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名字一出来,两位大佬的脸都黑了,若不是赵荣琛也是满脸的不乐意,他们多半会以为赵荣琛是故意给自己难看的。
林太师的孙女婿和苏相的爱孙,这两个人无论是学识官位都有着天差地别,怎么可能出现在同一张纸上。
两位大佬的目光一致的转向那个写名字的吏部官员,只差没有用目光将他戳成筛子。那个人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小人真不是故意的啊,小人先写好了苏大人的名字,但是一时想不起旁边要写谁,就搁着了。写到最后准备交了,却发现金状元还没写,小人又想不出其他人名,刚好翻到苏大人那张纸,便一并写了上去,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被抽中了。”
虽然赵荣琛吩咐这人不要拘泥官位,随意的写,但是这人毕竟是老油子了,知道官场上的大人们最重视那个面子,所以写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把身份相当的写在一起,不同阵营的也不会混在一起,就是怕得罪人。可谁知道就是一时偷懒,竟然闹出这种大篓子。
赵荣琛看着那名单,有点想把那张纸吃了。但所谓的冥冥中自有注定,有些事是躲不过的,避了只能牵引出更大的因果,于是只能认了。
不过他到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两人的气运竟然如此之强。
那一箩筐名字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堆废纸,每一张都一样,但没有人知道其实每个人的名字都会发光。六百个人的姓名在着箩筐里,就像是黑暗中的星辰,发着或明或暗的荧光。他那一伸手,其实抓的就是最亮的两个名字,那种光芒在着众多星光中,就犹如月亮与星星的差别,明亮的让人无法忽视。
不过赵荣琛自己也不知道那发光的名字到底是谁,知道撤了法术看着白纸黑字,才不由得郁闷了起来。
“既然赵卿说没错,那就这么办了吧。”苏太后沉吟了片刻,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再看看皇帝和林太师,不疾不徐的吩咐道。
不过是被挑中了名字而已,顶多算点不吉利,没什么大不了的。
“喏。”太监们应喏之后,便退出门去,急匆匆的到两家去请这二位了。
苏立行是述职回家,现在还没到授官时间,正是闲人一枚在家准备结婚呢。金世杰新婚燕尔,却也是等待授官中,同样游手好闲。从这种层面来看,两人却还真是半斤八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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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立行正在书房看书,忽然得到宫里头的诏令,得知要入宫,一时犯了难,“我穿什么衣服去?”
按照道理,有品级的官员入宫,必须穿着官服,拿玉笏,配绶带,甚至有金鱼袋之类的饰品也都要装上。可如今苏立行刚刚交了差事,属于中间的空白期,如果按照以前的打扮有些不太合适。
可要是什么都不佩的话,会不会又被人当成怠慢?
“少爷不如穿白衣吧。”管衣服的丫鬟思忖了半天之后建议道。
“这个好。”苏立行略微一想,便知道其用意了。这天下的衣服,赤橙黄绿青蓝紫,大半都有特殊的品级含义,稍微不慎便有可能犯忌,唯有白衣却是上至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都可以穿的颜色,况且白衣本来就飘逸,翩翩少年郎穿着,不掩风采,反见雅致,恰是最好不过了。
苏立行想清楚这一关节,便很快就收拾好,随着宫人一起入宫了。两人来到丹凤门时,苏立行只见着前头有个白花花的影子,定睛一看却也惊叫了起来,“怎么是你?”
金世杰的表情在看到苏立行时也微妙的一僵,尤其是看到他穿的跟自己一模一样时,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然后又恢复成温和的笑意,“苏大人,别来无恙。”
“别,我现在跟你一样都是待选之身,当不起那一声称呼,金状元!”苏立行看着金世杰,口气十分之差,恨不得掉头就走。
苏立行本来是个很温和的人,待人一向少有如此尖刻,但是金世杰在他这里的案底实在是太差了。当初凌巧春的事情上他表现出的蛮横与残忍就让苏立行愤怒,而后又有金世杰依托在他祖父名下,凭着荫庇入围,而后却又转身投向林家的行径,更让他鄙薄其为人。苏立行虽然一直不满党争,但是他一向认为君子言必行信必果,金世杰在他眼中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可如今,就是这不择手段的小人竟然能高中状元,沽名钓誉的把自己伪装成至诚君子,将来还很有可能担当国纲,这让苏立行真忍不住骂一声天下士子都死光了,竟然令如此鼠辈出头。
不过心里头骂虽骂,但他自己却是做不出背后说人坏话的行径,于是只能每次见到金世杰,都严格划定两人的界限,摆出不与之为伍的姿态。
金世杰听了苏立行的话,心中自然也是不悦。可他比苏立行要有城府的多,当下点了点头,然后便先一步走了。苏立行看着他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气恼了半天,却也不得不跟在他身后。
两人目的一样,除了同行还能有其它什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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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城门口看到金世杰时,苏立行已经自认了倒霉,不过等到了正殿,拜过太后以及皇帝之后,看着坐没坐相的趴在那里的赵荣琛,苏立行恨不得自戳双目。
这是老天在耍着他玩吗?
他本来就不笨,一瞧着满场人都若有似无的瞄着赵荣琛,便知道这事情多半是他惹出来的。
他对于赵荣琛找事的能力一点都不怀疑。
“苏卿,金卿,如今梵纳衍国送来一封大不敬的国书,赵卿要执笔回文,特请二位前来相助。”皇帝看着苏立行跟金世杰过来,笑眯眯的免了礼,说明来意,然后就一副将他们交给赵荣琛发落的样子了
“梵纳衍国书?”金世杰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愣了下后下意识的反问道,“可是凫文?”
“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见识嘛。”赵荣琛点了点头,跟着苏立行不同,因为他在入京之前跟金世杰完全没见过面,根本不知道他做过那些事,所以对金世杰也没特别的恶感,当下点了点头,示意他走过来看。
苏立行看了看金世杰那温文尔雅的的面孔,当下想要警告赵荣琛,但是想着赵荣琛那神经病的性格,自己说的话他多半会曲解,况且自己也说不出金世杰具体有什么恶心,轻飘飘的的说出他是个坏人这种话简直像是在嫉妒人家,于是只能抿着嘴默不作声的走过去,站在金世杰旁边一道看那些文书。
“果然如同传言般笔走龙蛇,”金世杰捧着那书看了看,然后赞叹道,“我往日只在古书中看到过,却没想到能看到真迹。”
“那你认得吗?”见到有人认识自己也知道的东西,赵荣琛还是很开心的。
“惭愧了,在下不认识。”金世杰摇摇头,恭敬的放下文书,“山野小民,只乱翻几篇书,识得些许名字而已,贻笑大方了。”
“不错了,”赵荣琛扫了下周围的人,笑得很开心的说道,“天下不知有多少出自于书香世家高门大户的读书人,却连个名字都没听说过,这些人才该自己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他这句话一出,成功的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仇恨。金世杰谦虚,但毕竟有着状元的光环在,大家承认学问不如他没有什么好惭愧的,但是赵荣琛这幅教训群雄的口气……真是让人闹心啊。
“哼,既然知道我不认识,那还喊我做什么!”看着两人在那里你说我唱的,苏立行说不出的生气,黑着脸冷哼道,没想到赵荣琛忽然一笑,扬眉看着苏立行,“谁说我找你们来是写字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苏立行看着赵荣琛的笑容,忽然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端茶倒水,脱靴磨墨。”赵荣琛得意的看着他,“这么简单的活,苏少爷你总该会做一样吧。”
“你,”苏立行听着这话,认定赵荣琛是专门来羞辱自己的,整个脸都涨红了。
他怎么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自己连个墨都没磨过,赵荣琛将他当小厮使,这不是在折辱他是什么!
金世杰听了赵荣琛的意图也十分惊愕,微微睁大了眼,但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苏卿不要误会,赵卿此意并非为了折辱二位,恰恰相反,正因为二位是人中龙凤,赵卿回信时要借助二位身上的气势,这才暂时驱使二位。”皇帝见状赶紧出来打了圆场,“二位爱卿若心有不甘,权当服侍为朕而牺牲一回,可好?”
“朕替国家感谢二位了。”皇帝一拱手,做出起身要拜的样子,苏立行见着他这样,立马就慌了,当下噗通一声跪下,“陛下切莫如此,臣这就去做。”
“既是为国家,臣等万死尚且不辞,何况只是行区区奴仆之事。”金世杰就从容多了,落落大方的走到赵荣琛面前一笑,“赵大人有何吩咐,尽管说来,切莫嫌我这小厮笨手笨脚就好。”
“你这人倒有趣。”赵荣琛开始不懂得金世杰为何能有如此强的运势,这会儿见着他处变不惊,不卑不亢,便懂得此人不可小觑,当下撑着头笑了,“我刚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裁纸研墨即可。”
“这两样里头,总有一件是你会做的吧?”赵荣琛转过头去,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苏立行。
苏立行羞愤的站了起身,默默的点了点头,走到旁边僵硬的拿过裁纸刀,慢慢的裁起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