干部考察虽说走过场的多,但真要认真起来,鸡蛋里面挑骨头,哪个干部敢说自己一心为公、两袖清风?即便就是这样的干部,水至清则无鱼,到时说你没有群众基础,领导还敢用吗?你小子运气好,刚来就搁上这件事,只要你把他侍候好了,比给书记写十篇锦绣文章还实惠,而且他是革命后代,如果力挺你,书记也得给面子。”

讣告的事告一段落,当天晚上的安中新闻就播送了,而且是头条,陈楚歌很惊讶,按理说应该是朱啸天到龙山调研的新闻放第一条,便问王宏年,王宏年说这是啸天书记的意思,死者为大,还说不尊重老同志就是不尊重自己。不过,陈楚歌注意到在播发讣告文字稿之后,播放了一些画面,是施从军患病期间,朱啸天、黄建功等领导亲自到医院探望。

离开追悼会还有两天时间,陈楚歌可以不急不忙地完成余下的工作,他知道尽量把时间往前赶,这样可以有充足的时间交给秘书长和书记修改。陈楚歌挑灯夜战,硬是天亮之前完成了交办的任务。

第二天早上,钱飞看见桌上一摊稿纸,知道他一夜没睡,说:“科长,你真玩命啊?我要是有你十分之一勤快,这副科长的位子就是我的了。”

陈楚歌和衣睡在床上,朦胧间听人说话,顿时醒了,睁眼一看黄建功和王宏年在房间里,正在看他写的稿子。

陈楚歌连忙起床,说:“秘书长、主任,我不知道你们来了。”

黄建功问:“昨晚上没怎么睡吧?我知道你身上有一个优点:有事不过夜,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地方,但一定要注意别把身体累坏了,这是干革命的本钱。”

钱飞满脸通红,冲陈楚歌瞪了一下眼睛。

黄建功接着说:“稿子我看了,还不错,只是挽联不行,太短,而且内容太空,施老书记一生光明磊落,历经磨难不改其志,在安中政界是承前启后的代表人物,获得社会各界广泛好评,挽联要高度概括他的业绩和品行,我给你规定一下,不少于三十个字。另外,啸天书记代表安中市党政军和社会各界致的悼词很可能在《安中日报》上全文发表,这样必须安排一个整版,你这内容还要扩充。这项工作艰巨而光荣,你是让人感觉锦上添花还是美中不足,全在你的本事了。”

追悼大会如期召开了,在容纳一千多人的礼堂里,座无虚席,前面挂着巨大的横幅,上面黑纱白字写着:“沉痛悼念施从军同志”。两边悬挂着陈楚歌拟的长联:

齿德广推尊月旦有评慈惠常留众口颂

斗山今安仰风流长往典型堪作后人师

陈楚歌最初拟的对联是“佳绩丰功垂青史,高风亮节励后人”,被黄建功否掉了,现在的对联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尤其是得到了施发明的表扬。

大会由市委副书记、市长唐良驹主持,他宣布追悼会开始,奏哀乐、鸣炮。一分钟后,他说:“各位领导、来宾、亲友: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里沉痛悼念正地级离休干部、原安中地委书记施从军同志逝世。施从军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不幸于2003年12月7日6时50分与世长辞,享年74岁。前来吊唁和出席追悼大会的单位有:省委办公厅、省人民政府办公厅、省委组织部、省人事厅、省民政厅、安中市委、安中市人民政府…”

陈楚歌知道这是一个很长的名单,接下还有祭悼并敬献花圈的单位、发来发来唁电的单位和个人。

唐良驹好不容易念完,继续说:“在此,我代表施从军同志治丧委员会向施从军同志的逝世表示沉痛的哀悼;向前来悼念的领导和各单位表示诚挚的谢意;向为举办施从军同志丧事付出辛勤劳动的单位、施家亲友和全体工作人员表示由衷的感谢;向施从军同志的孝眷表示亲切的慰问,并请节哀顺变。”

接下是默哀三分钟。

默哀毕,朱啸天在唐良驹的话音结束时走向麦克风,开始致悼词。他说在这个寒凝大地、天人同悲的日子里,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一齐来到这里送别我们的一位敬爱的老领导、一位良师益友…

后面的程序是亲属代表讲话,施发明致答谢词。

最后是遗体告别仪式。人们秩序井然地列队来到告别大厅,陈楚歌看到正中间是施从军的遗体,安放在玻璃罩中,身上覆盖着鲜红的党旗,四面是苍松翠柏。大厅的四周,成了花圈的海洋。

陈楚歌和大家一样,表情肃穆,先向遗体三鞠躬后,绕行一圈,来到亲属致谢的区域,和施从军的老伴、施发明等亲属一一握手致意,施发明将他的手握得很紧,说了句:“小陈,谢谢你!”

亲属队伍里有一名白衣年轻女子,臂缠黑纱,十分显眼。陈楚歌和她握手时想起钱飞对他说过的话,他说施发明有一个女儿还没有出嫁,谁要是攀上他家就离飞黄腾达的日子不远了,因为跟上组织部、年年有进步,只要组织部门保驾护航,岂有不乘风破浪、直挂云帆济沧海之日?

可是谁有这样的好运呢?陈楚歌是不敢奢望了,被个田小曼弄得焦头烂额,更别说施发明这样的侯门之家了。他爸说过“命里八升,难求一斗”,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无谓的抗争必然是跟自己过不去,张春江就是现成的例子,被欺负得不成样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天在车上,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总有一天,我会和她离婚”,把陈楚歌吓了一跳,与其折腾到最后还是回到原点,不如一开始就脚踏实地选准方向过点安稳日子。老祖宗说门当户对千真万确,男女双方在争夺家庭主导权方面,双方的背景、势力等各方面都会自然而然地加入进来,如果力量均衡就会相安无事,一旦力量悬殊,一方要么被打倒在地投降,要么就是分道扬镳。从来都是公子配小姐、长工配丫环,错点鸳鸯谱的事也有,但毕竟凤毛麟角,很多是老百姓臆想出来自娱自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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