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姜文焕大军依然猛攻不停,伯邑考在关内整天愁容满面,战事这般吃紧,真不知道哪一日才能结束,这样竟又过了好几天,这一天伯邑考终于忍无可忍,向萧云山提出要立即出关。
萧云山一听立时大惊,立即劝伯邑考不要着急,现在姜文焕攻得太紧实在太危险,还说等几日等战事缓和一些一定亲自带人为其杀开一条路。谁知不说这样还好,这样一说,伯邑考更不同意了。他入朝歌本就是为了救人,又怎忍心为了自己的行程再损伤人命!萧云山见他主意一下,心下无奈,也只得依了他!
这天黄昏时刻,伯邑考一人登上城头,扶着城石向姜文焕大营中望去。此刻,南都大军一望无际的军营中已是处处篝火,廖若繁星,隐隐透着一种难言的悲壮和无奈。
伯邑考看着南都一眼望不到边的军营,心中思潮起伏。由于父辈的交情,他与姜文焕自小相识,长大后也交往不断,伯邑考曾数次前往南都,姜文焕也来过西岐很多回,两人当年均为名传各国的一时俊秀,风流倜傥名噪一时,谁知数年过去,已是物事人非,不知道明日与其见了面,又会是怎样一幅情景!他虽然说的十分坚定,也相信姜文焕不会做出那等卑劣之事,但究竟会如何,却并无十分把握!命运已让他们经历的太多,时间可以彻底一个人。正如自己,灾难和痛苦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昔日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人;同样,巨大的仇恨会把姜文焕变个什么样的人呢?伯邑考不知道,也不敢想!
伯邑考正幽思着,突然北后一个轻柔却略带哽咽的声音道:“公子!”
这声音清脆如铃,却充满悲哀令人心碎!
伯邑考只觉心头一震,他缓缓回过头望去,暮光之中,只见萧红玉身着一身红裙,娇艳欲滴如仙子一般,正静静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闪动的泪珠,孤单的俏立在那里,任秋风吹拂!
看到她,伯邑考感到一种极大的无奈,只觉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之感。他又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伯邑考只觉不敢看她。
“听说公子要走?”萧红玉忍着悲伤,略带着一些幽怨之感问道。
伯邑考没有说话,他害怕自己一开口说话,声音也哽咽起来。他只是微微点点头,虽然背对着萧红玉依然伫立在那里,可是脸色却无法平静,身体突然好像变得极重,像要随时都会瘫倒在地上一样。
萧红玉看着伯邑考,只觉心碎了一般。她不再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远方的昏暗的天空,任泪珠涌出眼眶,沿着如玉一般的面颊淌下。她知道挽留不住伯邑考,可也极难忍受与伯邑考就这样分开!她情窦初开,却没想到竟爱的这般炽烈,更没想到会痛的如此撕心。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好像这世界唯有轻轻的风声,或许沉默也是一种诉说。
好一会儿,萧红玉才强忍着悲痛道:“我知公子早晚是要走的,也知不该拦你,能与公子相聚几日,已足慰平生之愿,又怎敢有贪多之念?”
伯邑考听到这凄惋的声音,只觉心痛如绞,但此刻他没有选择,终于硬下心来说道:“伯邑考身负家国重任,责无旁贷!我无法选择!”声音虽低,却十分坚定!伯邑考说完,长长舒出一口气,好像要把这一身的痛苦和无奈都吐出来一样,他转过身,望着风中的萧红玉。
可萧红玉却依然不看他,依然淡淡的看着天边,任几丝乱发在额前飘动,任两行清泪静静的流泻着!
伯邑考突然感到一种悔恨和内疚,他不该来这里,不该来追梦关,不该认识萧红玉。是自己!是自己把这样一个本来无忧无虑,天真无邪,豪爽快乐的少女带入这般残酷的痛苦之中。自己有罪,是一个罪人,世间一切罪恶都累加起来也不及自己的万分之一!
“对不起!”伯邑考低声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
萧红玉悠悠地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你有大事要忙,一个萧红玉何足道哉?你要走,我也不留你,只是,那朝歌人心诡诈,你性情这般纯善,毫无心机,如何让人放心?”说着,又是担忧又是心痛,不禁又哽咽起来!
伯邑考听着萧红玉的话,想想那深险莫测的朝歌城,也隐隐生畏,叹道:“人各有命数,无法选择!”说着看着萧红玉,只见她如玉一般的脸庞之上,一滴滴的泪珠正在静静的向下滚落。
暮光之中,那泪珠晶莹如露!
伯邑考不禁抬起手,轻轻擦拭那泪珠,他不愿这世间至纯至净的泪水,滴在的泥土中!
伯邑考幽幽地道:“你可以忘记我!”
萧红玉转过头来,看着伯邑考,突然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伯邑考的身上,呜咽着声音道:“你要我忘记你,那你呢,你真能忘记我吗?你怎么这么狠心!”
伯邑考突然一惊!是啊,自己要她忘自己,可自己又怎么可能忘记她呢?他忙道:“不,我说错了话,你莫要怪我!”说着,声音已不禁开始哽咽。伯邑考心里很痛,他知道这个女人再用她全部珍贵的感情来爱自己,可自己却无法将同样的感情赋于她,姬氏一族的前途和命运注定在他生命中必须占有最重要的位置。这是天赋的责任,永远无法推托!
伯邑考强迫自己振作精神,他轻轻抚摸萧红玉的秀发,柔声道:“我给你的玉鱼呢?”
萧红玉从怀中拿出来,道:“你给我的东西,我会永远带在身上!”
伯邑考看着那玉鱼,伸手从腰间竟又掏出一个,两只竟然一模一样。
萧红玉满是泪珠的眼睛疑惑的看着伯邑考!
伯邑考拨弄这玉鱼,回着什么,说道:“这玉鱼是母亲留给我们的,我们姬家的孩子每人都有一对,就是将来等我们遇到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将其中一只赠于她,以示永不分离。我把这玉鱼给你,你还不知我的心意吗?”
萧红玉点点头,又倒在伯邑考的胸口上哭泣起来。
伯邑考轻轻抱着萧红玉,柔声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等我把父亲救出来,一定回来找你,我们回西岐,永远在一起!”
萧红玉道:“嗯!”说着,悲戚的声音中终于带着些喜悦之感,道:“好,等你回来,你不是想去江南吗,我陪你一起,我们到江南,日出而落,日作而息,作一对普通的夫妻,永不分离!”
伯邑考一听,忧愁之感竟消去大半,脸上也现出了喜色,好像模模糊糊已经看到了那时的生活。
那是多么让人憧憬和向往的!或许,它就在不久的将来。
伯邑考轻轻捋着萧红玉的秀发,也渐渐抚平一颗脆弱的心上的伤痕。
那一刻,时间好像永远停住了……
第二日,追梦关的城楼下,萧云山与众将领为伯邑考送行。
萧云山先道:“公子,红玉今日身体不适,所以……”他本说萧红玉未来为其送行,其实伯邑考已见到萧红玉未在,虽然心中微微失望,但也明白,或许此刻不见是最好的,只淡淡的说了句:“无妨!”
伯邑考对萧云山又道:“这几日多蒙萧总兵招待,伯邑考感激不尽!”
萧云山却依然在犹豫道:“公子,您是不是再思量一下,那姜文焕……”伯邑考一听却立即打断道:“萧将军,我心意已决,天子马上就要回到朝歌,我不能再耽搁了!不过您也无需为我太担心,我看姜文焕尚不至于要害我!”
萧云山听到,终于无奈的摇摇头,道:“好吧!公子是大贤之人,能与公子盘桓这几日,是我等福缘!朝歌人心险诈,公子此去,可万望珍重!待公子和西伯侯回归之日,萧云山一定在追梦关设宴为西伯侯和大公子庆功洗尘!”
伯邑考悠悠地道:“希望有那么一天吧!”说着,长舒一口气道:“多谢萧总兵这几日的款待,萧总兵珍重,诸位珍重,伯邑考就此拜别了!”说完,深深一礼,萧云山与众将也一起回礼。
墨羽与颜武也拜别了萧云山,与伯邑考一起向姜文焕大营中走去。萧云山看着这一大队人马远去的背影,叹道:“难道这世间好人都要如此命运吗?”
城楼上,萧红玉目送着伯邑考,她泪珠莹然,她本不愿来,但终于还是忍不住想看到他一眼。看着伯邑考这一队人马远去的背影,虽然人不少,可衬着天地间的开阔之象,却显得那么的孤独!
“公子,我等你回来!”萧红玉悠悠地道,泪水已抑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