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琛出了门,一抬头就看到沈沉舟正站在门外,泪眼盈盈的看着他。赵荣琛心里头下意识的充满了近似于厌烦和不耐烦的情绪,但是很快,他压抑住了情绪走上去,笑着牵起了沈沉舟的手,“小舟,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这里杵着。”
“我,”沈沉舟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完,眼泪却已经滚了下来。赵荣琛叹了声气,手却是自发的已经探了上去,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我,”沈沉舟看着他这般温柔,哭的却是更厉害了,哽咽着说道,“你都娶了别人,我还要这张脸做什么?索性哭瞎了最好,一了百了,眼不见也心不烦了。”
“你知道,我是被逼的。”见着她这样子,赵荣琛耐心地劝着,沈沉舟却是就势直接扑倒了他怀中,伸手抱紧了他的腰,“我知道,我不怪你,我只恨我们有缘无分,我,我”
赵荣琛听着她的哭声,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眼底有些深深的不耐,但是动作上却格外温柔小心。
“今晚,你能不能陪着我?”沈沉舟抓着他的衣服,楚楚可怜的仰头看着他,特别使人怜惜的样子望着他。
“你,”赵荣琛看着她,沉吟的说道,并没有立刻应允或者是反驳。
沈沉舟见他这样,略微有些心虚,不由得咬了咬嘴唇,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我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也没有奢望你做什么,我只是,只是希望,这个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我,”
她微微地仰起头,两滴清泪从脸上划过,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她不过是个外人,没什么要紧的。”见到沈沉舟这样,赵荣琛犹豫了一下,弯腰抱起了她,“我送你回房吧。别怕,没有人能从你身边把我抢走的。”
“我不求全然的占有你,我,我只希望,你的心里能有我留一席之地就好。”沈沉舟羞红了脸的垂着头窝在他怀里,甜甜的说道,目光看向红彤彤的喜房时,目光里流露出深深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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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檀帮着凌巧春梳洗完毕,将着床上的那些花生核桃什么的都扫到床下,然后给她盖上了被子。
“我,”青檀看看四周,赵荣琛还没有回来,顿觉得尴尬,只能硬着皮头说道,“反正也都这样了,你被折腾了一宿,应该有些累了。你,你就将就着睡一下吧,我去帮你把师叔喊回来。”
说完,却是一刻钟都不敢多呆,逃也似的跑出了门。
青檀出了门松了口气,走了两步就见着五夫人正从走廊的另一头急急的赶来,见了她就满面焦急的问道,“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青檀无奈的一摊手,“进了洞房一解咒,他立马就走了,连着新娘子的盖头都没揭,我在那里呆的尴尬死了。”
五夫人听着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过了一会儿才愤愤的说道,“肯定是那贱蹄子勾的,我在着前头一不留神就看不到她,心中觉得不妙,赶紧跑过来看,却没想到真的让我给猜对了!”
青檀听着这话沉默,五夫人不喜欢沈沉舟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若不是她背后有大夫人撑腰,也不会在赵家盘桓这么久了。
青檀对于人家的家事从不多加干涉,沈沉舟是好是坏她都没兴趣,就算那个女人曾经不长眼的招惹过青檀,青檀也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她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沈沉舟虽然外表柔若无害,可是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看得出她的心思深沉,但为什么明明对人最为刻薄的师叔却对她却格外青眼有加,对着她的那些小手腕都视而不见呢?
“或许是去书房了吧。他对着这桩婚事本身就不怎么满意,让他留下来也是强人所难。”青檀打着圆场。
“他哪里是不满意,他分明是深恶痛绝。”五夫人苦笑了一下,想起某人时脸色也浮现出一抹狠厉,“不过只要我活着一天,别说是妻了,就算是当妾,那狐媚子也别想进我家门。”
见着五夫人如此执拗,青檀也不好多劝,只能岔开了话题,“我看这新娘子挺漂亮的,而且似乎也性情温顺,你要不要去看看?”
“算了吧,她丈夫都不在,我去了徒生尴尬,还是让她好好歇歇,明早儿奉茶总会见到的。”五夫人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你帮我找他传声话,无论如何,明早去家庙行礼总不能废,要他别太让新娘子下不了台。”
“我知道了。”面对五夫人的这种请求,青檀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答应。
她站在原地,目送着五夫人离去,过了半晌从着袖中取了一只纸鹤,看着那纸鹤扑闪着翅膀,在空中转了几圈后,朝着沈沉舟的住处飞去了。
这个还真是……青檀看着与书房背道而驰的方向,无奈的叹了声气,摇摇头走开了。
这笔烂帐,她真是不想搀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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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巧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等醒来时,看着那红色的帐幔后面有人影,她愣了片刻,然后咳嗽了两声。
“少夫人,你醒了。”外面传来女孩子娇软的声音,只见着一双细腻白嫩的小手掀开了帐幔,然后露出一张娇俏的面孔。
虽然是丫鬟,但是那手却比她的还要细嫩,一看就是不用干粗活的。凌巧春有些自卑,下意识的将着自己的手藏在了被中,有些不大自在的问,“几时了?”
“卯正。”丫鬟抬头看了一眼午觉的更漏,笑着回道,然后问凌巧春,“婢子们准备了温水,夫人要起身洗漱吗?”
凌巧春晕晕沉沉的,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使气的时候,于是点点头回答,“嗯。”
“婢子扶你起来。”那丫鬟一边说着,一边扶了她起床,然后从旁边人手中端过来一盏温水,“婢子想着夫人早上起来或许口渴,让人准备了花露,你先润润嗓子。”
凌巧春看着她脸上亘古不变的笑脸,心中暗自惊诧这丫鬟的细心。她哭了一晚上,现在嗓子早就跟冒烟了般,说话明显粗哑,正是需要水润润嗓子。
凌巧春接了那瓷盏过来,只见瓷盏虽然是普通的白瓷,但是品相却极好,瓷胎薄如纸,洁如雪,捧在手中莹润如玉,比她之前用过的瓷器加起来都要好。再抿了口里面的水,也不知道是怎样调成的,甜味极淡,并不腻人,却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淡香,喝在口里极其滋润。
凌巧春虽然心里头惊讶着,面上却是没有露出分毫惶恐,只平静的端着瓷盏喝完水,起床在着一堆丫鬟的服侍下用着青盐洗了牙,漱口,洗脸,然后坐在梳妆镜前任着她们打扮。
屋里头多了十多个丫鬟,但明显皆是训练有素之辈,脸上都带着恬静的笑容,让人愉悦的同时却又不过分,起立坐卧间行动干脆利索却又优雅动人,就算是疾走时衣佩也不动,让人凌巧春看着咂舌不已。
这种丫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训练得出来的,母亲究竟把自己嫁入了怎么样的人家啊!
不过好在规矩虽多,但是为首的这个丫鬟却及时识趣,客气的各种提示,凌巧春只要默不作声的配合,便不会出洋相被人嘲笑。等坐在梳妆台前时,左右两个丫鬟恭敬的将着梳妆匣子打开,只见胭脂水粉,黛眉钗环玲琅满目的摆满了一案,金光闪闪的几乎耀花人眼。
“因着在这乡下地方,时间又紧蹙,奶奶有意要给夫人凑足妆奁也不大容易,所以就只能请少夫人将就些了。等到了京城,自然有更好的东西赏赐。”那丫鬟笑着赔罪,一双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凌巧春。
凌巧春生平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首饰,每一件非金即玉,华贵的超乎想象,可这丫鬟却还说是将就,可见她口中的奶奶有多大手笔。不过有着先前的派头,凌巧春也没被吓到,她看着那丫鬟盯着自己的眼神,认真的想了之后,慢慢的回道,“多谢母亲赏赐,一切由母亲安排便是,我没有意见。”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丫鬟的主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婆婆,一大早安排人在着这里伺候自己,到底是关怀还是示威,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昨晚哭了一夜,该流的眼泪都已近流完了,她在哭的时候自己也想清楚过,这种人家不是自己或者母亲应付得起的,不管这场荒唐的婚姻是因为什么原因,那些人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都不重要。事实已经不容更改,她要么撞死,要么便是接受这种事实,然后想办法活下去。
看着这气派,这手笔,正常情况下别说是夫人了,就算是个丫鬟,以自己的出身和能力也都配不上,凌巧春从来都不信天上会掉什么馅饼,她想既然有人将自己推到这个位置,那么就肯定有那人的用意和目的,自己对什么都一无所知,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力巴好每一个可用的枝节。
作为儿媳妇,有什么能比讨婆婆更重要呢?凌巧春从着上次的婚姻中得出的最大教训就是,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新妇,婆婆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