嫚云把神志不清的我送到了医院,给公司请了假。经理指明李敏来医院看望我,并吩咐医药费公司完全报销。我的工作暂时安排给同事。只要求我养好身体,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我们相距大概有一个小时路程,大学毕业后各忙于生计,在同一座城市里四处奔波,竟然没有时间见过面——时间消亡在忙忙碌碌的背影中。她像妈妈一样无微不至地照料我,烧我未见过的江南饭菜,色香味俱全,想尽办法叫我吃口饭。
情绪跌入低谷状态,理智远离了我。不吃不喝,对美味的食物丧失了味觉;无欲无求,对周围的一切美好的事情缺失了观赏的感觉;无动于衷,对多么动人的音乐丢失了欣赏的听觉。
见我无味地活着,绞尽脑汁逗我开心,讲了并不是太可笑的笑话——难为她了。让我感受自然界和人类共同演奏的所有的声音,唤醒我生存的信心和欲望。
我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不想思维,不想反应,不想转动,只要和动有关的都排斥在外。
经理得知我的病情,将我从医院带离,安排到随时都能望见一望无际的大海的住处——是经理家的别墅,很少有人来居住,只有度假时才来住几日。
远离尘嚣,静默如初,空洞的眼神什么也看不见了。
冬季的天气变得异常寒冷,清冽的寒风肆虐着所能到达的任何地方。银灰的天空中飘舞着大片大片的如鹅毛般的雪花,散落在能望见的角角落落。骤然下降的温度冷冷地冻住了一切流动的物体,就连那浩瀚无边的大海也没逃脱它的淫威。世上的生灵都鸦雀无声。我的心也被冻得冰冰的,整个冬季久久不能释怀。蹉跎岁月从指尖流逝,依然无法走出自己的牢笼。
再冰冷刺骨的冬季也有把它储存的能量耗尽的时候,当春天的钟声敲响,惊醒了沉睡的万物,到处生机盎然焕发着对生命顽强地追求。柳树率先接到春天的气息,露出新嫩的柳芽,伴着暖暖的春风在明媚的阳光中尽兴地伸展,昭示春天到来的信息。
在嫚云和经理共同的精心照顾下,把迷失已久的我拉了回来。嫚云满含激动的泪水抱着我不愿放开手。
经理亦兴奋地说:“你终于回来了。今天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希望你能开心地生活每一天!”
“是的!是的!我去准备准备。”
“我想回小屋。”我要求道。
嫚云不解地看着我。
“让她去吧!心结打开了,才能面对以后的生活。”经理轻柔地说:“宛晴,让我送你过去。到那里,你自己进去,我就在外面等你。你慢慢地收拾,多长时间都可以,好吗?”
一望无际的蓝蓝的大海,静溢如处子。晨曦穿过我的后背洒向大海,阵阵泛起一片金色的波纹。
经理载着我一路奔驰,无语。我漫不尽心地望着往后闪退的美丽的风景,脑海一片空白没有留下一点画面。
久违的小屋,黄铜的锁锈迹斑斑。阴冷如旧,曾经的回忆布满薄薄的尘土,倾诉着背弃的悲凉。手轻轻滑过满心欢喜装扮的家——简陋不堪,和理想相差甚远。但有你陪伴,我感到无比的温暖。时至今日,我仍在。而,你去哪里了?茫茫人海中看不到你的身影,听不到你的声音,感受不到你的体温,痛苦在静夜里折磨着我!
愿今生今世都不要再为男人心动,心不动就不会受到伤害。再也不要因为他,如坠到冰凉的海水,沉没海底再无力浮上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愿。麻木的心随着已失去痛觉的身体往海底慢慢地下沉,沉到自己也看不到的地方——能落到什么地方就落到什么地方!也许,今生今世的我,不完美的我,从生命降临这个冷冷的世界里注定要遭受各种磨难。不管我是多么努力,多么认真,多么用心,多么期盼,多么无奈,多么痛苦,多么坚强,多么小心翼翼,可还是伤到了我。我这辈子再也不想不想不想......打开自己禁锢的心灵。就让这颗来到这个世上所受的所有的不公逐渐封闭的心随着我那伤痕累累的灵魂飘落在尘世中某个角落,不被人发现,不再为尘世所打扰,慢慢愈合自己的伤口。或许,那时的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力量和能力。只希望今生的灵魂跟随着万事万物的精灵并能感受他们的快乐,有一天恐怕是累了就此落下,不要有什么灵魂转世之事。纵然有!也不要再变成女人!如果老天不小心违背了我谦卑的愿望,那就让我成为无情无义无心之人吧!
离开小屋,我什么都没带!既然尘埃落定,就不要念念不忘。过去了就过去了,有缘无份终究是无缘无份。路还长,走下去,总有一天会见到阳光!
回到车上,我用接近于平常的口吻道:“经理,谢谢你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快回到公司上班。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马上租到房子,这里我不想住了。”
“好!在公司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在经理的帮助下,我找到了一间不大却设施齐全应有尽有的房子。租金比正常的价低得多,有点怀疑,又看不出那里有破绽,就安心的住了下来。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我和嫚云用心准备了晚餐以表达经理的恩情。经理特意给我带来定制的蛋糕,光芒四射的太阳,生机盎然的花草树木的图案,暗喻:春天是万物复苏生命的起点,好好地生活下去!
“感谢您!经理。谢谢您!敬您!”我捧起一杯红酒诚意敬他。
“宛晴,都过去了。善待自己!来,咱们一起举杯,为了更好的明天!
“宛晴,愿你像以前一样地开心地笑!”
我还能回到从前吗?
嫚云仍不放心我,又多陪了我几日。对于吴秋生的不辞而别,她有几次几乎都要问出口,欲言而止的样子,我明了。要走的那日,我们像回到了大学时代亲亲蜜蜜的黏在一起,一问一答那远去不可回又似近在咫尺的大学生活。回忆使我脑海不停地转换着我和秋生的过去,历历在目。冬去春来,我以为已经把他抛出脑后,推出身外再无瓜葛——我高估了自己!真正一心一意地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我就没有了自己。我伏在嫚云的怀里大声地痛哭起来,泪水冲刷了怨恨和无尽的思念。
为了能尽快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除了能保证基本的作息外,我一头扎进工作中,似工厂为了最大的利益,机器开足马力加工生产。工作还是工作,工作就是忘了不堪回忆的救命草。我死死地抓住它,别无其他!
全公司的人都异常的眼光地远望我的反常,像看到了怪物,窃窃私语。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置身于广阔无边,阒无一人的一处。我犹如明镜,不该如此极端,却再一次把自己禁锢,固执地认为当下的生活很适合自己!
李敏手头积压了三个月的工作量正好解救了我。她对我多说无用。我魔怔般地做着公司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工作,乐此不疲。
在幽灵行为一个多月的晚上,快到八点了,我整理好明天要做的文件,出了公司的大门——做公交车回去。入夏的天气真是比翻书还快,似要专门和我作对,两个小时之前余晖还轻抚我的案桌,这回却是瓢泼大雨。一道狭长的闪电犹如一条发光的巨龙似要把天空分成两半,伴随着远方的雷似战鼓声声震耳。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地面,弹起珍珠般的水花,又急急地往低处流去。伸手接住凉凉的雨水,它顺势溅在脸部和身上。老天你也伤心了吗?雨水夹杂着泪水一并流淌下来,落在我凄凉的心上。
最后的一班车就要到了,我要赶快到站牌去。就在我想冲到雨水中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拽了回来。我差点没站稳,惊吓中我认出是经理。他怎么在这儿?
他皱着眉头,生气地问:“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冒着雨跑到站牌啊?”
“是啊,我快晚车了。”我着急地答。
“你淋湿了,就不怕生病?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他加重了语气。
“没事,经理,我真该走了。”这次我还没抬起脚,他就给我披上了他的外套,半揽着我,打着伞上了他的车。
我的心思全浸在悲伤中,却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来的。
“系好安全带,我送你回家。”一路上,他专注地开车。我靠着车座,也不知在想什么。
“明天不用上班了。我什么时候来接你,你再开始上班。”见我疑惑地想说什么,他用稍微严厉的眼神阻止我开口,继续道:“下车吧,把伞带上。”他转去脸不看我。我默默地下了车。他打开远程车灯照亮路。房间的灯亮了,他才离去。车灯被雨水打的忽明忽暗渐渐地看不到了。莫名的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没有了工作,像被人毫不犹豫地遗弃在荒漠之地。冷清的房间影射着我空虚和孤寂,我爬在床上失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