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说的阴毒,无非是青檀给凌巧春的药里头添料,让凌巧春悄无声息的流掉孩子的事罢了。
凡事都有定数,哪怕是未成形的孩子也是一条生命,不可轻毁。那些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流掉孩子的人,其实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沾染了业障。没有人知道报应什么时候来,但对于被流掉孩子的女人而言,儿女都有定数,若是错过,之后想要便也没了。
凌巧春便是如此。她命中早该有儿女的,只是如今这福缘被浪费的七七八八,其中的罪责,自然要落到“凶手”身上了。
“又不是我想的法儿,小师叔说他有符咒,可以瞒过天地的。”提起报应,青檀也是怕的,不过有赵荣琛做背书,她总觉得这事儿落不到自己头上去。
提起赵荣琛,国师动了动嘴,没有好说出什么。他那个徒弟是连他也管不住的,赵荣琛说没事多半会真没事,可这事情被他们如此瞎胡闹,却也不是办法。
“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忍心?”国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也不能怪小师叔,他夫人的命格本来就奇怪至极,若强行生下来,说不定就是死胎。他之前想替着夫人拔毒时,我便说过可以将着余毒都逼在孩子身上,然后将着孩子生下来便是。反正是一死胎,也算废物利用了。”青檀看着国师,小声的说道,不过这么好的法子最后还是被小师叔给拒绝了,因为他说,要是孩子出生了再死,他夫人会受不了的。”
“他这个时候倒是会体贴了。”国师面色难看的说了一句,收回了掐算的手指。
凌巧春本是大富大贵的命,但是一路上被人改了好几次,直接被折了阳寿,若没有遇到赵荣琛,这会儿怕是已经归西了。只是赵荣琛也是用蛊虫替她延命,这命数是偷来的,她几乎已经算做了活死人,就算命里头带着儿女,生下来也瞒不了阎王,只能是死人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国师发现这解决办法除了任她们胡闹外,竟然也没有其它。
只是,这种事情向来只能拖一时,不能拖一世,赵荣琛这样费尽心机,不过也让她多活三五年,与其耗尽他自身的福缘,实在是太过不值。
“爷爷,爷爷?”青檀看着国师跟着她说话说着说着就走神了,忍不住叫了两声,心里头盘算着自己这次是不是可以蒙混过。
“叫魂啊!”国师没好气的转过了头,瞪了青檀一眼,然后掐了掐手指,皱着眉头吩咐道,“他让你开的药,你不要开了,重新他换个方子。”
“我怎么可能瞒得过小师叔!”青檀觉得这有点玩笑,赵荣琛又不是不识医术之人,想在他眼皮底下动手脚实在是不容易,于是她忍不住嘟囔,“你要对他那媳妇做什么,不会回去自己画符啊!”
“你以为我没想过……”其实这个国师就心酸,他练了这么多年,果然只能证明师傅当年说的那句话没错,他在道法上的资质还真是有限的很。
“爷爷!”青檀吃惊的瞪大了眼,她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国师还真的试了。
“我这么做有我的道理,他与那人本来就不该相遇,要不是你当初添乱,哪里会有这段姻缘。”国师说起这个事情就郁闷。
“当初还不是你让我去的!”青檀觉得神棍真是天下最不好相处的人了,自己一个小跑腿的,到处被他们责怪。
“可你找错了人!”国师哀叹一声,知道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只能无奈的挥挥手,“算了,你小师叔那里我来,我的医术还是骗得过他的,今晚我回去细细想个方子……”
看着他一副铁了心的样子,青檀只能打听,“那你到底想对他娘子做什么啊?你给我透个底儿,我心里头好有把握。”
“完成她的心愿,给她个孩子,”国师看着天,幽幽的说道,目光很是晦涩,“一个月之后,你去他府里头复诊,当着所有人面告诉那个女人她怀孕了,这样你小师叔便会有所忌讳,不敢做手脚了。”
“我会被打死的。”青檀缩了缩脖子,抵在爷爷跟小师叔之间,怎么看都是你倒霉。
“他会感谢你的,”国师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在他明白之后。”
“他会打死我的。”青檀又说了一遍,看起来难得的有些可怜兮兮,“我可不可以不要他以后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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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荣璋看到赵荣琛一个人坐在街口的茶馆发呆时,稍微震惊了一下。他记得赵荣琛最讨厌这种闹哄哄的地方,今儿怎么会转了性。
想了想,挥手让小厮先牵马回去,他自己走进了茶馆,敲了敲他的桌子,“等人?”
赵荣琛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是三哥,微微一愣,然后摇头,“没有。”
“我可以坐坐吗?”难得自己这个弟弟好脾气,赵荣璋骨子里头的多管闲事又冒了出来,想知道他这样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坐吧。”赵荣琛倒是无所谓,自己一个人坐是坐,多出一个人来,也没什么不好。
或许,还可以热闹些。
他现在最缺的,大概就是可以让他忘记自己烦心事的热闹了吧。
“当差不顺?”赵荣璋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的探问道。自从赵荣琛上次在国书的事情上露脸了之后,皇帝似乎对他感了兴趣,经常三番五次的叫他去御书房说话,还常常将着一些不属于他职权范围内的东西交给他。赵荣璋跟大多数人一样,其实对他的能力也是怀疑的,与别人不同的是他生怕他做不好犯了错被怪罪。但实际上的结果却大跌所有人眼镜,赵荣琛不但没有出过岔子,甚至绝大部分都完成的不错。
所以到现在,赵荣璋自己有时也会泛起自己这个弟弟到底有什么不会的念头了。
“没有,都是些小事。”赵荣琛的回答果然一如他所料的那么简单。他这个弟弟,有时候淡漠的让人心惊,却也聪明的让人赞叹。
“那为何不回家?”赵荣璋看了看这周围的环境,他知道赵荣琛的脾气,他这个人几乎就是跟女色绝缘的。若不是他有那么个老婆,他几乎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儿对女人没兴趣了。所以捻花问柳种事情,大约也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那按照他之前每天恨不得在家里不出门的状况,这样子就反常的可怕了。
“不想回。”赵荣琛听着赵荣璋这么问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着赵荣璋坦诚的说道,“不敢回。”
赵荣璋听着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下意识的就压低了声音,“你做了对不起弟妹的事情?”
赵荣琛皱了皱眉,双手合十的抵住下巴,略一思索后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因为他偷偷流掉属于他们的孩子,所以越能体会到她想要和孩子的心情,便越发的觉得对她内疚。
原本他以为只要将她留在身边就够了,可是现在,看着她一碗碗喝着那苦死人的药,他便越来越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看着她受苦,心也是会疼的。
这样的自己,很软弱,很讨厌,但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每次在着她面前,总觉得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一样。
从来都不知道别人的视线为何物的他,第一次有些不敢面对她,有些怕出现在他面前。
赵荣琛回答的太痛快,反倒是让赵荣璋讪讪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大丈夫三妻四妾在所难免我弟弟人长得好又年少多金就算是看上个把姑娘也在所难免虽然有些对不起弟妹但是也并非不可原谅……做了漫长的心理建设之后,赵荣璋终于说服了自己心内的道德准则,压低着声音问道,“谁家姑娘?”
“什么谁家姑娘?”赵荣琛正在惆怅,听着赵荣璋这问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这样做的确是有些对不起弟妹,毕竟她嫁进来对你也好,对家里也好,都是尽心尽力。如今她还没有孩子,你在外面有了女人,这的确叫她很为难。将来若是庶子还生在嫡子前头,怕她心里更要落下心病了。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觉得你应该对弟妹坦诚布公的说出来才是。我瞧她也不是容不下人的人,你跟她好好说道说道,求求情,这问题由你去解决总好过她从别人口中听到……”赵荣璋摆出一副大家都是男人什么都好说的态度,认真的帮着赵荣琛想着解决办法,生怕刺激到他的自尊心了。
“你在说什么……”赵荣琛只觉得听得莫名其妙。
“跟哥哥我你还装什么傻。”赵荣璋略微的觉得有些受伤,他都这么对赵荣琛掏心掏肺了,五弟怎么还是信不过他呢。想到这些,他伸出手拍了拍赵荣琛的肩膀,“都是男人,我理解,一时犯错也是在所难免的。如果只是露水姻缘,那边更好说开了。”
“你发什么神经!”赵荣琛一把打落了赵荣璋的手,不悦的站了起来,“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你自己回家吧。到家别说遇到了我!”
“喂,你,”赵荣璋失落的看着赵荣琛一探手从窗户外翻出去的动作,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付了茶钱怏怏的回了家。
不管五弟怎么样否认,自己一定要劝服他,休妻是万万不可的,纳妾的话倒是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