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万籁俱寂,只有漫天的雪花无声无息的从天空中飘下来,给大地山川披上一层银装素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开始有了一点意识。起初我感觉自己像一片雪花一样在无尽的黑暗里飘啊飘的,然后我发现眼前有一丝丝微弱的白光,我想看看前方到底是什么,于是我拼尽全力的睁开眼睛,这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灰色的粗糙石头。我下意识的想:我死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死后所要看到的三生石吗?刚才在那片黑暗中飘啊飘的应该是我的灵魂在过奈何桥吧,可是过了奈何桥不是要喝孟婆汤吗?喝了孟婆汤不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吗?但我现在却能模糊的记起自己是怎样的摔下悬崖。我开始努力的回忆摔下悬崖后的经历,可是稍一思索就感到头痛欲裂,人又差点失去意识了。
于是我闭上眼睛不再思考。
闭上眼睛我又自然的想着我现在是到底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如果是活着的那么我现在在哪里,如果死去了我又在哪里。待头痛稍微好一些的时候,我再次睁开了眼睛,这时我看到石头边上还有自己脸上枕着的是一堆枯黄的稻草,面前的稻草上还有一滩暗红的血迹。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完了,我可能也像莫言先生《生死疲劳》里描写的西门闹一样投胎转世了,那石头压根不是什么三生石而是人家的墙基石,这稻草,还有血迹……这不就是人家的牲口圈吗,我死后也投了驴胎?
我想低下头看看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一头驴仔,可是稍一移动头部就是一阵巨痛,痛的我差点晕了过去。我想我可能真的投了驴胎,而且还是难产下来的,头都被挤坏了。待头痛稍微缓解一点时,我又不甘心的想再次看看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既然头不能动,那我就动脚。我想看一看自己的脚是不是变成了驴蹄子了,可是稍一移动,脚踝也是传来一阵刺痛。不过没有像头那样要将我痛的晕过去的厉害。脚动不了我只能动手,我想如果投了驴胎,那么手也会像脚一样变成驴蹄子了,还好手一动没有感到那么疼痛,只是有些酸麻,我缓缓的将手移到了眼前,谢天谢地,出现在我眼前的不是驴蹄子,还是人爪子。手臂上还穿着衣服呢。
难道我没死?也没投胎?
心中又涌起过去生活中的一幕幕,还有跳下悬崖前的一幕幕,终于我确定自己还是活着的。我看到的石头不是三生石,也不是墙基石,只是一块石头;那枯黄的不是稻草而是长得像稻草一样的茅草。这时我想母亲将我起名叫范小险还是有道理的,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么高的悬崖摔下来竟然还没死。
我又试着轻轻扭动了一下脖子,头部立刻传来一阵疼痛,但是因为是有准备的又没有像刚才那样突然想大幅度的移动,所以虽然疼痛但却没有像刚才那样要将我痛的晕过去。我想用手撑着地面坐起来,但是全身到处都疼,所有的痛加起来又差点将我疼的晕过去。我只能一动不动的继续躺在地上。我想自己虽然还活着,但却跟死人没有什么分别……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停的落到我的脸上,瞬间就化成一缕冰凉。躺在地上的我想刚才从山崖上掉下来没有摔死,可是这样躺着迟早会饿死或者冻死。可是不这样躺着我又能怎么办,我全身都疼痛无比,动都不能动。
我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变的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了,开始感到自己又像一片雪花一样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上下飘荡着、飘荡着……忽然,不知从哪里刮起一股狂风,我被这股狂风裹卷着向无尽的黑暗里快速的飘去。不多一会,我感到脸上溅到很多滴冰冷的水珠,接着我发现自己已经掉在了一片冰冷的水域里,我挥动着双手拼命的拍打着水面往前游动,水面上大块大块的浮冰刺割着我的脸和身体,冰冷刺痛,天空中还在飘落着大片的雪花,我拼命的往前划着,但是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我看不到河岸在哪里,我身体里的力气正在一点点的耗尽,因为看不到岸边,我的意志也已耗尽,我慢慢的停止了划动,放弃了挣扎,任由冰冷的水漫过我的嘴唇,漫过我的鼻子,我开始往水底沉下去,沉下去……
“舅舅……舅舅……”当我感到冰冷的水已没过头顶时,耳边依稀传来我姐家孩子呼唤我的声音,一听到这声音我又挥动双手拼命的往上划,很快我的头又全部露出了水面,这时我竟然看到了河岸,河岸边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我凭感觉判断出那是我的父亲,我似乎能感到父亲满是皱纹的苍老脸上正带着焦急和期盼的表情看着在水里拼命游动的我,我拼命的向岸上游去……游去……可是不管我如何挥动双手,就是不能向前游动半分,我越来越着急,一着急突然就醒了过来,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
睁开眼睛,我看到的是落在眼睫毛上已经不再融化的雪花,我定了定神,开始回想梦中的场景,我想到梦中看到的父亲的身影,还有听到的姐姐家孩子的呼唤,他们都在等着我,我不能在这里等死,我要活下去,活下去!
我轻轻的活动了一下双手,双手已经冻的几乎没什么感觉了,我慢慢的将双手向上身移动,待移到和胸口齐平的位置时,我开始慢慢的使劲,想再次撑着双手坐起来,可能是休息了这么久的时间,身体疼痛减轻了一点,也可能是身体已经被冰冻的不太能感觉到疼痛了,这次我竟然慢慢的抬起了身子,然后倚着那块石头坐了起来。虽然这一番折腾痛的我够呛,但总算坐起来了,没有被痛晕过去。
坐起来后,喘了一阵粗气,我用手轻轻的扫掉上身和大腿上飘落的雪花,然后随手从身边的茅草上捋起一些残雪,放到嘴里融化后吞下去。冰凉的雪水流入我的肠胃后,我感到身体里又恢复了一点力气,于是我将右手臂支在那块石头上,忍着浑身的疼痛慢慢的挪动双腿希望站起来,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到底受到哪些伤害,还能不能走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倚着那块石头站了起来,虽然身上到处都疼,但终于站了起来,我又试着扶着那块石头走了几步,虽然摇摇晃晃,浑身疼痛,但总算迈开了步伐,看来摔下悬崖后伤的只是皮肉,没有伤到筋骨。这时我的心里才有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可是正当我感到有些庆幸的时候,我也发现左脚上的皮鞋不见了,裤脚还被撕开一道几寸长的口子,小腿上也被划破了,血都流到袜子上,白色的袜子有一片被染成了暗红色,伤口已经凝固结疤了。
我开始打量起四周,希望找到那只丢失的皮鞋。我再次看到脚下刚才枕头的茅草上边那一滩暗红的血渍,有点触目惊心,心一下就悬了起来。我赶紧伸手摸了一下头上现在还感到有些麻木疼痛的地方,触手就是一阵钻心的痛,我摸到那块麻木疼痛的地方已经隆起半个鸡蛋那么大的包。头上摔了一个大包,那就没破,但那滩血是怎么来的呢,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部,有些地方有些刺痛,也没有感到特别的疼痛,这都是刚才摔下悬崖时被一些枝叶什么扫到的,不会流出那么多的血的。难道那滩血是我摔伤了内脏吐出来的,可是我的胸口和腹部没有哪里感到不适,这时我用手擤了一下鼻子,发现手上有血,马上明白那一大滩血是我的鼻子摔破流出来的。搞清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渍来源后,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我又移动目光并慢慢的挪动脚步向周围寻找那只丢失的鞋子。
我一边寻找鞋子一边察看自己现在处身的地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起初我以为已经跌到了山谷,但察看后才发现离山谷还早着呢,这里只是悬崖峭壁上的一处面积不大的台阶,我正好就跌在这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台阶上,还处在半山腰的位置。我摔下来的这一块地方长满密密丛丛齐腰深的茅草,茅草厚厚的堆积着,茅草中东一株西一株的夹杂着和我在悬崖上抓住的那株一样不知名的灌木,往前几步就是台阶的边缘,边缘下又是笔直的悬崖,边缘旁长着好几棵碗口粗的松树,树枝上落着一层皑皑的白雪,再远一点目光就无法企及了,都被一些落着皑皑白雪的树挡住了。
一番察看后,鞋子还是没有找到,而我那悬着的心不只是放下去了,而是不停的往下沉。这里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平地,前面是悬崖峭壁,后面也是悬崖峭壁,可以说是一块绝地了。处在绝地中的我该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