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金世杰站在皇帝后面,一副忧心忡忡的张了口。
“哦,”皇帝听着这话,拉长了音调,话中却有份隐忍的激动,“有什么话尽管说来,朕恕你无罪便是。”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搭档了,他暗示的这么明显,就不信金世杰听不懂自己的话。金世杰张口,多半也就是点名这钱的来处,看能不能取了。
“臣近日在坊间听到传闻,”金世杰低着头,看着那水面上的浮萍,诚恳至极的说道,“言说赵家五公子,非赵家血脉,乃是从别处抱养的。”
“哦,”皇帝听着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眼睛忽然亮了,“此话当真?”
“臣,不确定。”金世杰唇边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盯着水面说道。
构陷人也得有构陷人的技巧,若是直截了当的说了,那也显得太心急了。没有人知道他与赵荣琛有私仇,他也不想这么明显的将着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他替皇上做事,一切都该出于皇帝的命令才是。
他只不过是跑腿的。
皇帝没有回话,只站在那里欣赏着池边刚冒芽的柳树,脑袋里飞快的转折。
金世杰的话他听到耳里,脑中却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金子”!
赵家之富有是天下皆知,先帝赐予的那两座金山,本来就是刚发现未登记入册的,所以压根没有人知道那两座金山的产量几何,只看得到源源不断的金子流入了赵家。
满朝文武,连着皇帝在内,眼馋的不是没有,只是先帝将着诏书写的十分严厉,这么说,除非赵家谋逆,或者赵荣琛这一脉死绝,要不然本朝帝王根本不可能打自己祖宗的脸将着人家的金山收回。于是不管多不甘心,大家都只能看着赵家眼馋。
要是能吃下这只肥羊,皇帝不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愁没钱了,甚至还有了跟太后叫板的经济实力。
只是,这个骨头虽然味美,但却十分磕牙,不留神说不定肉没吃到,牙反倒是被磕崩了。
赵家是皇亲,若非先皇没有子嗣,这位置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做的,所以皇帝对着赵家人,总不由自主的气弱几分。不过好在赵家一直很支持自己登基,当初能在众多的孩子中被雀屏选中,赵家也是出了力的,少时更是将着赵荣琛送进宫与自己做了几年的伴。如今自己对他们动手,怎么都显得有些忘恩负义。
可是,钱……许许多多的钱……自己如今正缺的钱……
想到这个,皇帝根本忍不住,如此好的机会……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若自己不用,万一被太后听闻,先下手为强,那自己这边可就更被动了……
想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慰着自己,皇帝点了点头,出声问金世杰,“坊间流言都说了什么,从哪里来的?”
“回陛下,坊间都说赵家五房无子,为了保住御赐的金山,便乘机从着一户农家包养了个婴儿养着,这个孩子便是赵荣琛。”金世杰平铺直叙的说道,没有夹杂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这流言是从赵家先前的大夫人那里传来的,臣没有得到陛下的首肯,不敢随意猜度皇亲国戚,所以并未查证。”
“爱卿,你就是太小心了。”皇帝笑着将手中揉烂的鱼食全部撒到了水中,然后拍了拍手,状似无意的吩咐道,“去查吧。别人的事情也就罢了,先前国舅对我有恩,他的家事,我少不得要帮忙一二。”
“是。”看着皇帝一副我只是为亲戚出头才不是算计他家产的模样,金世杰若有似无的勾了下嘴唇,躬腰领旨。
这案子交到他手上,便已经说明皇帝要的压根儿不是“真相”,而是“结果”。
他对这种事情最为擅长,只要交给他办,那大夫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他会让这件事“罪证确凿”,看起来比真的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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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夏天呢,怎么又做新衣服。”凌巧春看着床上放的一堆布料,忍不住埋怨赵荣琛。
“我今天走街上看到有江南新来的花样,看着颜色挺合适你的,就买回来了。”赵荣琛拿着一匹布胡乱的朝着她身上一裹,“唔,虽然有些早了,但现在开始做,等做好就差不多能穿了。”
“多少钱?”凌巧春随便摸了下料子,便知道不便宜,好奇的问赵荣琛。
“没多少钱,你就别问了。”赵荣琛将着这匹丢到一边,然后又拿了一匹来,“这个做裙子蛮好的。”
“到底多少钱嘛,你这样我更好奇了。”凌巧春见着私下里反正没人,便跟他撒娇的问道,赵荣琛被她缠的没办法了,这才无奈的举起一根指头。
“一两银子?”凌巧春愣了下问道。
赵荣琛摇了摇头,然后回答道,“一两金子!”
“你怎么这么败家啊!”凌巧春下意识的就嚷了起来,“这才多少东西就要一锭金子!”
赵荣琛听着她这话,摸了摸鼻子,然后心里头想着还是不要告诉她一锭金子只是一匹的价格好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那么斤斤计较做什么。”赵荣琛很是厚着脸皮的哄道,“只要你穿着好看,再多的钱都值得。”
“那也太浪费了,哪里需要那么贵的东西。”凌巧春这种过惯了仔细日子的人,还是受不了。但是赵荣琛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着布料往她身上裹,“你不喜欢我都拿去丢了啊,那才是真浪费。”
“好好好,我怕了你还不成。喜欢,都喜欢,不许丢!”凌巧春叹了口气,然后满脸无奈的对着赵荣琛说道,“以后也不许再买这么贵的东西了,我什么都不缺,你不要这么给我花钱。”
“好,都听你的。”赵荣琛最喜欢看她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伸出手刮了下她的鼻头,“我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啊。”
两个人在着房间里正打打闹闹的,却听着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看着惊慌失措跑进来的紫菀,赵荣琛不悦的抬起了头问道,“怎么了?”
“少,少爷,”紫菀难得说话结巴了起来,“外面好,好多人,把府里头里三匝外三匝的围了起来,还带兵朝着这里跑来。”
凌巧春一愣,当下打了个哆嗦,赵荣琛却是不慌不忙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问紫菀,“来人穿的是什么颜色的甲胄?黑色、金色、还是红色?”
“五弟,”紫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着又人冲到了门口,赵荣琛抬头一看,发现正是赵荣璋,只见他满脸惊恐的过来抓着赵荣琛的手,急急忙忙的张口说道,“羽林卫来人了,是,是不是你上次的事情,”
“三哥!”赵荣琛略微提高了点声音,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下去,然后反手抓过他,平静的说道,“羽林卫是皇帝的人,不是那件事。”
赵荣璋本来担心赵荣琛杀暗门那些事情被发现了而招致杀身之祸,正想让赵荣琛赶快逃跑,却没想到赵荣琛一语就点破了,暗门是太后的人,若是那件事事发,来抓他的一定是太后的人马,鹰扬卫金吾卫都可能,但是羽林卫和御林军是万万不可能的。
既然是羽林卫,那么说明下手的是人皇帝。
皇帝想做什么?赵荣琛皱着眉想不通,赵荣璋却容不得他发愣,不是暗卫的人命官司最好,但是面对敌人来势汹汹却也不能守株待兔,当下推了他一把,“你赶快逃跑,我入宫去求太后去!”
“我的家在哪里,还能跑到哪儿去。”赵荣琛摇了摇头,然后安抚的拍了拍凌巧春,转身对赵荣璋说道,“我跟你去看一趟吧,别叫他们在府里头乱跑。”
“这个时候你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啊!”赵荣璋一听这话就急了,赶紧拽住赵荣璋,对着凌巧春叫道,“弟妹,你快劝劝他吧。”
“对,你赶快走。”凌巧春回过神来,也是立马往外推搡赵荣琛,赵荣琛见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脚跟生了根儿一样的一步都没动,“你都在这儿,我还能到哪里去。别怕,我要走谁也拦不住,咱们先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五公子果然好气魄。”门口传来了清脆的掌声,以及带着笑意的话语。屋内的四个人往外头望去,见着门口走进来的人,脸上表情各异。
“是你?”赵荣琛看着金世杰,脸上略微有些惊讶,却也更摸不着头脑。确切说还是因为他而发迹起来的,两人平日里虽然是点头之交,但是却也客客气气,金世杰恶名昭彰,但自己似乎没有任何犯到金世杰手里的事情啊?
凌巧春站在最里面,看着金世杰面带微笑的出现在自己家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扑面而来。
熟悉金世杰的凌巧春知道,每当他这么笑时,那便是看着猎物落网的时刻。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抓住了赵荣琛的袖子,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