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如今你们所有人都喝醉了,就只有他清醒着,所以如果你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又不得不找回来,自然要找个可以帮到你的人。”金世杰点了点头,如何说服他相信你,便得看你的本事了。
“你放心,”听到这里,阿达心中已经有了成算,“我肯定能将他骗得离开他的帐篷。”
**
当满月爬上天顶的时候,喧闹了一晚上的帐篷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个帐篷悄悄的掀开了一个角,白色的身影从中溜了出来,偷偷解开旁边拴着的马,笨手笨脚的爬上了马背,朝着大漠深处奔去。
过了一会儿,另外一个穿着袍子的男人“跌跌撞撞”的从着帐篷里爬出来,朝着某间帐篷奔去。
**
当金世杰跨上马背时,他有种冲动,恨不得现在就调转马头往南跑。这么多天来的忍辱负重,好不容易自主一回,不趁机逃走还做什么?
金世杰紧紧的攥紧了马缰,看着已经皴裂的手背,他这一生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和折磨,他恨不得即刻就从这里逃走,回到京师,回到那个真正的能容忍他施展才华的地方,有朝一日大权在握,提兵将着这群胡寇扫荡的一干二净,以雪他今日的耻辱。
可是,他不能。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他知道她在这里的几率很低,但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他也不能放过那个可能。
当初哪怕她没有在他身边,可他知道她活着,知道她在哪里,知道自己的行径总会通过各种渠道流传到她耳朵里,便充满了动力。如果没有她,再广阔的天空都没了意义,再大的荣耀都黯然失色。
金世杰想到这里,忍不住狠狠的抽着鞭子,敦促着马儿跑的更快些。
希望,一切顺利。
**
“兄弟,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啊。”阿达痛哭流涕的跪在松翰儿面前,狼狈不堪。
“不过一个奴隶,有什么要紧的,你有这么多钱,等回了部落找人买一个便是。”松翰儿却是不肯动弹,眼看着就要分离了,他还想带着自己抢来的财货安安稳稳的回家呢,不欲多生枝节。
阿达看着放在他面前的金币,狠了狠心,将着之前从袋子里拿出来的金币掏了出来,堆在他面前,然后砰砰的磕了两个头,“要是你能帮我将他追回来,这些都给你。”
“一个奴隶而已,”看着他这个样子,松翰儿更加狐疑了,这些金币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一个奴隶本身。
“他跟别人不一样,”阿达看着他这样子,终于一狠心,咬牙说出了秘密,“他识字。”
“识字?”松翰一挑眉,却是有了兴趣。
众多周知,识字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在着他们部落,就连单于大王也未必能看得懂汉字,所以每逢抓到汉人,若是“读书人”,往往都可以在单于那里卖上高价。
像是他们这次举部南下入侵,却毫发无损的回来,就是出自于一个汉人的计谋。
所以,普通的奴隶跑了就跑了,不过几头羊,但是会识字的奴隶跑了,那可就亏大了。
再说,松翰儿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传说,汉人中识字的人也非常少,一般都是跟着百夫长千夫长单于大汗那种级别的人家里才有读书人。这些人往往比一般汉人有钱的多,等将来汉人要来赎人时,这些奴隶可以换个大价钱。
想到这里,松翰儿点了点头,将着地上的金币都拢到了自己面前,“好,我答应你,我们这就去追那个可恶的逃奴。”
“好,好。”阿达点头哈腰的说道,当低下头时,目光里闪过一丝狠意。
贪婪的家伙,竟然敢拿我的钱,等一会儿我让你怎么给我吃进去的,怎么加倍给我吐出来。
松翰儿看着阿达低下的头,也是充满了算计。这个连自己奴隶都看不住的没用家伙貌似也抢了不少好东西,等下帮他追到逃奴时,不如再发发善心给他一刀,帮他接管了他所有的东西吧。
看着松翰儿将着大披风紧紧实实的裹在那女人身上,扛着她走出来时,阿达吃了一惊,忍不住问答,“咦,你要带着她吗?”
“我不习惯我的财产离开我的视线。”松翰儿扫视了一周,轻蔑的说道,“谁知道会有什么卑鄙的家伙趁我不在的时候来偷我的东西,所以我出门总会带着所有财产。”
松翰儿也曾怀疑阿达是跟人串通好了,将他骗离帐篷,然后来偷盗他的财产。不过他一直有着良好的习惯,完全不畏惧他们这种伎俩。
“你真是个谨慎的人啊。”阿达在面上夸奖着,心里头却在冷笑:好一头蠢驴,你不带东西还好,你带着东西,等会儿倒是方便我拿东西。
**
“行了,别过来,别过来,我,我不跑了。”金世杰顶着被打肿的脸,看着不远处的大汉,战战兢兢的喊着,样子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松翰儿果然是有经验的老猎人,出来没多久便根据着雪地上还没有融化的脚印找到了金世杰下落,然后等着走近,直接一甩绳索,隔着七八米就套住了金世杰。
这倒不是金世杰做戏,实际上他倒是想要拖久点呢,实在是这些野蛮人抓猎物的能力太高杆,他拖不了。
不过,被抓了也就抓了,金世杰看似主动投降的走近,却是跟着阿达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个眼神。
“你是怎么让他逃走的?这么弱的奴隶你都看不住,真没用。”松翰儿一边嘲笑着阿达,一边收紧着绳索,阿达站在他背后,难堪的辩驳,“我这不是喝酒喝多了嘛。腿软脚软,头晕眼花,根本就看不真切人。”
“啊,你看你看,”说到这里,阿达身子一软,却是几乎要从马上掉下来,“我现在都快坐不住,要跌下来了。”
“真没用。”松翰儿嘟囔了一声,然后大大咧咧的说,“好了,我帮你把他扛回去得了。”
松翰儿说完了话,便跳下马来,伸手抄起金世杰。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人接触的时候,松翰儿漫不经心,金世杰却是低是一低头,看似脚步酿跄的撞在他怀里,却是趁机掏出在着怀中藏得匕首,朝着松翰儿心脏部分狠狠的刺去。
不过金世杰只是个文弱书生,就冲着出其不意的攻击,怎么可能伤得到松翰儿。
“啊!”松翰儿吃痛的叫了一声,无比迅速的抓住了金世杰的手,反手将着他一摔,将着他整个人踹在了地上。
“汉人果然狡猾,竟然敢这么伤人,果然有些道行,难得逃得出来。”松翰儿面色狰狞的说着,看了看手上被划出来的血痕,舔了舔手上的血,走过去一脚踹在金世杰的腰眼上,“我叫你捅人,你捅啊!”
他一连踹了金世杰七八脚,这才解恨了些,然后满意的欣赏着金世杰的惨状,对着阿达说道,“没想到你这奴隶还有点血性,怪不得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梗在了喉咙里。松翰儿慢慢的回头,看着身后的阿达,嘴巴里泛出了血沫。
冰凉的月光下,一把弯刀正扎在他的背心,从着胸前穿了出来。
阿达看着松翰儿的样子,紧张的面色发白,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身体,看着那高大的身子僵硬的砰然倒地之后,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你的这毒药还真管用。”金世杰从着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蹒跚的走到松翰儿的身边,顺手踢了他两脚。
“那当然。”阿达得意的笑了一声,擦了擦鼻子,也踢了松翰儿几脚,“你们汉人不知道,沙漠里的蛇才是真毒,只要那么一小点,就是狼也得倒下。这毒最妙的是开始时毫无察觉,要过一会儿才有效果,最适合悄无声息的害人。”
“的确很厉害。”金世杰点了点头,“怎么先前没有拿出来。”
“这么宝贝的东西,哪里能随便用。”阿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然后警惕的取出弓箭,用这个对准了金世杰,“将着刀仍在地上,你,退后几步。”
他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生怕金世杰用这个对付他。
金世杰就像是什么都没想到一样,顺从的丢下了匕首,退回到安全的地方。
阿达看到他如此顺从,紧张的心瞬间放松了,收了匕首之后,笑着对他招手,“我来过来,我说过了,只要你当个本分的奴隶,我也会做个好主人的。”
金世杰笑了笑,没有说话。
“来吧,咱们去看看战利品。”阿达兴高采烈的挥挥手,朝着松翰儿的马匹旁边跑去,“松翰儿那家伙还真宝贝这个女人,走到哪里都带在哪里,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撒尿都带着。”
金世杰笑了笑,恭敬的站在旁边,等着阿达将着马背上的人卸下来。
“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女人。”阿达搓了搓手,揭开了女人面上的黑布。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眼睛跟星星一样亮,皮肤跟雪一样白,看着她,阿达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春天草原上的花朵,一时都忘记了怎么样说话。
金世杰站在他背后,看着那黑布落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一张就算看到谋杀,却仍然能保持着平静的脸。
他的呼吸猛然一窒,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他都不知道庆幸老天足够垂怜自己,还是怪它对自己如此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