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冰冷现实的世界里,总会有一两处美好、甚至梦幻的地方。百花谷就是这样的一种地方。
在那里,有无数的鲜花,有你见过的、没见过的、听过的、没听过的、各种各样,五彩斑斓,千光万色。
那里,的确是个令人向往的所在。
大概是两年前吧,樊不凡躺在黄妃塔的顶檐上,一面酌着美酒一面欣赏着一天中最美的夕阳。
孤塔岿然独存,砖皆赤色,藤萝牵引,苍翠可爱,日光西照,亭台金碧,与山光倒映,如金镜初开,火珠将附。虽赤城枉霞不是过也。
江南、夕阳、美酒、后面有寺庙的钟声传来,前方的晚霞映着湖水,一切都是那么可爱,樊不凡是那么的年轻,他也觉得自己的人生真他奶奶的可爱极了。
唯独有一点儿不足的就是那种近乎无聊的寂寞。但有时寂寞也是一种独特的享受。
每个人都应该懂得享受任何事,这样人生才可爱。
当樊不凡刚这样想的时候,司空宝就来了。几层高的塔他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跃了上来,而且来得悄无声息。
他身上穿着剪裁合身的红绿袍,长得不高,眉前有一条短短的疤痕,脸上永远挂着那种又酷又邪的浅笑。
他虽不高,却的确是个令人佩服的人;他虽不英俊,却的确有一种说不出的令人喜欢的奇特魅力。
这一点,樊不凡可能永远也比不上,但他却似乎比其他人更喜欢司空宝,仿佛觉得司空宝比他强是应该的,是理所应当的。
司空宝看着樊不凡,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知道我来了。”
樊不凡没有回头,也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来了。”
司空宝似乎还想接下去,却死活不知道该怎样接了,两人这才笑了起来。他到樊不凡旁边斜躺下,道:“好久不见。”
樊不凡道:“也许。”
司空宝问:“怎么又躲在这里?”
樊不凡也问:“这里难道不好么?”
司空宝拍着樊不凡肩膀,“这里真他奶奶的好极了。”他又问:“只有一个酒壶,一个酒杯?
樊不凡笑道:“一个还不如没有。”
他们把酒杯弃掉,轮流对着酒壶嘴喝。司空宝先喝了一口,才道:“我知道你什么会在这里。”
樊不凡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你说说看。”
司空宝看着远山,目中带着萧索,“因为你这些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趣了,我们这样的人是注定不能忍受这狗娘养的无趣的是么?”
樊不凡不得不承认司空宝很了解他,或许是最了解他的人。但他也正如司空宝了解他一样了解司空宝。
樊不凡道:“我也知道你这么说就表示咱们不必无趣了是么?”
司空宝狡黠笑道:“这是自然,有哪次好事我不叫上你?咱们哥俩谁跟谁呀。”
樊不凡谨慎道:“您先说说看,哥们没你那么大的本事,不想再陪你勇闯地狱了。”
司空宝忽然带着向往的神色,一字字道:“百花谷!”
樊不凡淡淡道:“不去。”
司空宝无奈地摇头,道:“你这个人呐就这点烦人,明明很想去还装什么装?”他神秘地道:“百花谷,多么浪漫的名字,在那里,不仅有数不清的鲜花,还有许许多多比鲜花更美丽的女人,那里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啊。”
樊不凡终于感了兴趣,颇有兴致地问:“你能找到百花谷?”
司空宝冷哼:“我是谁?”
樊不凡道:“百花谷不仅美丽,而且神秘,还不许男人进去,据说还没有一个男人能踏进去过。”
司空宝道:“那是以前,现在我们就要去创造这辉煌的一页,说实话天下虽大,却还没有咱们哥俩去不了的地方是么?”
樊不凡道:“你要这么说自然是没有的了。”
司空宝激动地看着樊不凡,问道:“所以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樊不凡也激动地道:“容我再想想。”
“……”
天色还未暗下,酒壶里的酒却很快就喝光了。
司空宝叹息道:“为何时间总是如此漫长?美酒却总是如此易失?”
樊不凡嗔道:“你他奶奶的来找我也不知道带酒来?”
司空宝把酒壶一扔,怒道:“你敢骂老子?”
樊不凡道:“老子还想打你。”
司空宝瞪着樊不凡,瞪了很久才笑道:“可惜你没机会打老子了。”
樊不凡道:“除非你有酒。”
司空宝忽然像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坛上好的“花雕”,高声笑道:“你还想不想打老子?”
樊不凡笑得更大声,“老子早就闻到了,就怕你不掏出来。”
大地终于渐渐黑暗,远处也开始灯火辉煌起来,在半醉半醒间望去,还真是一片繁华景象,缤纷的盛世。
(二)
东边总有日出,西边总有日落,日出又日落,日落又日出。现在,日又将要落下了。
停车坐爱枫林晚,枫叶红于二月花。
在一棵血红的老枫树下,有香车、宝马、还有两个花儿般美丽的少女,真是一幅极美极好的画卷。
两位少女,一位着绿衣裳,一位着红衣裳,坐在马车左右两边,腿都搭在车辕上。
那绿衣裳的少女嘟起嘴,喃喃道:“你说那个司空宝会不会骗我们?”
那红衣裳的少女有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她极肯定地道:“那个人一定会来的,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绿衣少女还是有一点担心。红衣少女忍不住笑了笑,问道:“你是不是想死那个司空宝了?”
绿衣少女道:“我想他干嘛?”
红衣少女笑得更灿,道:“有人动了凡心啰,我要去告诉姐姐。”
两个女孩嬉闹起来,她们年轻、健康、美丽、总觉得人生是那样灿烂美好,就像是在百花谷的日子,是永远都不会有烦恼的。
而现实是不是也会找机会伤她们一伤?
就在最好的时间,司空宝与樊不凡突然出现在夕阳下,两个女孩停止嬉闹,看着他们缓缓走近。这场景有些虚幻,少女们是很容易被这些东西而开启心中还在沉睡的幻想的,这些虚无缥缈的幻想会让她们变得更加天真,也终会让她们变得更加成熟。或许多年以后,她们会忘记司空宝和樊不凡,但可能还会记得这一刻的感觉。
女人或许天生就是感性的动物。
司空宝走上前,作揖道:“让两位姑娘久等了。”
绿衣少女看了看樊不凡,才应声道:“不是说就你一个人么?”
司空宝耸了耸肩。樊不凡也作揖道:“在下樊不凡,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他拿扇子指着司空宝,“而且他有的好处我都有啊。”
红衣少女立马道:“先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樊不凡道:“比如说呢,我这人又听话又不会烦人,有人说我这个人呐,就像是个屁,但不响也不臭。”
“好吧。”
两个女孩“扑哧”笑起来,绿衣少女说她叫小由,红衣少女说她叫小彤。
上好的马车无论是走什么样的山路都不会显得太颠簸,宽敞的车厢里,舒适而温暖。司空宝惬意的半坐着,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彤。樊不凡却感觉有些不自在,因为那个叫小由的女孩在外面赶车。
他觉得这样不妥,便想去替小由充当车夫,而小由拒绝了,因为樊不凡不知道去百花谷的路。
人生好像总是这个样子的,你或许会赶马车,却并不一定认识路;会种花的人,也并不一定懂得欣赏。好像总是有这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无可奈何,这四个字可以诉尽多少的辛酸无奈?这四个字樊不凡却很早就已懂得,所以他总希望自己可以再看开一点,再潇洒一点。而司空宝却天生比他更潇洒,或许这就是他喜欢司空宝的原因。
小彤正好奇地把玩着司空宝送给她的银铃耳坠,似乎喜欢极了。
樊不凡忽地叹了口气,道:“司空不愧是司空,仅用两对耳坠就能让两位姑娘带我们去百花谷,佩服佩服。”
司空宝挑眉道:“真的?”
樊不凡道:“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司空宝哈哈大笑,“所以我总说,不会拍马屁的朋友不是真朋友。”
“不会拍马屁的朋友简直该死。”“是也是也。”
樊不凡与司空宝笑得开心极了。小彤这才抬头看着他们道:“女孩子本来就是喜欢这种东西的呀。”
司空宝正经坐了起来,“耳坠的来由和故事我也知道一点,小彤姑娘想不想听?”
小彤姑娘点点头。
司空宝先捋了捋,然后正色道:“在以前,人们讲究“耳大如轮,眼大有神”,以貌取人很严重,认为耳垂小了是没有福气的象征。但有的女孩天生就小耳垂,她们又害怕自己的情郎因此不喜欢自己,有啥办法弥补呢?所以就有了耳坠,她们希望用耳坠把自己耳轮拉长一点,好让情郎喜欢。”
小彤笑道:“原来是这样。”
司空宝最后来了一句总结:“所以说呢,自古就是女一定会为悦己者容,耳坠就是最好的证明。”
樊不凡却道:“非也。”
司空宝道:“何也?”
樊不凡轻摇折扇,道:“应该是士为知己者死。”
小彤好奇的看着樊不凡。
樊不凡徐徐道:“这还是三国时期的故事,说的就是当时最传奇的女子貂蝉,貂蝉原是司徒王允的一名舞女,长得相貌出众、能歌善舞,色伎俱佳,她为了助王允除掉董卓,以美色诱惑当时最可怕的两头恶狼董卓和吕布,以离间两人之交,让这董吕两人相互杀害。但貂蝉耳垂小,怕自己美中不足,使董、吕二人看不上。她想办法弥补,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良法,就在家中拿了些碎银子,叫银匠给自己作了一对银耳坠,挂在耳垂上。”
小彤听得入了神。
樊不凡也来了一句总结:“所以说,貂蝉为了对她疼爱有加的王允,为了天下的苍生,不惜牺牲自己最珍贵的贞节,这样的女子才是世间真正的女子。这才是耳坠的故事。”
小彤忍不住拊掌道:“你们说得真好,你们懂得真多。”她想了想,又道:“在谷里也有姐姐会教我们一些简单的识文断字,可她们却说……”
在外面赶车的小由道:“姐姐们说,懂得越多就越烦恼。”她虽在外面,但也可以听见车厢里的故事。却不知,樊不凡是故意说一个这么长的故事,让她可以解闷的。
司空宝已问道:“你们百花谷里有多少位姐姐?”
小彤道:“有很多,有的脾气很怪,很少出门。”
司空宝又问道:“那百花夫人呢?”
小彤机灵地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关心我百花姐姐。”
樊不凡道:“听说百花夫人憎恨男人,却不知真假?”
小彤姑娘黯然道:“我最害怕的也是这件事,百花姐姐可是很凶的,不知道她见到你们会怎样?”
外面的小由姑娘笑道:“说不定她会打你们屁股的。”
司空宝却已神不在焉,思绪仿佛已飞到了那传说的百花仙子身畔,他痴痴地道:“我似乎已能想象得到百花夫人那绝色倾城的容颜,那愁煞万古的嗟叹,这才是真正的使人心向往之。”
樊不凡摇摇头,他早就知道司空宝是一个多情的人。
小彤有些担心地看着司空宝,喃喃道:“也不知你有没有自己先前说的那么大本事?”
司空宝道:“你指的是哪方面?我的本事可海了去了。”
小彤道:“你不是说自己是盗圣么?”
司空宝道:“傻姑娘,我司空宝虽不算是正人君子,但也绝不会在女人面前吹牛,盗圣这个名号我还是受得起的。”
小彤姑娘开心道:“我也希望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