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垣他们走后,老根叔和阿平妈妈也回广州了。只留下林平在上海继续处理商会的事。
老根叔看着他心疼地说:“平儿,爸妈这边你不用惦记,我们会好好的。你一个人在上海千万要注意安全,一旦有了贵儿的消息要及时告诉我们。”
从上海到法国坐油轮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在浩瀚的大海上,谢文垣和赵馨茹带着他们的两个孩子开始了艰苦的海上生活。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馨茹正坐在床边注视着已经睡去的儿女和丈夫,她心里一阵阵地酸楚,眼眶里慢慢地噙满了泪水。她走出船仓去,站在甲板上,想尽情地大哭一场,她想起了死去的爸爸妈妈;想起了死去的苏芸姐;想起了在上海的家。想着想着,她双手蒙住脸大声地痛哭起来,这该死的战争!
汽笛一声鸣叫,把谢文垣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发现馨茹不在他的身边,他急忙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大声地喊道:“馨茹!馨茹!”
没有应答。他披上衣服就来到甲板上,海风飕飕地刮着,谢文垣打了个寒战,他赶紧拉了拉衣服扣好,他看见馨茹一个人在风中站着,他急忙走过去脱下衣服披在馨茹的身上,充满爱意地问道:“馨茹,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海风那么大,你不怕着凉啊?”
看到馨茹的眼睛红红的,好象哭过,他知道此刻馨茹的心情,她紧紧地把馨茹搂在怀里,温柔地说:“馨茹,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知道让你跟着我受苦了,别难过了,我们回去吧,站在这儿风好大的,着凉了怎么办?为了两个孩子,我们俩可不敢生病的,长途旅行,保持身体健康最重要了。”
“文垣,我真的好难过啊,憋屈呀。”
谢文垣搂着馨茹慢慢往回走:“馨茹,我是你丈夫,请你相信我好吗?你远离故土,我也是远离故土,我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切重新开始,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同,文化背景不同,肯定有诸多不习惯,有诸多困难。但为了孩子,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当然,我相信,有舅舅的引导和帮助,凭借我俩个的能耐,一定会慢慢适应、慢慢好起来的。我会一辈子爱你,爱我们的孩子,你就放心吧。”
谢文垣正在安慰着馨茹,儿子醒来了。
“爸爸,您和妈妈在说什么?”
谢文垣笑着说:“儿子,我和你妈妈在说你呢,你要快快地长大,帮助爸爸妈妈承担一些事情。”
“爸爸,那我就使劲长呗。”
看着可爱的儿子,赵馨茹说:“文垣,我真的很感谢您给了我一次婚姻,给了我做女人的感受,我既是女儿,又是妻子和母亲,我真的感觉太幸福了,文垣我问您,您跟我在一起幸福吗?”
“馨茹,我和你在一起很幸福,要是这时局不动荡,没有侵略者扰乱我们,我会幸福死了。”
这时女儿也醒了,一醒就哭起来了,馨茹过去把女儿从床上抱了起来。
“文垣,女儿又撒尿啦,你从包里抽一块干尿布给我,我给女儿换一下。”
谢文垣从包里抽了一块干尿布出来说:“馨茹,我真的没想到你连女儿用的尿布都叠得整整齐齐的。”
馨茹一边给女儿换着尿布,一边说“那是为了使用方便。”
馨茹换完尿布后把女儿递给谢文垣:“抱一下女儿吧。在上海的时候,您忙起来连抱女儿的时间都没有,趁现在表现一下。我把尿布拿去洗洗。”
“樊荔,你听见了没有?你妈妈对爸爸有意见了,来让爸爸抱抱。”
谢文垣从馨茹手中把女儿抱了过去。他轻轻地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爸爸的胡子是不是扎着我的乖女儿了,对不起了,今天爸爸没有刮胡子。”
谢文垣今天没有刮胡子,胡子扎在女儿的脸上,女儿就哇哇地哭起来不要爸爸。赵馨茹洗完尿布回来见女儿在哭,就瞅了一眼谢文垣:“您看看,女儿都不要您,您这个当爸爸的难不难过?”
樊东坐在一旁玩他的玩具枪,听妹妹在哭,他把枪丢朝一边站起来逗妹妹说:“来,让哥哥亲亲你,你不要哭了好吗?”
谢文垣和馨茹听儿子这么一说都会心地笑了。赵馨茹过来把女儿从文垣手中抱过来。
“肯定是我的宝贝女儿肚子饿了,来让妈妈喂点奶给我的宝贝。”
赵馨茹坐在丈夫文垣的身边准备给女儿喂奶。这时,樊东靠着爸爸突然问:“爸爸,苏芸姑姑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法国呢?现在我想苏芸姑姑了。”
谢文垣心里有些难过地对儿子说:“儿子啊,你苏芸姑姑回北平去了,因为苏芸姑姑的妈妈在北平,所以姑姑回去看她的妈妈去了。”
馨茹不无惋惜地说:“文垣,苏芸姐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可是命运对她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她承受了一般女人不能承受的痛苦,给人的印象却是温柔、贤惠、阳光、灿烂、勇敢。”
“馨茹,苏芸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她很勇敢,很有爱心,平易近人,也不知她的丈夫和女儿怎么样了。”
谢文垣他们走后不久,小南也离开了上海。
谢文垣和赵馨茹带着孩子在海上漂泊了半个多月才到达法国的马塞港。当天,他们又乘了一辆巴士去里昂。一路上的风光让谢文垣陶醉。
里昂在法国的东南部,位于罗纳河与索恩河汇流处。
赵馨茹的舅舅于树慷接到谢文垣和赵馨茹要来法国定居的信后,他高兴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舅母娜塔莎更是激动万分地希望谢文垣来了以后能给丈夫当个帮手。
这天,于树慷和夫人娜塔莎早早地就起来了,准备去接谢文垣他们一家。
这时,赵馨茹抱着女儿,谢文垣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拧着随身带的行李箱从车上走了下来。于树慷看到车站的人群慢慢地往车站外出来了,他急忙把谢文垣和赵馨茹合影照片拿出来对着看。
“夫人,您看文垣和馨茹他们来了,手还牵着一个小男孩,我看准没错,我过去看看。”
“文垣、馨茹。”于树慷大声地喊道。
儿子樊东听见有人叫着爸爸和妈妈,他拉了爸爸一下爸爸说:“爸爸,您听到没有,有人在叫您和妈妈呢。”
谢文垣高兴地说:“儿子。我已经听到了。” 他抬头往前看去,一个近六十岁的老头正向他们招手呢。
谢文垣和馨茹带着孩子加快了脚步,他们很快来到了舅舅于树慷的跟前,馨茹抱着女儿微笑着说:“舅舅,我好想你们啦。”
于树慷近六十的人,约一米八个头,只是显得精神有点差,不过不难看出年轻时肯定是一个帅哥。
“舅舅,我来给您介绍一下。”
馨茹指着身边的丈夫谢文垣和孩子对舅舅说:“舅舅,这是我丈夫谢文垣,这是儿子谢樊东,今年六岁了,这是我女儿谢樊荔快一岁了。”
“文垣,这就是我妈妈在信上给您说的舅舅和舅妈。”
娜塔莎看着他们,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很亲密地抱了一下谢文垣和赵馨茹及两个孩子。激动得用中文说:“孩子,你们终于来了,你们不知道,你舅舅听说你们要来后,掐着日子计算你们那天到,那兴奋劲就像小孩子一样,这下好了。”
欧洲女人年轻时身材好,也漂亮性感。但大部分人一上了年纪就皮肤松弛,满脸皱纹。而娜塔莎依然是富态而不臃肿,满脸白里透红,看不到一丝皱纹。
舅舅拉过站在旁边的女儿说:“文垣馨茹,这是你妹妹玛丽。女儿,这是你姑姑家的姐夫和姐姐,这是你的小侄子和小侄女。”
玛丽很有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姐夫、姐姐,欢迎你们的到来,一路辛苦了。”
玛丽二十来岁,典型的混血儿,那双明眸,晶莹剔透。那身材凹凸有致,婷婷玉立。
一家人上车后,于树慷亲自驾车,娜塔莎高兴地看着谢文垣和馨茹的两个孩子,她还处于激动中:“文垣馨茹,舅妈早就盼着你们来了,六年以前你妈妈从上海来信给我们提起过文垣,夸文垣聪明能干。今天终于看到了,文垣确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孩子。”
舅妈的北平话还那么流利,谢文垣说:“舅妈,真的没想到您还能说一口流利的北平话。”
“我年轻的时候在北平呆过几年,也就是这个原因才跟你舅舅从认识到念爱再到结婚。”
馨茹:“舅妈,我也在北平呆了几年,是读大学。北平话还没您说的好。”
一个多小时后,车在里昂的清塔溪海景圆别墅前停了下来。欧洲人有个习惯,平时上班在城里有一套公寓,真正的家都是在郊外的别墅。于树慷没有在城里置公寓,只有这套别墅。
谢文垣和儿子下车去,站在园子里的树阴下,放眼望去,周围植被相当好,他问儿子:“樊东,喜欢这里吗?”
“喜欢。”
于树慷下车后拉起樊东的手就往家里走去,谢文垣跟在舅舅的身后,赵馨茹抱着女儿和舅妈、表妹紧跟着也进来了。
樊东进门后看见桌子上放着糕点,就对爸爸说:“我肚子饿了先吃点糕点行吗?”
“樊东,这就是你的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啊。”舅舅抚摸着樊东的头说。
舅舅一家的热情,让文垣和馨茹感到暖乎乎的。
于树慷看了看表:“文垣,今天晚饭我们去海边吃。玛丽,等会儿带瓶好酒去,今晚上我要和你姐夫文垣好好地喝几杯。”
玛丽笑着对谢文垣说:“姐夫,你不知道,我爸爸一高兴就爱喝几口,这不,今天肯定少不了。”转过身对于树慷说:“爸爸,您可不能喝多了,免得酒话多。”
在一旁的樊东也调皮地对玛丽说:“小姨,我告诉您,我爸爸他也是个酒鬼。”
谢文垣一家跟着舅舅他们出去吃饭。
一路上,玛丽一边开车,一边给姐夫和姐姐介绍。
“姐夫,今天爸爸带你们去吃饭的地方叫中国北平食馆,这食馆是爸爸和妈妈开的,因为妈妈喜欢中国,在中国实现了她的少女梦,带回一个中国丈夫,所以他们一高兴就专门挑了这个优美浪漫的海边开了家中国餐馆,而且全部都是中国的北平菜。现在法国的好多老百姓都喜欢开着车,来食馆吃中国的北平菜。”
“文垣,我这女儿就是个快嘴,什么事都瞒不了的。”
“舅舅,说真的我很喜欢玛丽这种性格,为人直率坦诚。”
玛丽把车停在巴斯克海滩的停车场,舅舅和舅妈牵着樊东的手先下车去,谢文垣和馨茹抱着女儿紧跟在后面。谢文垣看着巴斯克海滩,被这极美的海滩景色深深地陶醉了。他使劲地呼吸着这海滩给他带来的气息,自言自语道:“真是太美了,好美丽的一个地方啊。”
他们刚走进北平食馆,走过来一位法国小姐,小姐一看是董事长一家带着客人来用餐,她笑容可掬地向于树慷问候,“董事长,下午好!夫人小姐,下午好!”
“笛丝,今天来的客人都是我的家人,他们刚从中国来,告诉厨师把馆里最好的菜做几个送上来。”
笛丝领他们来到包房,于树慷拉谢文垣坐在身边。谢文垣看着舅舅高兴地说:“舅舅,文垣我过去对于海滩的理解就是一望无际,泛着银光的沙或者是长满芦苇的滩,今天亲眼看到这美丽的巴斯克海滩,真叫文垣大开眼界。”
于树慷笑了:“文垣,舅舅呀就希望你能够喜欢上这里,而且能在这里打下属于你自己的天地。”
“舅舅,文垣刚来,好多东西都是陌生的,还要跟着舅舅从头慢慢地学。”
“文垣,我已经是奔六十的人了。我是这样考虑的,等你和馨茹孩子安顿下来以后,就尽快去厂里适应一下环境,熟悉一下情况,同时还要抓紧时间学一下法语。”
谢文垣既欣慰又感激,他看着舅舅笑着说:“舅舅,我想接下来有两件事情必须要做。第一,我想在里昂先买个房子,先把家安顿下来,然后送儿子去上学。第二,我要先去语言学校学习法语,然后才能到厂里去工作。”
“文垣,我同意你的想法,明天叫玛丽开车带你去里昂转转看。”
“谢谢舅舅。”
一会儿菜上来了,有京酱肉丝、木须肉、四喜丸子、醋熘白菜等等,全是谢文垣爱吃的,樊东说这些菜我在上海也没吃过。
笛丝将酒倒上后,于树慷举起酒杯:“欢迎我的外甥到来,欢迎我的小孙孙到来,预祝你们在里昂身体好,心情好,工作好,学习好。”大家一起干了第一杯。舅妈、玛丽也分别敬了谢文垣一家,谢文垣、赵馨茹感动之余也分别举杯敬了于树慷一家。
樊东拿起饮料杯:“我也要敬舅公、舅婆、小姨。”
一大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一餐饭吃了两个小时。
第二天,谢文垣和玛丽来到里昂市中心地带的一个叫瓦阁山花园的公寓楼盘前。玛丽看着姐夫问道:“不知道我姐喜不喜欢这里?姐夫,你和我姐大概要买多大的房子?”
“刚来这里,就先考虑一套三居室的吧。”
这时一位售房小姐走过来告诉谢文垣和玛丽:“先生小姐,现在一楼带有一个花园,花园内还可以停车的这种户型刚好是三居室的,也只有两套了,其余的都是三四楼的。”
谢文垣想了想就对售楼小姐说:“行!我就订一楼的,这个比较适合我。”
“好的。先生,如果您决定了,就请您跟我到办公室来签定购房合同,随后到财务部付款,明天您就可以拿到房子的钥匙了。”
“小姐等等。我回去跟我太太再商量一下,我明天过来办理行吗?”
售楼小姐笑着说:“这样也行,商量一下也好。”
谢文垣和玛丽从瓦阁山花园公寓售楼部出来后,他们又去了另外一个楼盘看了看,虽然房子价格稍便宜些,谢文垣觉得瓦阁山花园公寓离舅舅家要近一些,以后也有个照应。
晚上,谢文垣与舅舅和馨茹商量了一下,一致同意购买瓦阁山花园公寓。谢文垣正式在法国里昂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接下来谢文垣有送儿子在家附近的一所小学去念书,他自己也抽时间去语言学校学习法语。
三月后,谢文垣在舅舅的安排下,在法国电力集团公司下属的电厂开始工作。
女儿慢慢地长大了。赵馨茹也在法国里昂的一所中学找到工作,这是馨茹在北平大学毕业后第二次有了自己的工作。女儿交给了舅妈来照顾。
谢文垣担任过报社主编,商会会长,有功底,有基础,人也很机灵,工作上手得很快,工作能力、经营管理水平都显现出来,深受电厂上上下下员工的拥护。
这天,舅舅把文垣叫到了厂长办公室。“文垣,你真的没让舅舅失望,根据你的能力,舅舅决定让你来接替我厂长的工作。”
“舅舅,我恳求您再给文垣一点时间,文垣现在感觉到自己还没有这个能力胜任厂长的工作,还需锻炼锻炼。”
“孩子,舅舅理解你。一边干一边继续学吧,有困难我们还可以研究,我相信你,准备好上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