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怎么了?”赵荣琛回家的时候,看着凌巧春坐在窗前发呆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紫菀看了看赵荣琛,又看了看凌巧春,犹豫片刻之后想着,反正夫人那里的事情夫人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不如让少爷想办法,于是给着赵荣琛了一个眼神,让着赵荣琛跟他一起到了外间,这才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赵荣琛点了点头,他对着凌巧春家里头并不熟悉,只是看紫菀说她的妹妹和哥哥,便觉得是跟凌巧春一样的性子,不由得爱屋及乌了几分。当下思索片刻叮嘱道,“我明白了,这事儿我回去安排,你别跟夫人说,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嗯,好。”在紫菀心中,赵荣琛是没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听着他这话便知道他想给凌巧春一个惊喜,她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当下便答应了。
凌巧春知道哥哥也是倔脾气,说不要钱便不要钱,于是只能将着脑筋动到其它方便。例如凌伯秋常做苦力,凌慧冬又要去洗衣服,凌巧春便准备了一大堆舒筋活络的药酒和防冻疮的药膏等送去,时不时再送去写吃食。虽然都不大值钱,却极其管用,凌伯秋也不矫情,对着这倒是都收下了。
兄妹俩既然见了面,便时时通信,凌巧春不方便去看他们,但从凌慧冬的信中,可以逐渐得知家里头的好转。原来凌伯秋因为干活卖力,被东家相中,做了个小头目,赚的钱多了一倍,凌慧冬便不用去帮人洗衣服了,在家专心照顾父母。后来没多久,因着一个小店里缺人,凌伯秋便又被补派到那里做了伙计。他整日里东奔西走的送货,虽然累了些,但是有赏钱拿,便比以前赚的又多了些,兄妹正打算从旧房子里搬出来,寻一处稍好的地方住。凌伯秋还很开心的说店里的掌柜很喜欢他,经常偷偷教他一些东西,他学的十分用心,估计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当个掌柜的了。
看着哥哥一步步奋进,凌巧春很欣慰,她也没指望哥哥有多大富大贵,只要像这样总有个奔头也能成了。紫菀经常帮她送信,也不由得称赞道说,“奴婢见了许多人了,也没见过像您兄长这样的。别人甭说是有你这样的妹妹了,就是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府里头,也赶赶的跑来认亲。就说前不久那个赵姥姥,那算什么亲戚,一把年纪也不觉得臊,来着拼命的装丑角给咱们逗乐,为的不就是图个赏钱?你哥哥放着自家妹子这样的捷径不走,自己苦哈哈的去拼命,这实在是,实在是,”
紫菀说着,忍不住摇头笑。
“实在是笨的没法了,是不是?”凌巧春摇头笑道,“我也拿他没办法,但是别人家好不如自己好,靠人不如靠己。”
“夫人你是要钱的,你哥哥也是一样。别人或许觉得笨,但奴婢却觉得好。”紫菀想了想,笑着说道,“这世上谁不想走捷径?可走捷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与其这样,不如一步步踏实的来。”
“的确是这样。”凌巧春点了点头头,想起府里头前几日来的那个乡下老太太,却也忍不住笑道,“至于那赵姥姥,她可是明面糊涂心里敞亮。出两天丑,就能带回去够一家人一年嚼用的银子,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吗?你们面上笑她,却说不定人家心里头也在笑我们傻呢。”
紫菀听着这话愣住了,凌巧春看着她这样子,掩口笑着说道,“你瞧,她进府是一个人,没带儿子媳妇么,那就是不愿意让小辈们丢这个人。反正她老了,不过一张老脸,豁出去就豁出去了,她丢了脸面,一家人却得了实惠,熬过眼前这难关,将来还不知道谁帮谁呢。”
凌巧春笑着说着,忽然就不笑了。
近些日子来,她总觉得不安心,仿佛哪里出了问题,却又想不出来,只觉得心里头闷得慌。
府里头自从大夫人被送走后,就一直阴阴沉沉,主子们提不起劲儿,底下的婢仆们也都不敢大声说笑,于是整个府邸都安静的跟着坟墓似得,所以前几天那老太太来,才惹得那般轰动。
她倒是给这府里头带来了难得的趣味儿。
“夫人,少夫人?”紫菀看着凌巧春说着说着,就又在那里发呆,忍不住喊了她两声。
“哦,”凌巧春回过了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解释道,“我只是想着晚上要吃什么,少爷回来了吗?”
“还没。”紫菀看了看屋里头的更漏,摇了摇头补充说道,“少爷这些天都很忙,三少爷也是的,说是朝廷有事。”
“有事?”凌巧春皱了皱眉,既然三少爷也一同没回家,说明赵荣琛不是找借口。不过这年头,风平浪静国泰民安的,朝廷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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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你确定没测错?”赵荣琛看着桌上的算筹,眉头几乎都要打成了死结。
“贪狼星来犯,这种事情我倒是希望我错了。”国师捻着胡子,面上也是愁云笼罩,“只是万一我再算对了,却又没有禀报朝廷,那才是大错。”
“那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赵荣琛点了点头,他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占卜能力便消失了,所以无论大小事件只能靠着国师来测算,不过对于准确性,师徒俩都没什么把握。
“对了,”见着赵荣琛要走,国师喊住了他,递给他一个小小的平安符,“你最近也有大难,但我算不出是什么,你还是把这个带上吧。”
赵荣琛看着那平安符,嫌弃的皱了皱眉,“要符咒我自己会画,你这个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便直接出门了。
“唉,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听话。”国师看着赵荣琛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回去仍然摆弄着那些算筹,在口里头自言自语,“到底是有什么灾呢?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却又会发生巨大变故……变故……到底能有什么变故……难道是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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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可是当真?”金世杰端着手中的茶盏,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心里头却已经激动的翻江倒海了。
他一直在找寻着一个机会,却不料这机会竟然如此容易的送到了他的手里,让他简直怀疑是不是连上天都站在这边的。
“民妇所言绝无半句假话,如若不实,天打雷劈。”跪在底下的夫人衣着褴褛,虽然发鬓凌乱,但说话却吐字清晰,字字含恨,似乎有着天大的仇怨。
“好,本官信你了。”金世杰点了点头,吩咐人将那妇人带下去,“来人啊,把她拉下去好好的治伤,若有闪失,唯你们是问。”
“是。”有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应诺之后,合力扛起了泥一般瘫在地上的妇人走入了后面
“有趣,”金世杰端着茶碗在那里坐了半天,才露出一个笑容,“果然是财帛动人心,赵家人竟敢犯下如此大罪,真正是将着把柄送到我手里啊。”
“这一次,你又往哪里逃?”金世杰抿了口茶,看着茶中的倒影,只见那人满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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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天子富有四海,可朕连做一件新衣,赏几个爱妾都要问过太后才行,这真是,”御花园里,年轻的皇帝玩赏着春光,状似无意的对着身后的臣子感叹道,“连个老农都不如”。
金世杰站在皇帝的后面,看着他抛洒鱼食喂鱼的动作,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皇帝想要钱,自然不是为了自己享用,而是希望私下赏赐臣子,蓄养军队,拉拢人心,以伺对抗皇太后。
他这心思人尽皆知,所以太后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掉财权的,所以这就造成了一个很好笑的局面,哪怕皇帝都已经当爹了,却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花钱事事都要从母亲那里伸手。皇太后虽然不会特意的克扣皇帝,但却管住了每一笔钱的动向,让着皇帝根本无法做小动作。
金世杰这一年多跟着皇帝,已经从无足轻重的小卒上升到了他的心腹,一面是因为他识进退懂得揣度圣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会弄钱。
当官要赚钱,比普通人容易多了。而且以金世杰的头脑,不会愚蠢的坐出卖官鬻爵那种事情。他要做的很简单,与着苏立行一样,专挑那些贪官污吏弹劾。找事实抓证据,一巴掌下去打死一个,至于那些人贪的钱财,自然就归了国库所有。
贪官是世界上最会搂钱的一群人,那些巨贪的家产甚至抵得上国家半年一年的赋税,只要打倒他们,抄家时金世杰大笔一挥,将着零头入册上缴国库,大头全部送入皇帝的私库,便能吃的肚圆。
老百姓是不会管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看到的只是他打倒了一个又一个的大贪官,便简单的认为他是好人。与着苏立行废寝忘食的去找证据查案情相比,金世杰用构陷的方法弄到人腰轻松的多,这种野蛮的手段得到的成果也更大,所以不过一年多来,他在民间的官声,竟然比苏立行还要响亮些。
今天接到皇帝召自己来赏春的命令,金世杰知道不是逛园子那么简单,早就做好了准备。如今听到皇帝哭穷,他便知道自己准备的这个消息,正是派上用处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