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千伏送变电工程的建设停了下来,整天就是学习开会,批判走资派,斗私批修,谢文垣作为归国华侨也无例外被卷入了这场斗争之中,被扣上里通外国的叛徒帽子,不定时的被批斗。不批斗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屋子里,一次次写着那些所谓的忏悔书。
赵馨茹放心不下,携着满头银发的妈妈来到了北京。
谢文垣看到已经白发苍苍的妈妈,极度难过地扑在妈妈的怀里痛哭起来。
“妈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呀?我是热爱我们的祖国才回来的,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里通外国的叛徒了?”
一天凌晨,谢文垣在发高烧,赵馨茹用凉毛巾给他驱热,一群戴红卫兵袖套的人像恶狼一般砸开了谢文垣的家门,将谢文垣五花大绑地带走了。妈妈在国内战争、抗日战争中都挺过来了,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心一激,一口气上不来,含泪丢下馨茹去了。
丈夫被绑走、妈妈被气死,赵馨茹又一次感觉天崩地裂。她不能倒下,她要继续撑起这个家。儿子和女儿得到消息后,及时从法国赶了回来,一起把奶奶的遗体安葬在爷爷的墓旁。
赵馨茹说:“樊东,你是集团公司董事长,你肩上的担子很重,樊荔,你的剧组也离不开你,再加上这里已经是很不安全了,你俩快回到法国去吧。”
赵馨茹把儿子和女儿送走后,她把丈夫租的房子退还给房东,拧着行李包离开了。她找到了在北京环保局工作的陈宇秋。将家里的情况简单地告诉了陈宇秋。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嫂子,现在文垣的情况我已经大概知道一些了,但是,我们不能太着急,事情越复杂我们越要冷静才行,否则会把事情弄得更遭,到那时就跟麻烦了。”
“宇秋,现在文垣生死不明,他走的时候还发着高烧啊。”
赵馨茹越哭越伤心,陈宇秋也流下了眼泪水。
“嫂子,您一定要保重好身子,别过度地悲伤了,如果您再有个什么闪失的话怎么去找文垣啊?”
“嫂子,您一定要挺住,只要我陈宇秋没事,我就会竭尽全力去找文垣的。”
陈宇秋一辈子都没有结婚,他把赵馨茹送回家和母亲住在一起。他打通各种关系寻找着谢文垣的下落,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
两个月过去了,谢文垣由于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迫害多次昏厥。他被拖去北京远郊的密云县某看守所。陈宇秋知道后,没有马上告诉赵馨茹,他和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董谣一起来到了密云,在朋友的帮助下,很快就打探到了关押谢文垣的地方。
陈宇秋和董谣来到关押谢文垣的屋子里,谢文垣昏迷地躺在一个担架上,他们俩轻轻地走了过去,看着谢文垣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用双手抚摸着谢文垣的脸,心疼地喊着谢文垣的名字。
“文垣,文垣您醒醒,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我是宇秋啊。”
陈宇秋就这样不停地喊着。董谣看到这一切后,就从包里拿出所有的钱悄悄地递给看守的头,说:“伙计行个方便,他是我的好朋友,那个躺着的是他的哥哥,他究竟是什么问题被弄成这个样子?”
“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前天才从秦城所拉过来的,听说定的罪是叛徒。”
陈宇秋从屋子里出来对那个看守头说:“他是我哥哥,眼下他病成这个样子,让我明天从家里带点药过来行吗?”
“上级派来专门伺候他的人叫候德忠,您可以去找他,他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巷子里,您可以把药拿来交给他,帮您照应一下。”
陈宇秋找到了候德忠,他答应帮忙。
这天,陈宇秋又去了密云,他来到谢文垣的屋子里,看到谢文垣闭着眼睛,伤还没好。谢文垣听到陈宇秋在喊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是你呀宇秋,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不明白,帮祖国搞建设怎么就成了叛徒了呢?”
“现在的许多人对许多事都弄不明白啊。”
陈宇秋劝他不要多说话,静静地躺着。
谢文垣说:“宇秋,我妈妈和我妻子馨茹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情况,请您想办法告诉她们,就说我很快会回家的,别惦记我。叫她们不要把我的情况告诉儿女们,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陈宇秋看到谢文垣这个样子,他也忍不住双手蒙面痛哭起来,他不敢告谢文垣他妈妈已经去世了,现在他的妻子赵馨茹还在到处打听他的消息。
陈宇秋回来后,他不知道该不该把今天看到谢文垣的情况告诉给赵馨茹,吃过晚饭后,一个人躲进屋子里。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赵馨茹着急的坐不住了。她问陈宇秋寻找文垣的情况:“还没有文垣的消息吗?”
陈宇秋说:“馨茹,实在是对不起,到现在还没有文垣的消息,一有消息,我会马上告诉您的。”
其实,自从陈宇秋第一次从密云回来,就很想把看到文垣的情况告诉她,可是陈宇秋忍住了,他不能把看到文垣的全部情况告诉她,因为目前谢文垣的伤势很重,怕赵馨茹看到他那个样子会受不了的,所以他要再缓些日子等谢文垣的伤势好些后再告诉她,然后再带她去看谢文垣。
一天,陈宇秋在开会,董谣急急忙忙地跑来告诉他说,今天晚上谢文垣又要转移走了,去什么地方不太清楚。陈宇秋要董谣赶快去他家里把赵馨茹喊来一起赶往密云去。
他们三人赶到了密云县,三人一下车就急忙赶往谢文垣被关押的地方。
赵馨茹走进关押谢文垣的房间,看到闭着眼睛躺在草席上的丈夫,她心如刀割,泪如泉涌,用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抱起躺在草席地上的丈夫。“文垣您怎么了?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谢文垣从昏迷的状态中醒过来,他看着泪流满面的赵馨茹,坚强地笑着说。
“您怎么来了?哭啥?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别哭了啊,我不会有事的。”
谢文垣因肺部严重感染,咳嗽过后,吐出了很多血。陈宇秋赶快掏出手绢递给赵馨茹,将谢文垣嘴角的血擦去。
董谣看到这种情形,急切地对陈宇秋说。“陈局长,谢先生的病情看来很严重了,我们去给他们交涉一下,请他们尽快送谢先生去医院,否则会有危险的。”
赵馨茹放下丈夫,跑出去给看守的人说:“同志,我求求您帮帮我的忙好吗?我丈夫他现在吐了很多的血,我要带他马上去医院,他肺部以前受过重伤,不能再耽误了,麻烦您给上级报告一下,我求求您了。”
那个看守跑去找他们的领导,把谢文垣的情况说了一下,那个领导贼眉鼠眼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吗?这个人马上就要转移了。”
“我知道,万一这个人在转移的路上死了,恐怕我们也交代不了,所以我才跑来向您报告。”
“那好吧,你跟着他们去,完了之后你按这个地址把人带回来,不得有什么差错。”
那个领导一边说着一边把抽屉拉开,从笔记本中将一张纸条递给看守的人。
“时间不多,给他们一天的时间,你告诉他们。”
“好的,我一定按照您说的时间照办。”
那个看守的人从领导那里回来后,告诉陈宇秋:“我们领导已经同意了,给你们一天的时间。”
董谣背着谢文垣,赵馨茹和陈宇秋在两边扶着,看守的那个人紧跟在后面,费了很大的劲送进了和平医院。
谢文垣因以前胸部受过重伤,现在连续高烧,肺腔里已经严重感染,引发了严重的络血。医生倒也干脆,直接就下了病危通知书。
但医生还是按规矩及时开展治疗,这叫有效无效,责任尽到。
陈宇秋说:“馨茹,您也累了坐下来歇会儿吧。”
那个看守的人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休息,其实他也走累了。
董谣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对陈宇秋说:“陈局长,现在已经是十点了,要不您和谢太太先去吃点东西,我先守着谢先生,你们吃完以后来换我去吃。”
“陈大哥我不饿,你们先去吃吧,我在这里守着文垣。”
推来推去,还是董谣和那个看守的人先出去吃。
医生出来说:“从我们对病人的进一步检查情况来看,病人的病情很严重,胸部、心脏、脑部都有问题,随时都有可能去世。”
陈宇秋抓着医生的手说:“医生,我求求你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把病人治好,多少钱都无所谓的,拜托你们了。”
赵馨茹也紧紧地抓着医生的手哭着说:“医生,他是我的丈夫,他是从国外回来帮助祖国搞建设的,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救救我的丈夫。”
“谢太太,您就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
医生回去以后,把情况给主任说了,主任站起来,悄悄地对医生说:“黄医生,您知不知道?他可能是一个有大问题的人。我发现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用我们的电话给外面的人打电话,汇报了这个病人的情况,看来这个病人的情况相当复杂,我们还是要谨慎一点,千万不要冲动。”
黄菊医生听主任这么一说,急了:“刘主任,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他们既然已经把病人送到医院来了,那我们就要尽到我们做医生的责任才是呀。”
“黄菊医生,我提醒过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刘主任拂袖而去。
黄医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痛苦地坐在了椅子上。她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一会儿站起来看着窗外,一会儿又坐下来看着病历,最后她下决心,干脆把病人搬到自己家里去治疗。打定主意后,她立刻站起来来到病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赵馨茹和陈宇秋。
赵馨茹激动地流下了眼泪,她用双手紧紧地拉着黄医生的手说:“谢谢,谢谢您。”
第二天,董谣把那个看守的人叫出去吃中午饭,陈宇秋和赵馨茹就把谢文垣给转移走了。
那个看守的人四周寻找了一遍没找到,乐得意跑回密云报告,他的领导大声地朝那个看守的人吼叫:“你这个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现在你叫我怎么向上级交代?你还不赶快打电话给上级汇报一下,就说病人病得很厉害,刚送到医院就死了。你想办法去医院开一张死亡通知书拿回来,否则我们俩都交代不了。”
自从黄医生协助把谢文垣从医院弄走一星期后,她也离开了医院。
谢文垣在黄医生的精心治疗下,病情慢慢地好转了。一天,谢文垣对馨茹说,等康复得差不多了,马上带着妈妈离开北京回上海去,赵馨茹知道不能再瞒他了,流着眼泪告诉丈夫,妈妈在您被抓走的当天就去世了。
谢文垣很生气地问道:“馨茹,那么长时间了,您为什么不告诉我?”
“文垣,我连您的面都见不着,上哪儿去告诉您?”
谢文垣那个气呀、那个恨呀、那个痛呀、那个悔呀,聚集在一起,捏紧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头,无言以对。
谢文垣基本恢复了健康,和赵馨茹回到了法国里昂,同时把黄菊医生带去法国里昂学习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