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馨茹的舅舅于树慷,原来也是北平大学的高才生,毕业以后在北平的一家电厂做技术工作,当时电厂从法国里昂请来了一位电力技术专家什里斯冶夫作指导,他的女儿娜塔莎小姐也随同来到北平。于树慷的工作能力得到什里斯冶夫的赞赏,主动把于树慷介绍给娜塔莎小姐。于树慷和娜塔莎小姐通过交往,迅速建立了恋爱关系。什里斯冶夫回国时将于树慷一起带回法国。没多久于树慷就和娜塔莎小姐在法国里昂结了婚,一年以后生下女儿玛丽。于树慷被安排在什里斯冶夫任董事长的法国电力集团公司下属的发电厂当一名技术员,继而被提拔为电厂的总工程师,现在是电厂厂长。
谢文垣离开上海之前,手下的弟兄把精武门的黎明带到了公馆里,一起来公馆的还有一个小伙子,这小伙子名叫苏鹤坤,是黎明的助手。黎明正是林平在申堡医院包扎伤口时救下的那个人。
“黎先生,苏先生,欢迎欢迎。”
“黎先生,前几天我去拜访过粟琏菲冶小姐,听说了您的一些情况。其实我早就想与精武门联系了。”
黎明也说:“谢先生,我对您的情况也知道不少,我还得谢谢您的手下林平先生救了我。”
谢文垣:“那我们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日本人大概在本月末又有一批军火和物资从海上运到上海来,我不想让他们的这批物资再在我们的码头上卸船,所以我们要赶在他们的物资到达上海之前把码头炸掉。现在时间紧迫,需要及时找一些码头建造时的资料,希望黎先生和苏先生配合我们把这件事情做好做成功。”
谢文垣把码头地形图拿出来递给了黎明,黎明对谢文垣说:“谢先生,您想好了,这码头可是您岳父在上海滩一辈子的心血呀?”
“放心吧,黎先生。如果我岳父还活着的话,他看到日本侵略者践踏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他也会赞成我的意见。现在最重要的是摸清码头的水下情况,最好能找到当时建造这个码头的人,把建造码头的资料弄到手,但是要去那里才能找到这个人呢?”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林平拍了一下脑袋说:“文垣哥,我想起来了,严彪他叔叔就是当年建造码头的工程师。要不今天晚上就叫严彪带我们去找他?”
谢文垣高兴地说:“真是太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不过,我们的一切行动都要保密,绝不能泄露出去。”
晚上,谢文垣和黎明他们四人由严彪带着去找到了严工程师。严工程师知道他们的来意后,叹了一口气说:“谢先生,真是好样的,可以为上海的老百姓出口恶气了。可是,谢先生你不觉得可惜吗?那可是赵氏商会的重要财源呀。我记得当时上海水运比较繁荣,黄浦江边陆续兴建了码头,现在十六铺码头已经是上海的重要水上门户,是一个货物必经的中转站。但是,日本侵略者侵略中国后,这些码头正好受这些日本人所欢迎。”
“谢先生,如果你们已经想好了确实要把码头给毁了,靠水那一面的几根石柱是最关键的,但是要人下到江底才能摸清石柱孔的位置,也就是说能够放定时炸弹的地方。如果能把孔的位置摸清了,基本上已经成功一半了。到时候我配合你们,哪怕要了我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
回到公馆后,谢文垣彻夜未眠,他看着已经睡去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流下了眼泪。这眼泪蕴含了他永远爱着这个伟大的国家;永远爱着这片土地上伟大的人民;永远爱着与他相儒以沫的妻子;永远爱着生他养他的父母;永远爱着他的兄弟姐妹。他决定用生命与日本人展开一场生死较量,把码头炸掉。
一天晚上,谢文垣把订好的船票交给馨茹,然后叫馨茹尽快再给法国的舅舅去封信,告诉舅舅他们从上海出发的时间和到达法国的时间。说完以后,他又跑去林平家。老根叔和阿妈见他来了,心里非常高兴。
“老根叔阿妈,今天晚上文垣有话要过来给你们说。我和馨茹近期就要离开上海了。说心里话,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们,但是为了馨茹和两个孩子我必须离开。因为这是个大事情,我必须要过来给您们说说。”
“那商会那边怎么办呢?”
“老根叔,我走后商会就交给阿平,让阿平全权来管理这个商会。另外,您和阿妈要回广州的事情,我都吩咐好了,让阿平准备给你们多带些钱回去,在广州买个房子,到时候阿平想回去看你们,他也有个落脚点。”
“孩子,你为我们想得太周到了。”老根叔看着谢文垣说。
“老根叔阿妈,你们俩老也是我的老人啊。老根叔,实在是对不起了,文垣和馨茹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文垣希望俩老一定要多保重身体。”
时间不知不觉地已过去三天了,谢文垣心里非常地着急,他在家里踱来踱去地思考着。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喂,我是谢文垣。”
“谢会长,我是严工程师,我在闸北的茶室里等您。”
“好的,我这就过去。”
谢文垣放下电话,又给黎明打过去。
“黎先生,严工程师叫我们赶快过去闸北的茶室,他在那里等我们。”
“好的。谢先生,二十分钟之后我们在那里见面。”
谢文垣和黎明分别出发在约好的地方与严工程师见了面。严工程师把码头的一些重要资料交给了他们,谢文垣紧紧地握着严工程师的手激动地说:“严工,您真帮了我们的大忙了,谢谢您。”
“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气了。”
谢文垣和黎明拿着严工程师提供的重要资料回到公馆,直接进到书房里,开始着手研究怎样才能把定时炸弹摆放在码头最致命的地方。这时,林平来到了公馆。
“文垣哥,黎先生,今天早上我听广播里说,就在这两天上海有一场特大的暴风雨,这可是个好机会。”林平笑着说。
几个人作了充分分析讨论,决定就在这个周内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包括把码头石柱孔的位置摸清楚,在下礼拜也就是在日本人的军火物资到达上海之前,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搞定。
黎明走了。谢文垣又把林平叫进书房里,说:“阿平,这段时间我们所做的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现在已经到最关键的时候了。另外,我有个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你也好有个思想准备,我和馨茹已经订好了大后天上午去法国的船票,炸毁码头的事我没有时间完成了,就拜托你和黎先生和苏先生来完成了。”
“文垣哥,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阿平,我走后商会的事就交给你,我相信你有能力管好。阿平,我想了想,光炸码头还不行,现在我们仓库里还有日本人的军火,我想趁这个机会把他全部毁掉。”
“文垣哥,这可是个难题啊,现在日本人对从东京运来的物资看守得很严,炸码头和炸仓库同时进行,我怕来不及,一旦出问题就麻烦了。”
“阿平,要干就一起干。因此要安排胆大心细,对祖国相当忠诚的人去完成,同时要考虑替补方案,确保我们的计划圆满完成。”
“文垣哥,既然这样,您就放心吧,我会做好的,您就和馨茹带着孩子安心地走吧。”
“好兄弟,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成功了是给咱中国人出口恶气。”
谢文垣真想在离开上海之前能看到自己的码头和仓库被毁掉,看到日本人的军火和军用物资毁于一旦。
谢文垣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于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六日离开上海。赵馨茹不无依念地看了看公馆,抱着女儿坐进了车里,樊东拿着他的玩具枪也坐到上车去。谢文垣围着公馆绕了一圈后对林平说:“现在中国各战场上都展开了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强大攻势,我想这小日本儿也蹦跶不了几天了,等着吧,等把小日本儿赶出了中国,我就和馨茹带着孩子回来。”抬起手含泪向公馆里所有的人员告别。林平和严彪送他们去外滩码头乘船。
太多的眼泪,太多的无奈,让谢文垣离开了上海这个令他又憧憬又伤心的地方。在北平监狱出来的时候,他把希望寄托在上海,希望在上海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希望自己来到上海以后能寻求一种平静快乐的生活,本能地想在上海和自己心爱的女人过一生,可是没想到的是,动荡不安的时局最后逼着他不得不带着妻儿离开这个曾经让他向往的地方,背井离乡。
谢文垣走了,他走得很无奈,走得很忧伤。他是带着破碎的梦离开的,他别无选择。从人数上讲,来时一个人,走时四个人,赚了。但从心情上讲,抱着希望来,带着无奈走。
谢文垣临走时和黎明通了最后一次电话:“黎先生,本来我想等到亲眼看到码头被炸毁的那一天,因为时间不允许我再继续等待下去了,有些事您可与我的兄弟林平先生商量,拜托了。我想,在不远的将来中国人民肯定能把小日本儿赶出中国去,到那时我们会再见面,请代我向苏鹤坤先生和粟琏菲冶小姐问好,保重。”
黎明说:“谢先生,我黎明没白认识您这个朋友,为了早日把小日本儿赶出中国去,您已经做了您应该做的事,中国人民不会忘记您,我们后会有期。顺祝您和您的家人幸福,一路平安。”
车到了码头,谢文垣和赵馨茹下车来,赵馨茹眼泪汪汪地对林平说:“阿平,我们走了。商会还得靠着你们,你们要好好地在上海活着,等着我们回来。”
林平走到谢文垣的跟前,紧紧地抱住谢文垣说:“文垣哥,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别忘了给我写信,要多保重。”
林平又慢慢地蹲下去抱着樊东亲吻着说:“孩子,叔叔真舍不得让你走,可是我没有办法让你留下来。去了法国好好地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要再调皮淘气了。”
樊东:“叔叔,您多保重,我会回来看您的。”
谢文垣又与严彪紧紧拥抱、道别。
生离死别很痛苦,况且这次离别有生之年是否还能相见谁也说不准,难说就是永别了。几个男人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又抱在一起,伤心的泪水聚在一起也不知是谁流下来的。
谢文垣和赵馨茹带着两个孩子登上了去法国的“波尔多斯”号油轮,油轮汽笛发出一声长鸣慢慢地离开了码头,林平和严彪看着油轮慢慢地远去一直到模糊了视线。