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杰眼角看到凌巧春拉赵荣琛的那个动作,虽然极不舒服,却没有说话。
他不急在这一时,只要拆散了她们,来日方长。
所以想到这些,金世杰笑的越发和煦了,点点头朝着赵荣琛走过来,“赵大人,打扰了。在下奉皇命,有些许小事找你核实。”
“什么事?”赵荣琛握着凌巧春的手,没怎么在意金世杰,语气十分平静,“要跟你到衙门去吗?”
“那倒不用,人证物证我都带来的,有些事情还要劳烦府上的老夫人们核实,”金世杰笑了笑,然后冲着赵荣璋点头,“借府上的大厅一用,事情说清,我把差事办了,咱们也都方便。”
赵荣璋是听过金世杰的名号的,他在官员中的名声显然没有在百姓中好,不少人背地里都叫他“丧门星”,有他上门,家破人亡就在顷刻间。赵荣璋往日里只听着别人叨叨,却没想到有天要与他面对面。
赵荣璋站在那里没有动,金世杰也不是真的要征求赵荣璋的意见,他不过口上说说而已,带着的人早就有条不紊的将着赵家的人从各房搜出来赶到了大厅里。至于赵荣琛这边,是他自己专门来请的。
四个人气氛古怪的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金世杰带来的人跑进来,悄悄的告诉他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金世杰点了点头,对赵荣琛做了一个伸手的姿势,“请吧。”
赵荣琛点了点头,睁开了凌巧春拉住他手的动作,转向看着金世杰,“她不必去吧?”
“赵大人自便。”金世杰脸上眼里都是笑意,“尊夫人可去,可不去。”
“我要去。”凌巧春看着金世杰的笑,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重新抓住赵荣琛的手,生怕一松手就失去他了。
“那就一起走吧。”赵荣琛不知道金世杰找自己是什么事,但是他也本能的感觉到不妙,他想要保护凌巧春,所以不想让她去。
可是眼前这状况看起来,她若不在他身边,反而会更惶恐无措,所以还是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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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荣琛到了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齐了,宽敞的屋子里挤满了人,大家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着,脸上都有显而易见的惶恐。
金世杰在着那些羽林卫的簇拥下出现后,所有的说话声都消失了,大家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他。老夫人的目光中有些疑惑,但是却也带着几分恼怒,“这位大人,老身不知道我赵家犯了什么错,竟然要你带着人直接践踏我家内宅。”
“老封君息怒,”金世杰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副谦谦公子的面孔,他笑了笑,然后对着老夫人拱手作了个揖,然后才说道,“在下是奉圣上的命令来查一桩积年旧案,是非曲直,最后还望老封君给个答案。”
“什么?”老夫人的脸色忽然微妙了起来。
“还是让她来跟你说吧。”金世杰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掌,“带沈氏过来。”
羽林卫分开人群,扶着一个穿着斗篷的女人走了过来,等她走到老夫人面前时,掀开兜帽,围观的人群中发出整齐的抽气声。
竟然是大夫人。
“老大媳妇,你,你,”老夫人看着她,脸上大惊失色,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被关在家庙里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如今出现在这个场合,她的居心如何,是个人都知道了。
“沈氏,有话就直接说吧。”金世杰笑吟吟的看着她,没有受到任何人情绪的影响。
“是。”大夫人吸了口气,然后看着老夫人,恶狠狠的说道,“我要揭发赵周氏为了保住赵家的赏赐,用抱来的孩子偷换掉五房的死婴。”
“你胡说什么!”五夫人尖叫了起来,脸色煞白的看着大夫人,“大嫂,我知道你一向与我不合,可你,你有必要这样咒我的儿子吗?”
“弟妹,”大夫人听着五夫人这样说,发出了一声冷笑,她转头直视着五夫人,咄咄逼人的问道,“你真的确定,琛儿是你所生?”
“我的儿子,不是我所生,难不成还是你生的!”五夫人气愤的反驳道,但是却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袖。
“弟妹,你真可怜。”大夫人怜悯的看着她,“虽然众人都不知道谁是我的女儿,可我却实打实的将着女儿放在膝下养了这么多年。而你的,你这么多年喂养的,当真是你自己的儿子?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无缘无故的你与琛哥儿总是亲不起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五夫人惶恐的摇着头,看着左右说道,“琛儿明明是我生的,我挺着那么大的个肚子挺了十个月,生的时候差点都不行了,稳婆说我再不用力他就要死了,我拼命啊拼命,想着就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我的孩子死了……”
五夫人喃喃自语的说道,却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大夫人见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出现了个嘲讽的笑容,“那后来呢,孩子生下来,你真看到了?”
“当然看到了,他那么小小的一团,皱皱巴巴,丑极了,而且都没有哭声……”五夫人猛然抬起了头,惊惧的盯住了赵荣琛。凌巧春见状,也是心里头一寒,伸手攥紧了赵荣琛的手,想要给他以安慰。
但是让她欣慰的是,赵荣琛从头到尾一脸的平静,连半分惊讶都没有,仿佛,仿佛他早就预料过这种场面般的。
“你是什么时候听到孩子哭声的?”大夫人见状,紧追不舍的逼问道,“而且,你生完孩子之后,孩子就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吗?你有没有合过眼?”
如果说开始没有一个人信大夫人的话,那么到现在为止,许多人心中的天平都已经不知不觉的偏向了大夫人。
众多周知,产妇生完孩子都是非常辛苦的,一般看上两眼孩子之后就会睡过去,这其中发生什么事都说不定。
“不,不可能的,五郎就在我身边,他不可能这样对我!”五夫人发狂般的大叫道,然后跑到赵荣琛身边,抓紧了他的胳膊像是自我催眠般的说道,“这就是我的儿子,我把他生出来,我把他养大,我,我……”
大夫人没有说话,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出声,所有人都用震惊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凌巧春站在离五夫人最近的地方,她看着五夫人眼底的疯狂,看着赵荣琛的漠然,想着这人奇怪的母子关系,于是忍不住想是不是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不过,照着大夫人的说法,赵荣琛和五夫人应该完全不知情才对啊。
“大人,”大夫人很满意她将着五夫人逼到了这般境地,瞅了一眼老夫人,颇带得意的说道,“我曾经听婆婆无意中提起过,赵荣琛并非五房所出。当年陛下赐予赵家金山,却又指定只有皇后亲弟这一脉继承,嫡长相传,原本是福泽万年的好事,却不料孙氏因为体弱多病,在产子时耽误时间太久,孩子一生下来就变成了死胎。为了确保五房后继有人,五郎与着他母亲一起,从外面买来了个刚生的孩子替换掉了死婴。”
“老封君,沈氏所言可属实?”金世杰看着早就被人按住,捂住了嘴的老夫人,让人松开了她的嘴,明知故问的说道,“若她所言属实,那么你们赵家,可就犯了欺君之罪。”
“大人,这个毒妇信口开河,她的话你不能信!”老夫人怎么可能承认这种事,当下就愤怒的朝着大夫人说道,“这一切都是赤裸裸的污蔑!你说是我们买来的孩子,那你有证据找出他的父母啊!”
“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知道他的父母根本不可能找到。”沈氏冷冰冰的一笑,然后对着金世杰说道,“那年发生大旱,好多外地来的逃荒者到京城讨生活,勋贵之家响应皇帝的号召,纷纷设粥棚施粥,孩子就是一对逃难夫妻生的。他们养不起,便把孩子送给了老五,后来灾荒过去,这伙人纷纷回乡,散入天南地北,就再也找不到了。老五怕媳妇儿知道儿子死了伤心,也怕她不稳重泄露秘密,所以压根儿没有告诉她,只是用着食盒将孩子装了进来换掉,唯一之情的人就是他和婆婆。后来老五也死了,婆婆便是唯一的知情者,她一直将着这个秘密埋在心里,某天喝醉酒才无意中对我提起。”
“没有办法证实的事情,听起来还真有些难办呢,是吧?”金世杰对众人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手,“只是不巧,雁过留痕,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的毫无踪迹的,我有幸找到了一些证据,老封君不如将就着看看。来人啊,带人犯。”
金世杰话说完,便又有几个穿着粗布裳的人被推了过来,踉跄着跪在前头。
“这一位叫王庆,是京郊专门埋尸体的,祖孙三代都是收殓尸人。这一位,以前曾名瑶环,是府上的丫头。这一位叫钱婆,京中有名的稳婆。”金世杰介绍完这几个人后,然后看着老夫人,“不知道老封君对他们是否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