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海火车站。
公交车驶到火车站广场时,雪还在下着。虽然不像昨夜烧书时下的那样纷纷扬扬,但还是下的细细密密,只是还未沾地便被广场上庞大的人流所散发的热量融化的无声无息。只有远处的屋顶上还残留着片片雪白。
那次从常州离开时也像这次一样,天空飘着雪花。而这两次都是我人生中最悲伤的时刻。有人说雨水是天空的眼泪,那雪花呢?我想应该是比雨水更悲伤的眼泪吧。
难道上天也在为我的悲伤而悲伤吗?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
车站前的广场在这接近过年进入春运的时候,真可谓人山人海。这人山人海的人流稍一涌动那便是排山倒海。没有灵魂的我在这人山人海的人流中就像一叶飘浮在汪洋大海中的小舟,在排山倒海的风浪中随波逐流。
我飘飘荡荡的来到了售票大厅的门前,但也仅止步于门前,因为售票大厅内被挤的水泄不通。几支长长的买票队伍从大厅内一直排到外面的广场上,门口更是被挤的滴水难进。
只能站到广场上一支队伍的末端,冒着细细密密的雪花排起队来。心想去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临近吃中饭时,我终于买到了去柳州的火车票。不过是无座的。
冒着严寒顶着从天而降的雪花排了一上午的队好不容易买到了火车票,可是这却是通往我葬身之地的火车票。我不知道应该感到欣慰,还是应该感到悲哀。
拿着这张通往我生命终点的火车票,心中涌起一股悲凉的滋味。
看着拥挤不堪的人群,拿着火车票的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走出这售票大厅。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每个人都给我腾出一点空隙,竟然比较轻松的走出了售票大厅。我开始想人们是否感觉到我是将死之人,为了表示对死者的一点尊重所以自觉的给我让出一条道。后来我才想到原来从外面到里面看起来滴水难进,那是因为人们都怕别人挤进去插队,所以都有意的将身边的空隙占满让别人无法挤进去。而买了票后,人们会自觉的腾出空隙,那是因为你走了后会少了一点竟争,所以巴不得你赶快走出去。
走出售票大厅来到外面的广场上,外面的雪还是在下着,只是比早晨时要稀疏一些。太阳似乎要穿过厚厚的云层露出脸来,天空不再是那么灰蒙蒙的而是开始白的有些晃眼。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味,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有两顿没吃一点东西了。
想到我的肚子和肠胃跟着我这些年,经常得忍饥挨饿,马上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在离开这个世界前的短暂时间里好好的善待一下它们,就算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吧。
看看火车票上出发的时间是晚上9:14分,反正时间还早,我就到离火车站远一点的地方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吃店,因为火车站附近的小吃店又挤又脏还又贵。
在这家小吃店里我点了一个菜一个汤,然后坐到靠近门口的桌子上等待上菜。
虽然有两顿都没吃饭了,但在闻到空气中饭菜的香味以及想着去吃饭时,我都还没有觉得饥饿,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空荡荡的。直到几口热气腾腾的饭菜下肚才唤起了我的食欲,我发现自己已经很饿了。
可能是这么久积压在心中的痛苦终于可以解脱了,虽然是去死这样的解脱,心中依然轻松了很多,我竟吃了三碗饭,将桌上的一菜一汤也吃喝的涓滴不剩。
汤足饭饱后,我感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处升起并慢慢向全身扩散,昨夜烧书时消失的灵魂又慢慢开始聚集到体内。
我开始思考起自己的这次行为来。最多还有三天我的生命就要结束了,随着生命的结束我将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抬头看了一眼身边正在吃着饭的热热闹闹人们,想象着自己的不存在,心中感到一阵暗淡。我又想到自己才只有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月。然而在这样大好的年月里我将亲手结束自已的生命。
可惜吗?可叹吗?
我这样有些自问自叹时,就又想到自己像一个懦夫一样丢掉了摆在面前的幸福,然后抛弃了自己努力打拼而大有前途的工作,以及当作家的梦想。时至今日全是我的错,有这样的结果也是自己咎由自取。我又想到自己这两年多的悔恨,还有在悔恨中的苦苦挣扎,在挣扎中的痛苦和煎熬,我实在承受不了啦。
结束生命既是对我所犯的错误的惩罚,也是对我的一种解脱。
所以一点都不可叹也不可惜。想到这里我更加强化结束自己生命的决心。
“去死吧!”我在心中对自己说。迅速的站起来买了单,然后向候车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